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诺瓦娅：与西方的对抗升级，俄罗斯国内局势可能发生哪些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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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俄罗斯著名政治分析公司R.politik创始人、莫斯科卡内基中心客座专家塔季扬娜·斯塔诺瓦娅（Tatiana Stanovaya）在卡内基中心网站刊文，从社会、经济、政治三个角度分析了俄罗斯与西方新一轮对抗的升级可能对俄国内产生的影响，认为在此背景之下，俄国内保守趋势可能会进一步增强。现将该文翻译如下，供参考，文章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在弗拉基米尔·普京向外交部提出“争取（使西方）向俄罗斯提供长期可靠的安全保证”的要求两个月之后，局势已经非常明显——俄罗斯在这方面不会获得显著进展。在承诺对谈判失败作出军事和技术回应的同时，俄罗斯在乌克兰周边集结军事力量。如今，相信战争会爆发的人越来越多，这迫使他们作好最坏的准备。
可能发生的军事冲突及其后果对俄罗斯内政的影响，将一点也不逊于其对外交政策的影响。与西方的新一轮对抗，可能会大大加剧近期已经出现的保守趋势。
与西方新一轮的对抗可能会导致俄罗斯内部不稳，军事开支和西方制裁的增加，将给公共财政带来额外负担，并使社会经济状况恶化。因此，俄罗斯当局将更难控制该国局势。根据这一逻辑，群体抗议的可能性增加、反对派的激进行动、执政精英内部矛盾的加深等等，都可能随之而来。
上面这些分析看起来确实是合乎逻辑的，但今天有更多的理由预期事件将向相反的方向发展，俄罗斯当局将加强对该国事态发展的控制，而不是失去控制。与2014年公众欢欣鼓舞不同的是，这一次当局的行动可能更倾向于胁迫和压制。
几个强有力的因素可能会导致压制政策的实行。首先是包括强力机构在内的保守派、反自由主义和反西方精英在俄罗斯当局的决策过程和制定议程过程中日益占据主导地位。强力机构不仅排挤着俄国内政策的制定者和协调人，也在排挤着被迫发表强硬言论并适应政权硬派风格的外交官们，这些外交官已经走上了有意识和展示性升级的道路。
对于这部分统治精英来说，中断与西方的谈判、加深对抗、甚至西方收紧制裁都是舒适的条件，不仅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而且大大增加了他们在权力斗争中的筹码。在这样的世界图景中，美国最严厉的制裁只是时间问题，不管俄罗斯如何行动，它们迟早会出台。
在国内，新一轮的升级将巩固紧急状态的逻辑，法律可以无视，只要目的正当，与内部对手没有妥协和讨价还价的余地。此外，对抗的加剧分散了总统对国内地缘政治的注意力，这意味着强力部门可以在俄罗斯境内获得更多权力，更多的机动自由，包括采取更多手段压制体制外反对派。
战争可能意味着当局对媒体、互联网的更多隔离和控制，对外国IT公司的排斥以及更严格的内部管理。可以假设，如果最近的杜马选举恰逢乌克兰当前局势恶化，那么“新人党”就不会在杜马争得一席之地，因为在紧急情况下“考验新人”是不可接受的。
加强内部控制不可避免的，与其说是针对“反对派”（已经几乎没有了），不如说是针对文化人物、博客大V、民间非政治活动家、记者、专家等。令当局恼火的是任何未经授权而对俄罗斯民众产生影响的东西——如网帖、歌曲、文章或采访。这个苗头现在已经出现，如果局势进一步升级，这个过程将变得范围更广、更常规化和更无序。
由于非权力精英的胆怯，没有人会认真反对事态的这种发展。《莫斯科时报》雄辩地描述了商界的情绪——尽管预计金融和经济冲击迫在眉睫，但没有人愿意公开质疑俄罗斯领导人的决定。这是可以理解的：生存的最佳策略是保持低调，不要引起对忠诚度的怀疑。
在对抗严重升级情况下，一部分非权力精英将选择移民，而其余的则被迫适应一个新的现实——国内政治风险提高，所有权进一步被侵蚀，法院以及安全部门更积极的干预经济。
国家将面临新的财政困难，必然会加大对企业的税收。限制所有权的风险和对外国投资者的威胁将会增加。联邦反垄断局最新举措之一是考虑撤出战略企业的股份。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表明外国企业在俄罗斯的地位正变得更加脆弱。
俄罗斯领导层不太可能看到经济政策领域存在的问题，因为他们生活在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中——国家有足够的钱。与2016年梅德韦杰夫的名言“没有钱，你们要坚持住”不同，今天的财政部直接宣称“俄罗斯有很多钱”。
2021年，俄罗斯国际储备规模达到历史新高。然而，重点不在于客观指标，而在于主观感受——普京总统关于俄罗斯金融和经济形势的讲话听起来相当乐观，给人的感觉是这个国家负担得起。
前几年的情况表明，克里姆林宫偶尔愿意进行机会性的社会支出，以消除社会不满并为政治变革创造更舒适的条件——2020年的宪法公投和2021年的杜马选举前夕就是这种情况。当局准备投资于社会弱势群体，以维持最低水平的公众忠诚度。
政治近年来，尤其是2020年之后的整个政策，其目的不仅在于打压体制外反对派，还在于打压体制内反对派。政权与俄共的关系变得更加矛盾，对该党的激进部分的压力越来越大。而国际局势升级将使克里姆林宫更加不妥协，意图使俄共完全中立化。
对选举的控制也将增强，各级选举将最终转变为公民投票运动，参与者的数量将使克里姆林宫能够安排任何候选人取胜。这将是一个纯粹的行政管理行为，会使俄罗斯社会陷入严重的政治萧条，并带有一种“一切已经注定”的感觉。
控制的收紧将不可避免地影响公共生活的其他领域。谈论“传统价值观”将发展为各个领域的精神和道德运动，影响就业和职业发展、获得教育的可能性、与外国同行建立联系以及网络社交。
许多人对文化部最近的倡议感到惊讶，该倡议公布了一项总统令（草案）《保护和加强俄罗斯传统精神和道德价值观的国家政策基础》”供公众讨论。今天看似边缘的蒙昧主义，明天可能会成为人们的日常。
新一轮国际局势升级将急剧加速近年来主导俄罗斯公共生活的控制倾向。体制内政治力量如果还未准备接受国内政治负责人的完全控制，其不满情绪可能被加倍压制。当然，国内政治负责人也可能发生轮换，其结果将是强力部门在国内政治事务中的作用得到增强。
在社会领域，我们可以看到新一轮沙文主义的动员，但这不是自然而然的团结，而是一种张扬忠诚的强制战斗方式。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虚假且不稳定的制度与陷入萧条的暗淡现实之间的反差，将形成一道充满各种风险的鸿沟。
原文题目：Порог раздражения. Как изменит Россию новый виток эскалации
原文出处：https://carnegie.ru/
commentary/86297
翻译：王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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