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时，你有没有伤害家族中的孩子老大？
1
正是年节，亲人们往一起凑，我外婆这边的弟妹们，下一辈四个孩子也聚到一起。我家竹林子是老大，嗯，最小的易易5周岁，8岁的妞妞，10岁的琳琳，再就是15岁的竹林子。
4个孩子都是独子，久不见面，乍有了伴儿，小的跟着大的跑，恨不得闹翻天，一边的大人们只听得他们吵吵嚷嚷，也真是没啥心思去关注一下他们究竟玩的什么。
玩兴正酣时，竹林子哈哈哈笑着从楼上冲下，径直进了易易的房间，咔哒一下将门反锁，后面追过来的易易和妞妞拍打着门，喊叫着姐姐，里面的竹林子却无声无息。
一边的竹林子爸见竹林子闹出了这样的状况，急速地过来敲门，在竹林子拒绝开门之后，竹林子爸火了，大声斥责，要她出来，要有个大姐的样子。
我已经不记得竹林子是怎样出来的，只知道吃饭的时候，几个爷们一同不满我的护犊子――是的，对于竹林子爸对竹林子的指责，我的确不满――至于么？孩子们玩闹而已，你一个大人，参合个什么劲呢！
对于她爸的大为光火，竹林子深深委屈。竹林子告诉了我事情的原由。因为弟妹们玩的幼稚，所以她不想参与，便自个儿玩着手机，在群里跟同学们聊天。但琳琳想跟姐姐玩，便抢了她的手机，并且在她的同学群里发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语音，竹林子抢不回手机，只好用我的手机登录了她的另一个Q号，跟同学们说明了原由，继而抢回自己的手机，锁屏，又扔给了要把手机抢回的琳琳。当她举着我的手机下楼时，妞妞易易并不知原委，属于瞎起哄型的，一路哄笑尖叫地跟下来。竹林子说，妈，我反锁门，只是想静一静，他们太闹了，有点受不了了。
最大的琳琳也小她五岁，竹林子跟弟妹们之间哪有什么共同语言，只是哄着玩而已，琳琳妞妞都是极闹腾的女汉子类型，竹林子想静一静，真的不可以么？
其实我明白，竹林子的错在于，她应该跟弟妹们说一声自己想静一静，她没有权利把自己关进易易的房间，的确这不礼貌，但即便是这样，我仍然接受不了对竹林子的横加指责。
在我以为，从大人行为的制高点上要求一个孩子，无论处于怎样善意的出发点，都是对她的不尊重。
2
实话说，竹林子这个老大做的真心很累。
竹林子两岁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大了，于是把她送进幼儿园，说话做事，真心没把她当作一个小不点。不可否认的是，前些年，作为老大的竹林子享尽独宠。
之后琳琳出生，每每回老家团聚之时，相比肉肉小小的琳琳，大家便自然忽略当成大孩子的竹林子，注意力集中到琳琳身上。但让人不爽的是，每次，竹林子都会在大人不注意的时候默默躲进别的房间，不是闷闷不乐便是哭鼻子。那时候，连同我在内的每一个人都觉得竹林子太敏感，不懂事，觉得她没个大姐的样子，不懂迁就，不会谦让，只会怄气哭鼻子，性格不好，相比琳琳，差的太远。
竹林子，你是姐姐，你怎么能跟妹妹生气呢？
不就是弄坏你一个本子？你心眼儿也恁小啦！大度些！
竹林子，你就不能让着妹妹吗？
妹妹就是淘气了点，就回来这几天，你难道不能忍耐忍耐？
哭哭哭，就知道怄气，能爽利点儿不？
……
很遗憾，她真的不能。每一次，她都让大家那么失望，大家也很自然地为她打上了性格不够好的烙印。
后来妞妞出生，有了妞妞的加入，大家突然发现乐天派的琳琳竟然也会吃醋耍脾气；再到有了易易，妞妞的外公刚想抱抱这小小的可人儿，离老远的妞妞见到这一幕，来不及亲手扒拉开易易，情急之下大叫尖声以示抗议，甚至又哭又闹――有一次，妞妈掐准了大家都有抱抱易易的需求，为避免妞妞的不满，而特意带妞妞晚到而避免大家所不愿意看到的坏情绪。
至此，我才终于醒悟，那么多年，我该有多么残忍地要求着也伤害着我家作为老大的竹林子――我从来都没有体会到她的失落与不安全感，从来都没有安慰她不说，还一直以为是她不懂事，从而责骂她。这个两岁就被我当成大孩子的小姑娘，每一年团圆之时都会被千叮咛万嘱咐，当大姐，得让着弟妹，得带弟妹玩，弄坏你的东西也不许跟他们生气，他们小……我哪里会想到，我的竹林子即便再大也是一颗孩子的心，她一边忍受着大家对她的无意冷落，一边无条件让着弟妹，有了情绪耍耍脾气还要被斥责――这还有天理没有？
小孩子总是喜欢追着大的玩，易易喜欢跟妞妞玩，然而有了琳琳，妞妞并不待见易易，琳琳追着竹林子，妞妞却执着地要做琳琳的小跟班，竹林子无比无奈，她说，要不是我自己的弟妹，我可不想跟他们任何一个玩，我只想一个人呆着！
其实，她已经以大姐的身份在付出了。
习惯了家里一个孩子的我们，突然间周围有这么多孩子鸡飞狗跳地闹腾，聒噪到心烦时恐怕也会自然而然地皱着眉头或者喝斥两声。然而换作家中的老大，她表达出她的不适应，就可能遭到大家的围攻。是的，在她自己的物品被弟妹们破坏或不珍惜时，她的偶像被妹妹无端又故意地辱骂时，在她被大人们要求谦让时，在她在意到自己受到的冷落时，在她被弟妹们闹的心烦时，其实她有权利发出自己的声音，而不是心境平和的忍耐。
因为这并不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所能够做到的。
在对待成人和对待孩子的问题上，大家往往采取的是两套不同的标准。我们出门时丢了手机，可能会受到安慰，丢了就丢了吧，没关系；而换作孩子，她极有可能遭到一顿臭骂。像尊重成人一样尊重孩子，让孩子获得与成人对等的尊重，这样的体验，也是孩子成长中的一股极重要的力量。
3
这些年，我再也不肯特意叮咛嘱咐，或者教育她要求她如何做一个弟弟妹妹们的好姐姐。
在外婆家这边，我也是老大。作为过来人，我深深明白，大人一个随口的要求，会给老大造成多大的压力和负面影响。
就我，曾经为了做一个大人们心中的好老大，很多年，我都会无条件答应长辈们提出的要求，无论正确与否，无论我心里愿不愿意。因为我已经习惯于看他们的脸色，取悦他们，配合他们，以求被称之为“懂事的孩子”。
我深深懂得“懂事的孩子”所忍受的那些压抑和伤害。
我不是一定要护着老大，但也不赞成一味要求老大。大人们需要有明朗的界定，什么时候应该有要求，如何是适度，如何是过于。
大人们聚在一起时习惯于逗比较小的孩子，弟弟妹妹们乍一到来，老大肯定会有失衡以及不安全感，那些年竹林子惯有的怄气，多源于这种不安的情绪。而大人们的无端劝导和横加指责，只能让她急剧对弟弟妹妹们的抗拒与反感，甚至造成性格的扭曲或缺失。
而在大人的庇护以及对老大的打压、要求之下，小的孩子也更有可能形成“为小自尊”的腔调，以小卖小，在他们的概念里，因为自己年纪小，就有资格拿到自己想要的，就有资格获得大人的疼爱，即便犯了错，也可以因为是老小而轻易被原谅。
我无意要竹林子逃避她作为老大所要承担的，但也不想违背她成长的速度与规律，去刻意要她做一个大人们眼中合格的好老大。
然而在我刻意的护佑之下，这一年又一年地走过来，我仍然看的到她一点一点的成长。
从前，姊妹初初相见，不过两小时便闹起别扭，今年春节，在大人全不在家的时段，她使出百般手段，在逗引着妹妹开心的前提下，安静地与她一起玩她自己也可以接受的游戏。
4个孩子在一起的那几天，作为大姐的她，提醒着也注意着弟妹们的安全，她照应着最小的易易，顾及着妞妞的情绪，包容着琳琳的赖皮，实在累了，她装肚子疼以躲掉弟妹们的纠缠。
当然，之前千百个日常中，同是作为老大的我，会以身作则地告诉她，什么叫老大的责任，怎样是老大的担当，如何去以身作则。在那些听来看来的故事里，我也会援引一些恰如其分的问题，去引导她自我反思反省，再在实际与弟妹们的相处中支持她，肯定她，引导她，从而让她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成长。
这样的长大是由内而外的，也是自然而然的，没有人强迫，没有人要求，更没有人指责。
让她在体验过与弟妹们之间的各种小波澜之后，以她独有的方式去接受去绽放，这其实是对生命自然成长的最大敬重。
那些我用心体悟的教子文章：给不给孩子玩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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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苔要开花--第53篇
冬凝，70后，在梦想中一意孤行，想任性却又终究不敢的威海女子。擅写植物静默，也道生活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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