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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乔治·R·R·马丁:《权力的游戏》由我开始,也将由我结束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时尚先生 Author 张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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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们开创了一种新的写作方法—— “马赛克小说”(Mosaic Novel)。每个作者只写自己的角色,而我则把所有角色编织在一起,呈现出“马赛克”的样子。

 

2. 位于第一位和最重要的,我始终是个小说家、一个短篇小说家,一个书的作者。对我,写书就是最本质和最深的热爱。

 

3. 伟大的小说会让我们有不同思考,不同的看待世界的方式,不断积聚的潜意识会改变人们的态度。它们让我们成为自己。

 

4. 各种各样的艺术形式—— 包括奇幻在内的小说—— 和真实世界之间存在着一种紧张关系。真实世界凌乱无序,我们习惯让事情归序,用艺术赋予它们形式,为事件赋予意义,而非只是经历这些事件。

 

5. 环顾四周会发现,人是复杂的,善恶之间在较量,我们总要做出艰难决定。我们具备英雄主义的一面,但也会自私。我们会有残暴潜质,但会让它变得理性和公正。每个人都会做出让自己羞愧的事情,或宁可从未做过的事情。对我来说,这才是要反映的现实,当我们讲述故事的时候,需要抓住人性和真实世界的复杂之处,不要让它太简单和卡通化。

 

6. 那些得奖的人走过来时,我们就会羞辱他们,还做了些愚蠢的帽子。你得喝酒,度过一段愉快时光,这才是庆祝失利的方式。无论那是雨果奖、艾美奖还是诺贝尔奖,都不用过分严肃或愤怒。

 

7. 相比过去而言,我对人类未来越来越悲观。我在1950年代就知道会发生登月,当阿波罗登月出现的那一刻我非常激动。但我没能预见的一件事就是我们停止了登月。当时我觉得,到如今我们可能在月球上已经有了个永久性的城市,到达了火星,抓紧时间找下一个星球,会有地球外生物,其他类型的人类,我们只是在寻找到达那里的方式。地球人遭遇异形,不存在所谓国界,人们超越了政治分歧,一个世界,一个文明,这曾是整整一代科幻小说作者的集体愿景。

 

8. 但现在我不这么看了,尽管我们实现了部分技术变革,也没有计划去宇宙空间,还把自己的星球搞得这么糟。白宫的人可能不相信全球变暖,我可相信。佛罗里达的飓风一个接一个。美国这些政客只在意四年任期,科幻小说的读者想的是10年、20年或者50年。因为气候变化,可能有上百万人要找新的住处。去年印度的温度达到51℃,只有死亡谷才会如此,这也是为什么它叫死亡谷。艾隆·马斯克倒是想去火星,但我看我们的政府却没兴趣,感觉完全放弃了寻找地球之外空间的梦想。可能我年纪大了,有点儿愤世嫉俗,但和我小时候相比,我对人类的未来真的没有那么乐观。整个岛屿、国家和海岸线都在变化,动物也濒临消失,而这竟然还不是科幻小说,我真想跑到另一个太阳系去。

 


 



|本文首发于2017年10月刊|

 

 

1991年,乔治·R·R·马丁意欲离开好莱坞。

 

他厌倦了这里的一切,处处节制预算,人人都要表态,完全偏离了他最想做的事情—— 写作。制片人给他的剧本提意见,最初的27个角色只能留下6个,这一幕经常发生。

 

几年后,他打算任由想象加入令人眼花缭乱的角色、场景和禁忌,写下棋局般迷离的百万字长篇史诗。

 

这正是《冰与火之歌》。1996年,原定的三卷本小说《冰与火之歌》出版了第一本《权力的游戏》。它松散地以中世纪英国的玫瑰战争为蓝本,比当时所有的奇幻小说更真实、暴力、成人化。小说最初并未显现出成功迹象,等到第四卷出版后,《时代周刊》已经称马丁为“美国的托尔金”。它先后在世界范围内被译作47种语言出版。无论最后两部何时问世,也会立刻登上畅销榜单。

 

至于依此改编的美剧《权力的游戏》,大概是当代FOMO(错失恐惧症:Fear of Missing Out)现象的最佳象征。它享受着巨大的成功,在180个国家播出,最新一季每集制作成本达800万美元,平均每集观看人数破纪录超过3000万,盗版更难以统计。丹妮莉丝(Daenerys剧中龙母角色的名字)这类中古名字也被用在很多新生儿身上。马丁再次面临好莱坞的古老问题—— 因预算限制,剧中的铁王座并不完全符合他的想象。

 

声名不仅令马丁的生活发生颠覆,他和粉丝的亲密关系也进入另一极端。随着《权力的游戏》越来越流行,马丁写得越来越慢。距离上一次小说出版已经过去了6年,无论在马丁的博客还是粉丝为他建立的westeros.org(注:维斯特洛大陆)上,都能看到激烈的抱怨和宣泄之声,以至于他的密友、《美国众神》作者Neil Gaiman都跳出来捍卫他,“乔治·马丁可不是你的婊子(George Martin is not your bitch.)。他清醒的每一分钟可都在工作。”

 

马丁并不认为作家们所谓的“文思枯竭”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声名令他沉浸于写作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专门雇佣了一个助理,来对采访在内一切让他分心的事情说不。他还在多线程工作。采访前一天消息刚刚宣布,他将为HBO新剧《Who Fears Death》担任执行制片。马丁也在深度参与《权力的游戏》独立剧的制作。

 

他至今仍用着一台Dos系统(如果你知道这是什么的话)驱动的老旧电脑,里边装有1970年代诞生的WordStar 4.0文字处理软件。尽管他对社交媒体情感复杂,《权力的游戏》的风靡正呼应了这个躁动的时代。每卷小说结尾看似有所终结,但在更大的叙事空间内,角色命运难以捉摸,引发了读者和观众在网上持续激辩。

 

马丁出生在美国新泽西州蓝领小镇贝永的一个低收入家庭。父亲是码头工人,全家住在政府的救济房里。他的创作可以说部分正源于童年生活的局限。小时候,他家在一街,学校在五街,这是他全部的世界,唯一的乐趣是看着码头上的货轮往来。对外来世界的强烈渴望让他不断推动自己的想象边界,编故事成了本能。没过多久,他就开始把自己写的故事卖给身边的人。

 

他着迷于人性的灰色地带。他认为自己对过去的历史事件和人物的记忆力,远远超过他对正在发生的当下。他也说过,“有一整个世界的故事,等待去被讲述”。

 

马丁的奇幻世界当中的另一重要组成部分,就是世界科幻大会。自1971年以来,他几乎每年都会参加,还会年复一年地为失意者们举办派对。也正是在1975年的纳什维尔的科幻大会上他遇见了现在的太太McBride。

 

过去40年来,马丁和太太生活在新墨西哥州圣达菲的一个典型的乡村住宅。这里的生活让他看上去像个隐士。到处都是沙黄色的扁平建筑,天际中常有奇异的云,大乌鸦发出的尖锐叫声和剧中雷同。他还买下了城中心同一条街上的一幢房子作为工作室。几年前,他成为城中有上百年历史的影院Jean Cocteau Cinema的主人,还在这里为当地人放映过《权力的游戏》。

 

“你总能看见他。怎么说呢,他看上去比最普通的人还普通。你会特别好奇,这个人的脑子每天在想什么?”当地居民Dionne对我说。几个月前,马丁还聘请了Dionne的妹妹担任厨师,每天为他制作流行的生机饮食,也终于有了散步的习惯。“他现在是个大人物了,得吃得健康一点。大家都在等他写完。”

 

乔治·马丁刚刚度过自己的69岁生日。他从未有过让他人续写的计划。按照他的说法,“(电视剧)《权力的游戏》由我开始,也将由我结束。

 

2017年9月15日

美国 圣达菲

 

 

 

Esquire(以下简称“ESQ”):你如何建构并调控超过1000个角色的庞大人物体系?你是一次性写完关于一个角色的某一章,还是在不同角色中来回反复穿梭?

 

George·R·R·Martin(以下简称“GM”):可以说介于两者之间。我显然不是按照你们的阅读顺序去写作的,而是一直在转换视角,保持第三方的视角。比如我会写三四章关于提利昂(Tyrion)的故事,因为当时沉浸在提利昂的状态中,然后可能跳回去写玛瑞亚(Marya)或丹妮莉丝。接下来再决定它们呈现的顺序,可能会调整上百次,把章节重新编排,找到最合适的顺序。因为每个角色的声音都独一无二,当我从一个角色跳转到另一个的时候,就像一声爆炸一样。在提利昂的状态中,我会倾听他的声音,以他的口吻写作。丹妮莉丝也很不同,雪诺也是。每次切换都要调整和改变我的思考方式。

 

ESQ:这听上去有点儿像在玩拼图。

 

GM:的确是这样。从1987年开始,我一直在做另一个项目《百变灵牌》(Wild Cards),刚刚把23册的版权卖给中国。我既参与写作,也是整套书的编辑,大概一共有40个作者。我们找到了一种新的写作方法——“马赛克小说”(Mosaic Novel)。每个作者只写自己的角色,而我则把所有角色编织在一起,呈现出“马赛克”的样子。等到开始创作《权力的游戏》的时候,我大概在这方面有了四五年的经验,也决定使用同样的方法。唯一不同就是没有40个作者,而只有我一个人在角色间切换,而非每个人写一个角色。

 

ESQ:《权力的游戏》如今在全球是现象级的作品,但在它诞生之前已经有如此多的科幻和奇幻小说,如今在你来看,它如何超越了其他奇幻作品?为何能成功触动人们的感受和想象力?

 

GM:这其实包含两个话题—— 书和剧集。当时的确有了很多史诗性的奇幻作品,比如J·R·R·托尔金的《指环王》系列。我热爱托尔金,也想将他对我的影响和一些历史小说的影响融在一起。当然我做了很多研究,关于中世纪的十字军东征、百年战争和玫瑰战争,让它比以往的奇幻小说更逼真和成人化。人们渴望这样的作品。当然电视业也同样存在这种强烈渴求。在美国,所谓的史诗奇幻或广义上的奇幻作品,一直被认为是给孩子们看的。早期的奇幻节目都在晚上七八点播出,当中没有成人内容,没有色情,暴力也被稀释或处理得很干净,剧情完全可以预见,好人和坏人简单两分。我看到对另一种史诗作品的巨大渴求—— 巨狼、龙、城堡、战争等所有一切以更成人化的方式展现。HBO(美国电视网)正好给了这样的机会,David Benioff和DB Weiss作为节目制作人执导了该剧,把它变成全世界人都在看的现象级电视剧,难以置信。

 

ESQ:你提到书和剧集是两个话题。在如此宏大的作品当中,哪些部分是你最想放入剧集,但最终并未实现的?

 

GM:电视总有时间和预算的局限。《权力的游戏》第一季最初预计十集,十个小时。而之前其他HBO剧比如《罗马》、《朽木》(Deadwood)、《黑道家族》(The Sopranos)都是12或13集。很遗憾《权力的游戏》每季只有10集左右,一些小角色的行为不能很好展现,如果有13集就能融入这些了。当中最大的差异是石心夫人(Lady Stoneheart)。凯特琳·史塔克(Catelyn Stark)在红色婚礼(Red Wedding)被杀死,剧中这就是她命运的结束。但在书中,死去的角色有时会复活,凯特琳复活后正是石心夫人,她成为了一个复仇心重的无情杀手。第六本书中,我还在继续写她。她是整套书中的重要角色。如果有可能的话,这是我最希望剧集没有做出的改变。

 

 

 

ESQ:到1970年代,你终于成为全职作家,随后跳到好莱坞,一个高度协同和竞争的世界。你如何适应这种变化?

 

GM:其实我算不上跳到好莱坞的,可以说跌跌撞撞到了那里,这也是失败导致的。70年代,我写了差不多50篇短篇小说,还得过雨果奖,作为一个冉冉上升的年轻作家,一切都令人兴奋。我的第一部小说是《光逝》(Dying in the Light),之后写了《热夜之梦》(Fever Dream),一个比一个成功,一本比一本赚钱。等到第四部我写了一个摇滚乐队的黑暗奇幻恐怖小说《末日狂歌》(Armageddon rag)。每个人兴奋地认为它会获得巨大成功,我会成为一个畅销作家。然而它彻底失败了。它有一些好评,也提名了世界奇幻奖,但就是没人买。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职业就毁了。在美国你最后一次成功才是真的成功,如果你失败了,他们就会彻底忘了你。等到写第5部小说,没人愿意再买我的作品。当时我觉得可能得把房子卖了,职业也就此结束。荒唐的是,《末日狂歌》这本书卖得不成功,却开启了好莱坞的生涯,Philip de Guerre 想把它做成电影。如果我当时是个成功的小说家,可能会说不,但当时我正陷入困境。于是有了之后的《阴阳魔界》(Twilight Zone)和《侠胆雄狮》(Beauty and the Beast)。这样差不多过了十年,也成为我职业生涯的第二部分。

 

ESQ:如今的好莱坞和当时相比呢?

 

GM:有点儿不同,但依然有相似之处。好莱坞强调合作,你要和其他作者一起工作,和片厂打交道,和电视网沟通,还有赞助商、导演、演员,每个人都有发言权,一切让人既兴奋又沮丧。对我来说最沮丧的是我想象的世界非常庞大,我把第一版剧本给他们的时候,他们总会说,这很棒,但做不了,预算太大了,得把27个角色减少为6个,这场双方各有10万人的战争能不能改为两人决斗?还动不动删掉12页。我会按照他们说的做,但总是更喜欢第一稿,更宏大的那一版。十年之后,我回到了写作这条路,我想写一个匹配我庞大想象力的作品,想要多少战争、角色都可以,还要加入龙、巨狼、惊人的城堡。我根本没想过有人会拿它拍电视或电影,这肯定是个预算怪兽,但我不在乎,因为我又不写给电视或电影,只是写书。这就是《冰与火之歌》的开端,最终它也成为了最成功的电视剧。

 

ESQ:离开是个艰难的决定吗?

 

GM:并没有。我享受在这些领域的工作,但位于第一位和最重要的,我始终是个小说家、一个短篇小说家,一个书的作者。对我,写书就是最本质和最深的热爱。

 

 

 

ESQ:你认为写作本质上能改变什么吗?文学能够影响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吗?

 

GM:伟大的小说会让我们有不同思考,不同的看待世界的方式,不断积聚的潜意识会改变人们的态度。它们让我们成为自己。我现在快69岁了(采访当时,马丁还未过69岁生日),回看童年,可能不记得那年暑假去了哪里度假,但依然记得13岁时看了《魔戒重现》,也会记得《穿上航天服去旅行》。我清楚地记得这些事,就像它们是我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比真正经历过的都记忆清晰。书成为了一部分的我们,也成为了记忆,这些经历就和现实中的体验一样。这是它的魔力所在,带来的回报是复杂的。

 

ESQ:你曾说过奇幻小说反映现实世界,如何解释呢?

 

GM:各种各样的艺术形式—— 包括奇幻在内的小说—— 和真实世界之间存在着一种紧张关系。真实世界凌乱无序,我们习惯让事情归序,用艺术赋予它们形式,为事件赋予意义,而非只是经历这些事件。有时会走得太远,就会有很多糟糕的小说,或者至少我不太感兴趣的作品—— 一切都很简化,好人赢了,坏人失败,当中的人不是英雄就是恶棍。生活可不是这样的,生活没这么简单,并非好人总赢坏人总输,大多数人也不是要么好人要么坏人,往往是混合体。

 

我看过很多历史,经历过不少事情,环顾四周会发现,人是复杂的,善恶之间在较量,我们总要做出艰难决定。我们具备英雄主义的一面,但也会自私。我们会有残暴潜质,但会让它变得理性和公正。每个人都会做出让自己羞愧的事情,或宁可从未做过的事情。对我来说,这才是要反映的现实,当我们讲述故事的时候,需要抓住人性和真实世界的复杂之处,不要让它太简单和卡通化。

 

ESQ:你在去年和斯蒂芬·金对谈的结尾处,提到了作家的“文思枯竭”现象。你相信作家们常谈论的文思枯竭吗?

 

GM:确实听到一些作家这样谈论自己,但我不认为自己遇到过。书和电视节目越成功,令我分心的事情就越多。十年前,我不会想到一个中国团队跑来采访我,但现在每天都能接到采访申请。我也多了很多旅行的机会。当我是个孩子的时候,生活在新泽西穷困的贝永小镇,住在低收入住宅中,哪儿都不能去,整个世界就是五个街区。我梦想旅行,但只能靠想象力去旅行,到中世纪中,到其他星球和遥远的时期。我可能到1981年才第一次跨过大洋。人们现在问起这些旅行的时候,我会说太多了。这些不是“文思枯竭”,只是我到欧洲去体验我在当地的成功。我给助理Lenore命名为“说不”副总裁。她负责对很多人说不,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说服她的。

 

事实上,我在世界各地有很多《冰与火之歌》的粉丝,但也有很多乔治·R·R·马丁的粉丝,他们并不那么一样。1991年开始创作《冰与火之歌》前,我已经写了很多其他小说,1971年我就卖掉了第一个小说,20年来我做了其他很多事。1987年开始做《百变灵牌》。

 

有人也许会说我“文思枯竭”或其他什么,这些人都是《冰与火之歌》的粉丝,等不及第六卷《The Winds of the Winter》,他们想让我赶紧写完,而且有一些年没完成了,他们认为我一定是“堵住了”,但这都是视野狭窄。

 

这段时间,我出版了四部《百变灵牌》,还写了《权力的游戏》前三季剧集中的一部分,还给HBO和其他人做了其他剧。这才不是他们所说的“堵住”。我每天都在工作,就像在六个不同的项目间跳转,当然最重要、最艰难、最有野心、时间最长的,就是《The Winds of the Winter》。

 

 

 

ESQ:你的写作习惯什么样?现在还在用台式机吗?

 

GM:可能比你想的还差,我不仅用台式机,还是台老的Dos机,那是Windows诞生之前的系统。我不用微软的Word,我讨厌它,我的文字处理软件叫Word Star 4.0,它没有什么花哨的功能,就是写作,在一个黑屏幕前打字,也不会自动更正,我知道怎么拼写,有自己的拼写方式。这就是我想要的,对我来说是完美的。我在1980年代换成电脑后基本上就用这个,以前还在打字机上写。

 

ESQ:科幻大会在你生活中意味着什么?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做个粉丝和人们聊天,买些纪念品吗?

 

GM:我每年都会去世界科幻大会。最早在1971年卖掉了我的第一个故事。现在很不幸,在公众场合上每个人都会认出我,要和我自拍,我都想杀掉那个给手机增加照相功能的人。这就是声名的另一面,你也不得不面对。想想《冰与火之歌》现在已经有47种语言版本了,非常令人吃惊。我以前想去世时作品要有6种主要语言的版本的话,(我就非常满足了)现在我的目标是50种。(笑)

 

ESQ: 为什么会想到在科幻大会上做一个“失意者派对”?什么时候开始的?


GM:1976年。密苏里堪萨斯城。1953年诞生的雨果奖是最老、最重要的科幻奖项,在科幻世界这就像艾美奖提名一样。我被提名过也得过一些,1975年我得了奖,第二年被提名两个,但最终没得,当时我和朋友Gardner Dozois在一起,他也被提名了但没得奖,我们都是失意者。得奖的人都在庆祝,我就说我们也要给失意者弄个派对,于是在我房间里搞了第一次。

 

接下来成了一个传统,直到我去了好莱坞就传给其他人,但当中一些人不理解这件事的价值。他们把得奖这事看得太严肃了。所以,数年前在伦敦的会上,我又把主办权拿了回来。那些得奖的人走过来时,我们就会羞辱他们,还做了些愚蠢的帽子。你得喝酒,度过一段愉快时光,这才是庆祝失利的方式。无论那是雨果奖、艾美奖还是诺贝尔奖,都不用过分严肃或愤怒。

 

ESQ:作为一个科幻题材的作家,你如何看待人类的未来?《权力的游戏》当中的异鬼是科技的象征吗?

 

GM:他们并不代表科技。相比过去而言,我对人类未来越来越悲观。作为一个1950年代成长的小孩,一个科幻小说迷,我想象过未来的样子—— 一个乐观的未来。我在1950年代就知道会发生登月,当阿波罗登月出现的那一刻我非常激动。但我没能预见的一件事就是我们停止了登月。当时我觉得,到如今我们可能在月球上已经有了个永久性的城市,到达了火星,抓紧时间找下一个星球,会有地球外生物,其他类型的人类,我们只是在寻找到达那里的方式。当然,这可能出于科幻小说对我的影响。我在1950年代看了足够多的科幻小说,都是关于未来几百年内的空间变化。地球人遭遇异形,不存在所谓国界,人们超越了政治分歧,一个世界,一个文明,这曾是整整一代科幻小说作者的集体愿景。

 

但现在我不这么看了,尽管我们实现了部分技术变革,也没有计划去宇宙空间,还把自己的星球搞得这么糟。白宫的人可能不相信全球变暖,我可相信。佛罗里达的飓风一个接一个。美国这些政客只在意四年任期,科幻小说的读者想的是10年、20年或者50年。因为气候变化,可能有上百万人要找新的住处。去年印度的温度达到51℃,只有死亡谷才会如此,这也是为什么它叫死亡谷。艾隆·马斯克倒是想去火星,但我看我们的政府却没兴趣,感觉完全放弃了寻找地球之外空间的梦想。可能我年纪大了,有点儿愤世嫉俗,但和我小时候相比,我对人类的未来真的没有那么乐观。整个岛屿、国家和海岸线都在变化,动物也濒临消失,而这竟然还不是科幻小说,我真想跑到另一个太阳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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