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一棵树|樟树（6）路湾晋樟

          观察一棵树|樟树

              路湾晋樟

     人与树相遇，也讲缘分。路湾古樟早有所闻，此前也几次遇见，均为匆匆路过，惊鸿一瞥，一直未挂念心间。

     再次见到，是在今年三月中旬。当时受邀去看盛开的美人梅，经过桃碧线路湾段，无意间看见路边门楣上有“晋樟园”字样，不禁大惊。

    自问向来对草木另有情愫，对古树更是敬爱，竟对这棵离城不过区区四五公里的古树忽略了如此之久，对它的千年高龄竟一无所知。

    当日将看花之事抛于脑后，以初见之迫切急步入园，拜访千年老樟。

    在晋樟园入口处，就见得依水而建的园子有一半面积被巨大的古樟树冠荫蔽。树干靠近桃碧公路，非常粗壮，需10余人方可合抱，枝干曲虬，树皮斑驳沧桑，附生着厚厚的青苔和浓密的槲蕨，大大小小的树瘤如青筋暴起，各种形态的树洞清晰可见，有几只松鼠在其间奔跑跳跃，自由得如同生活在深山老林里。

    巨大的树冠如巨伞般向四周伸展，一直伸到水边，约摸有三四十米，每一枝都如同一棵横向生长的大树，虬曲苍劲，满身裂纹，有几树伸得太长，人们担心它不堪其重而断裂，用柱子支撑起它的重量。

   恰逢阳春，樟树刚换新叶，枝头一片柔软娇嫩的新绿，虽然老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一阵风吹过，还是有成千上万的红叶旋转着落下，哗哗地低吟着千年不变的歌。

    老树新芽，经千年的风剥雨蚀，仍是生机盎然之态，叫人不由想起地老天荒和恒古不灭，内心很是感动。

    据资料记载：这棵晋代古樟树高21米，胸径4.58米，冠幅南北向28米，东西向30米。古树的名牌上记录着这棵晋樟的年龄是“1600年以上”，但树下遇到的管理员告诉我，其实应该有1800年以上，因为树旁边的石拱桥被确认为有1800年的历史，而这棵树是与桥相伴而生的，也应该有1800岁了。

    管理员还告诉我：现在古樟树所在的位置，在解放前是个渡口，脚夫从桃山渡口挑着重担艰难行来，古樟树下便是他们歇脚的好地方，他们将货物放在古樟下，绕着古樟树一圈，可以放得下18担盐……听着他的描述，我仿佛看见 了百年前，挑夫们将担子停成一圈，在树荫里摇着帽子边休息边聊天的场景，樟树茂密的树叶遮蔽着骄阳，默默地庇护着千百年来的人来人往……

    树活久了，就会成为仙，成为神。古树前，设着香火不绝的祭祀台和一块刻着“神树”的石碑，树枝上也挂满了祈福的红带子，红飘带新旧不一，看上去有些已有些年头了，有些似乎是刚挂上去的。在巨大的树干上，贴着许多写着字的红纸片，我看到了有几张红纸上写着认古樟为爹的文字。早听说丽水这边自古就有认古樟为‘爹娘’的习俗，人们相信，古老的树里住着树神，能庇护孩子平安长大。如此看来，这棵活了数千年的晋樟护佑了多少子子孙孙呀！

                挂满红飘带的晋樟

               石头上刻着“树神”

   我们已经无从知道，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这棵老樟树经过了多少历练，承受了多少寂寞和磨难，才坚强地活到了今天，活成受人膜拜的模样。老树沉默不语，它把所有的经历藏在了年轮里，藏在了斑驳的裂痕和累累的树瘤里……

   从翻找到的资料里，我只能看到它近代的经历：解放前，它曾经遭受日军放火烧树，浴火重生后，树干留下来可容纳20余人的空洞；曾被雷暴击中，几树巨大的枝干断裂；还常常被瓯江洪水冲击，树根部泥土被带走，巨大的树干整体向江边倾倒；修开潭水库时，面临了被淹的危险……

    好在，在村民和政府的重视和共同努力下，1996年，树根周围被加固保护，树干被“扶正”，树洞被填补。2008年，为防止下游修建的水库淹没古樟，政府还斥巨资专门为它建造了防洪堤，并设计了排水方案。现在看到晋樟园，就是那一年落成并命名的，从此，这棵历经沧桑的老迈古树有了安全的家，以近两千年的高龄焕发出青春的朝气和活力。

     2015年，在浙江省古树名木的评比中，晋樟名至实归地获得“浙江第一樟”的称号。晋樟园的入口处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刻下了这个光荣称号。

《树梢上的中国》里有一句话“一棵古树，就是一部历史”。的确如此，都说“行人不见树少时，树见行人几番老”，眼前这棵饱经风霜、苍劲古拙的古樟，想着它是从王羲之、顾恺之的晋风时代种下，在嵇康抚琴和阮籍长啸时，它就屹立于此了，不由得心生敬畏。

   这千余年的时光，它见证了各朝各代的兴衰更迭，经历了一世世的春秋交替，注视着一代代的人来人往，守护着人间晴雨，红尘悲喜，在千年的时光里站成了永恒，修成了神仙……

     我静立良久，满心敬畏。不由双手合十，虔诚一拜……不为祈福，不为许愿，只是为一个活了50年的微小生命，对一个活了1800年多年的古老生命表达深深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