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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慈欣谈科幻》书摘

2017-02-05 刘慈欣 科幻基地

科幻作家笔端轻摇而纵横十亿年时间和百亿光年空间,使主流文学所囊括的世界和历史瞬间变成了宇宙中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科幻是一种能飞进来的文学,我们偏偏喜欢让它在地上爬行。


创作是文学的生命,更是科幻的生命,面对着这个从大海见一滴水的文学,我们首先要有大海的胸怀!


洋葱的心儿是这样一种科幻:它幻想的是宇宙规律,并在其上建立一个新世界。(美国《重冰》和《博彩世界》)这类科幻与神话最根本的区别在于:它要在自己创造的宇宙规律下使世界自洽,这是写科幻时最难的思想体操,是造物主的活儿。


蓉城笔会期间,在青城山上的一个深夜,我第一次倾听中国最优秀的科幻作者们谈他们的科幻思想,有许多高大的柱子围绕着我们,柱子上有繁星般的点点灯光,使人如同置身外星世界。


但没有任何一种文学与科学如此天衣无缝地融为一体,科幻的灵魂是科学。科幻小说的另一个独有的优势是它及其广阔的视野。


科学是一种美的矿藏,但科学之美同传统的文学之美有着完全不同的表现形式,科学的美感被禁锢在冷酷的方程式中,普通人需经过巨大的努力,才能窥她的一线光芒。但科学之美一旦展现在人们面前,其对灵魂的震撼和净化的力量是巨大的,某些方面是文学之美难以达到的。而科幻小说,正是通往科学之美的一座桥梁,它把这种美从方程式中释放出来,展现在大众面前。


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夜,我读完那本书后出门仰望星空,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脚下的大地变成了无限伸延的雪白光滑的纯几何平面,在着无限广阔的二维平面上,在壮丽的星空下,就站着我一个人,孤独地面对着这人类头脑无法把握的巨大的神秘……从此以后,星空在我的眼中是另一个样子了,那感觉像离开了池塘看到了大海。


阿瑟.克拉克在这里长眠。他从未长大,但从未停止成长。


同每一个业余作者一样,是缺少精力和时间,时间还是次要的,主要是精力:每天在灰色的现实中精疲力竭后,很难立刻有心境天马行空地进入空灵的科幻世界。


我们正在建设中国科幻金字塔的塔基。从美国科幻来看,杂志时代之后就是长篇小说时代,不知中国科幻会不会走这条路。


其实,自己的科幻之路就是一条寻找家园的路,回乡情结之所以隐藏在连自己都看不到的深处,是因为我不知道家园在哪里,所以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找。在《流浪地球》中能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行者带着孤独和惶恐启程的情景。


这是一个让人产生怀旧感的城市,那些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城并不能使人产生这种感情,它们太旧了,旧得与你没有关系,旧得让人失去了感觉。但像这样年轻的城市,却使你想起一个刚刚逝去的时代,在那个时代你度过了童年和少年,那是你自己的上古时代,你自己的公元前。


希望你们能拉着我们的手在太空中飞行,在时间中看过去与未来,带着我们仰望星空,带我们聆听宇宙中最深邃的思想。


无法证明过去是存在的,因为导致世界目前状况的可能有无数种不同的路径,记忆中的过去不一定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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