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亢延锟，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侯嘉奕，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陈斌开，中央财经大学经济学院
刊期：《世界经济》2023年第7期
原标题：教育基础设施、人力资本与共同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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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而促进共同富裕，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可以说，乡村振兴是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必然选择和必经之路。随着脱贫攻坚战的打响，我国已经消除了绝对贫困，但是仅消除贫困对于乡村振兴而言远远不够，重要的是要建立振兴的长效机制，增强农村地区发展的内生动力，这归根结底要靠人才。一直以来，农村地区人力资本水平的不足始终是阻碍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问题。原农业部副部长张宝文在“2005年农民教育创新与发展论坛”中讲到：2005年农村劳动力中，小学及以下文化程度占37.3%，初中文化程度占50.2%，高中文化程度占9.7%，中专文化程度占2.1%，大专及以上文化程度占0.6%。而在 2018年的CFPS数据中，在主要工作为农业工作的被访者内部，小学及以下文化程度占61.5%，初中占29.4%，高中及以上仅占 9%。由此可见，人才振兴是乡村振兴的关键。
（作者供图，图片来自《国家中西部农村初中校舍改造工程报告》）
人才振兴，归根结底要靠教育。2018年出台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指出，要继续把国家社会事业发展的重点放在农村，优先发展农村教育事业。2020年底出台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意见》也同样提到，要进一步提升脱贫地区公共服务水平，尤其是要继续改善义务教育办学条件，加强乡村寄宿制学校和乡村小规模学校建设。然而在具体实施过程中，以经济增长为目标的晋升激励使得教育这类长期才能得到回报的支出被忽视，同时由于教育投资本身具有很强的外部性，基层政府对于本地教育投资缺乏足够的激励。因此，农村教育条件的改善往往面临投入不足的约束，在这种情况下，中央政府的专项投入成为弥补地方政府教育支出不足的关键途径，尤其是针对农村和贫困地区。然而，大量来自现实的观察却发现，政府专项投入并未实现定向的社会财政援助，以及直接提高被瞄准群体的社会福利。这是因为在专项资金的申请上，很多专项资金并没有明确统一的分配制度，需要地方向上级逐级申请，这就为资金配置的政治关联性创造了漏洞。同时在使用上，专项资金不仅在审批、管理和绩效考核环节都缺乏明晰的指导方案，并且项目繁多，安排交叉重叠现象突出，还需要地方进行资金的配套，这就使经济发展较为落后的地区缺乏内在激励去申请专项转移支付资金，反而扩大了地区间的财力不均等，阻碍了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作者供图，图片来自《国家中西部农村初中校舍改造工程报告》）本刊在2023年第7期推出亢延锟、侯嘉奕和陈斌开撰写的《教育基础设施、人力资本与共同富裕》，该文以国家中西部农村初中校舍改造工程作为外生的政策冲击，识别了政府教育投入对农村人力资本积累以及长期收入的影响，并有如下几个主要发现：
第一，国家针对农村贫困地区的教育基础设施投资，显著提高了学龄青少年的人力资本积累，使初中完成率和高中完成率提高了1.46%和2.40%，受教育年限提高了0.18年，并且这一效果对于低收入家庭和父母教育水平较低的群体更为有效。第二，受到政策影响的群体未来从事非农工作的概率提高了3.97%，收入提高了7.68%，并且显著降低了受政策影响群体内部的收入不平等。通过成本收益分析，该文发现“校舍工程”的收益远大于成本，产生了巨大的经济效益。第三，校舍工程成功的重要原因在于资金的分配机制是十分明确的，同时在资金使用上是以中央财政直接拨款的形式，不需要地方政府进行资金配套，重点加强农村薄弱初中的学生生活设施建设，改善食宿条件，这就使得资金使用的指向性十分明确，并且易于监管。第一，校舍工程的成功表明，中央专项投资的效果与配套制度的完善程度紧密相关。事实上，合理的制度设计能够很大程度上提高专项投资的社会治理绩效。对于专项资金而言，更重要的是要进行制度上的合理设计，杜绝复杂、不透明的申请和批复程序，同时建立科学、合理、可信的监督和评估机制，避免专项资金的挪用和对原本公共服务支出的挤出，发挥专项资金对于公共服务均等化以及居民共同富裕的重要作用。第二，对于中国教育公共品的提供而言，依靠中央财政专项资金是远远不够的。目前，中央政府在不断加大对于基本公共服务的支出力度，而地方政府公共服务供给的激励仍然不足，财政生产性支出的偏向仍然非常突出。虽然中央的专项资金一定程度上能够解决城乡教育差距，但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本仍然在于地方政府激励机制的转变，只有将教育投入内化为地方政府的激励，才能有效地提高地方政府教育支出的力度和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