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现代语言学流派》小记｜语言学领域的现代之光

“索绪尔”这个名字，语言学、符号学、传播学等专业的学生都耳熟能详。在语言学领域，索绪尔的出现，使语言学得以在理性之光中向科学迈出了一大步——他是现代语言学的奠基人，他的学说是语言学史上的哥白尼革命。今天，让我们跟随冯志伟先生，一起了解索绪尔和他的《普通语言学教程》。

以下有关《普通语言学教程》中的术语均采用冯志伟著《现代语言学流派（增订版）》（商务印书馆，2013年10月），简称《现》。

1857年，费迪南·德·索绪尔在瑞士日内瓦出生。

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索绪尔在中学时期就阅读了葆朴等语言学家的著作，就此与语言学结下了不解之缘。面对升学选择，索绪尔虽然起初遂父母之愿，进入日内瓦大学学习物理化学专业，但一年之后，他便转学到德国莱比锡大学，开启语言学求学历程：

在大学期间，索绪尔与青年语法学派共同从事印欧系语言的历史比较研究；

1879年，索绪尔转学到柏林大学，发表了《论印欧系语言元音的原始系统》，在理论上解决了印欧系语言元音原始系统的一个疑难问题，引起欧洲语言学界的注意；

1880年，索绪尔回到莱比锡大学考取了博士学位，发表了《论梵语绝对属格的用法》。（见《现》p21）

至此，23岁的索绪尔在语言学领域已经颇有建树。

1881年，24岁的索绪尔开始从事教育工作。

最初的10年，他在巴黎高等研究学院担任老师，兼任巴黎语言学会秘书。在这期间，索绪尔讲授日耳曼语比较语法、拉丁语希腊语比较语法、立陶宛语等课程，培养了梅耶、格拉蒙等语言学家，并建立了法兰西学派。

1891年至1911年的二十余年，索绪尔在瑞士担任日内瓦大学的教授，所授课程涉及语种众多，包括梵文、波斯语、古日耳曼语等多种印欧系语言；课程内容类别丰富，涵盖语音学、词源学、欧洲地理语言学等多种学科。

在他教书的第26个年头，1906年，索绪尔开始教授“普通语言学”，也就是在这门课上，索绪尔将语言学革命的帷幕缓缓拉起。

《普通语言学教程》在语言学史上的意义不言而喻，但事实上，这本书并非索绪尔亲自操刀。

1913年，年仅56岁的索绪尔死于喉癌，此前，他由于一直不满意自己提出的观点，仍在不断对其进行修正。在他去世后，索绪尔的学生巴利、薛施蔼、里德林格合作，对同学们的笔记和索绪尔本人的札记进行整理组合。

1916年，第一版《普通语言学教程》在瑞士洛桑出版。

《普通语言学教程》是索绪尔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一本专著，是我们了解索绪尔理论观点的首要依据。《普通语言学教程》全书分为6部分：

绪论

（一）一般原则

（二）共时语言学

（三）历时语言学

（四）地理语言学

（五）回顾语言学的问题 结论（见《现》p24）

这6部分涵盖了我们所熟悉的概念观点，包括：

1、言语活动、言语和语言；

2、语言是一个符号系统；

3、内部语言学和外部语言学；

4、语言的系统性和符号的价值；

5、共时语言学和历时语言学；

6、句段关系和联想关系。（见《现》p25-50）

这些重要的观点，正是语言学发展的现代之光。

索绪尔对“言语活动”“语言”“言语”的概念区分，清晰了语言学研究的研究对象。

他认为，言语活动是多方面的、性质复杂的，横跨物理、生理、心理，同属个人、社会的两个领域。

其中，语言是言语活动复杂总体中十分确定的对象，它作为社会成员中的一种契约存在，是存放在社会集团全体成员中的宝库。任何人脑子里的语言都是不完备的，只有在集体中语言才能完全存在。

与语言相反，言语是极具个人属性的部分，是个人意志和智能的行为，“运用语言规则表达的个人思想组合”以及“表达组合所需的心理、物理机构”都是言语所包括的内容。索绪尔将语言和言语比作乐章和演奏：

在这一方面，我们可以把语言比之于交响乐，它的现实性是跟演奏方法无关的；演奏交响乐的乐师可能犯的错误绝不会损害这种现实性。（见《现》p31）

在对“语言”作出清晰的概念界定后，索绪尔对“语言”的性质进行了探讨，“语言是一个符号系统”，它连结着音响形象和概念，也就是后来所说的“能指”和“所指”。

“能指”“所指”并非抽象的概念，而是在脑中的实在。其中“能指”，也就是音响形象，是物理声音的心理印迹。

具有“能指”“所指”两面的语言符号有着以下特点：

第一，符号的任意性，也就是“能指”和“所指”的联系是任意的、不可论证的。

第二，“能指”的线条性。“能指”属听觉性质，只能在时间上展开。（见《现》p33-36）

首先，索绪尔在语言研究的领域上画了一个圈，将其划分为内部语言学和外部语言学。外部语言学包含着一切与语言内部的组织、系统无关的内容，是语言学与众多学科、社会现象的交合地带。

索绪尔使用棋子打比方来对内部语言学与外部语言学的差别进行讲解：

例如，我把木头的棋子换成象牙的棋子，这种改变对于系统是无关紧要的，但是假如我减少或增加了棋子的数目，那这种改变就会影响到棋法。（见《现》p37）

将外部语言学的内容刨除后，索绪尔探讨了语言的系统性及与其无法分割的价值概念：

下棋的状态与语言的状态相当，棋子的各自价值是由它们在棋盘上的位置决定的，同样在语言里，每项要素都由于同其他要素对立才能有它的价值。（见《现》p38）

例如，法语mouton（羊，羊肉）与英语sheep、mutton的价值差异来说明“价值”这一概念：法语的mouton一个词的作用在英语需要sheep、mutton两个词来完成，因此法语词mouton和英语词sheep在系统中的价值是不同的。

索绪尔认为，任何有研究价值的科学，在研究时都应区别共时和历时的观点，要把它们放在同时轴线和连续轴线上来研究。

语言学中，索绪尔主张区分两种语言学，共时语言学和历时语言学。其中，共时语言学研究同一个集体意识感觉到的各项存在，以及构成系统要素间的逻辑关系和心理关系；相反地，历时语言学研究的要素并非同一个集体意识所感受到的，它们是连续的，是彼此替代的，也不构成一个系统。

在索绪尔看来，共时研究视角与历时研究视角是绝对对立的，有些在共时观点中看起来相似的两个词，换用历时视角来看却完全无关。

句段，是由两个或者两个以上连续的单位组成的，它的结成是以语言线条性为基础的。句段关系，是两个或两个以上单位形成句段后所产生的关系。

联想，顾名思义就是从一个人或事物想起与其相关的人或事物。联想关系，则存在于话语之外，体现在具有共同点的词组成的集合中，出现在说话人脑子里而不是前后相续的环境中。

在索绪尔看来，在整个语言机构中不外就是这两种关系的运用：

每一事实应该都可以这样归入它的句段方面或联想方面，全部语法材料也应该安排在它的两个自然的轴线上面。只有这样分配才能表明我们对共时语言学的通常框架做了哪些改变。（见《现》p48）

在本章的末尾，冯志伟先生引用了法国语言学家本温尼斯特对索绪尔学术贡献的总结：

在研究人类和社会的各种科学里，语言学已经成为一门成熟的科学，成为在理论研究上及其技术发展方面最活跃的学科之一。而这门革新了的语言学，肇源于索绪尔，语言学通过索绪尔而认识了自己，并团结成一支队伍。在同语言学交叉的各种思潮中，在语言学众说纷纭的不同流派里，索绪尔所起的作用是不容怀疑的，这一颗闪闪发光的种子被他的弟子们接受下来，已经化为万丈的光芒，并勾画出一派处处有他存在的风光。（见《现》p50）

至此，《现代语言学流派》中的第二章“索绪尔的语言学说”告一段落。

在这一章，我们看到了一个不只是“现代语言学之父”的索绪尔，而是一个怀抱热爱、虔心求索的人：他有着语言天赋，几乎教遍了印欧系的主要语言，并对其进行系统比对；他受语音研究启发，将二分法贯穿语言学理论始终，使语言学逐渐走上科学轨道；他秉承严谨的治学态度，不断修正理论，最终沉淀出语言学领域的现代之光

天赋、灵感、钻研、坚持……索绪尔倾其一生留给我们的远不止“现代语言学”。

排版：大碗

审阅：鹿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