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期共读中，我们读到了四个关于妇女被掠夺的故事，这是原本属于希腊神话的故事，但在希罗多德这本书里，却用于解释希波战争的起因，非常有意思。第二期共读，我们则正式进入了吕底亚的世界，这个在安塔托利亚上的神秘古国，现存的历史资料已留存很少，希罗多德是记载的最为详细的一人。
Candaules, King of Lydia, Shews his Wife by Stealth to Gyges
[英] 威廉·埃蒂 1820年
吕底亚王国的第一位国王巨吉斯（Gyges）原来只是前任国王坎道列斯（Candaules）的大臣。坎道列斯对自己的王后喜爱到了如此的地步，以至于他想让巨吉斯来看王后的裸体，让他知道王后有多么漂亮。巨吉斯的抗议没有效果，他只有遵命。结果王后发现了有人偷看，便暗地里胁迫巨吉斯杀死国王以雪耻辱。巨吉斯无奈，只有被迫和王后合作，杀死国王并取得了王位。
女性的地位
：国王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地让侍卫去偷看他妻子裸体？想不出有任何合理的理由。
：有点像在炫耀自己的一件宝物。
：联想到南北朝时冯小怜“玉体横陈”的故事，两者很相似。但冯小怜属于地位低贱的妃妾，可以肆意“任人鱼肉”，而吕底亚这位毕竟是王后啊，不知道实际地位如何？
：可能当时的女性地位普遍都低，上一期讲到希波战争起因时，波斯人指责希腊人不应该为了女人而挑起战争，“ it is stupid to get worked up about it and to seek revenge for the women once they have been abducted”，字里行间也可看出波斯人对女性的看法。
推敲故事细节
：当王后意识到她的裸体被人看到了以后，为什么立即就认定是自己丈夫安排的？也有可能侍卫自己偷偷溜进王后卧室的？
：后文提到王后平常也会时不时传唤这位侍卫，那是否有可能王后是比较了解该侍卫，所以王后觉得他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受人指使。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有的人平时可能看起来挺老实的，为了色，胆子特别大，做出这种事情也难说。
：文中有一句是这样，“I’ll get you to stand behind the open door of our bedroom, and I’ll be there already, before my wife comes to bed.” 也就是说国王先进房间，王后在椅子附近脱衣服，侍卫在门背后偷窥。等王后转身时，侍卫从门后溜走。我猜测在这时候，国王的视角应该是可以看到有人从门后溜出去的。
：即便能看到，也不能断定就是国王安排的，也可能是顾及脸面等问题，没有当场说破，准备后面再去惩罚侍卫。
：按常理来说，通常没有侍卫敢做这种事情。所以王后会下意识认为他背后有更高的指使吧？
另一种可能性？
：这个故事的细节是怎么传出来的？国王已被刺杀了，那就只剩王后和侍卫知道这个故事。而他们为了要证明自己继任的合法性，在讲述这个故事时真实性就很难保证了...
：对，很大可能实际上是一个阴谋，比如是王后和侍卫私通，合谋把国王给害死。
：没必要编造像这样的故事吧，总归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对王后和侍卫也有不好影响。
：他们可能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目前这个理由，文中提到 “...in Lydia—in fact, more or less throughout the non-Greek world—it isa source of great shame even for a man to be seen naked.” 即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只要裸体被人看到就是一个不能容忍的巨大耻辱，那这个也算是个可对外去解释的理由了。
：我们这样一推测下来，似乎就把国王给洗白了，从变态行径变成了可怜君王。
：历史这个东西就像迷雾一样。泛读的时候觉得好像挺合情合理的，但若仔细推敲，总觉得很多地方都有一些不合理之处。
王后是个“狠角色”
：这位吕底亚王后，给人感觉是那种非常当机立断、有狠劲的人。当意识到被人偷看后，她就已经想到计划了，整晚都不动声色。
：次日清晨，当王后召唤侍卫过来时候，先把自己最信任的那些家奴召集到身边，起到威慑作用。
：这么看来，王后并不是冯小怜那种完全没有地位和势力，任人摆布的角色，她是有自己的亲信的。
：为什么王后要给这侍卫两个选择？对于像这种地位低的侍卫，偷看了王后，直接杀了侍卫灭口不就行了吗？而且虽然是两个选择，但其实就是怂恿和暗示侍卫去杀国王。
：因为王后是觉得是国王羞辱了她，怒气是指向国王而不是侍卫的。
：王后暗示侍卫去谋害国王，是违反常规古代伦理的，要冒很大风险，一般不太会做这样的决定。
：更说明这王后不是一般人了。
：在这个故事里，国王就是一个变态的形象，王后是受害者。王后可能觉得即便杀了侍卫也不能阻止国王的行径吧，国王还会有第二个侍卫，不能一了百了。虽然是有悖于夫妻、君臣伦理，属于以下犯上，但这类事情在中国历史上也有不少。比如东晋孝武帝，有种说法他是被自己的妃妾给谋害的，皇帝喝醉酒后骂这个妃子人老珠黄，要把她打入冷宫。人急了就没有理智去考虑后果了。
“无辜”的侍卫
：在这个故事里，侍卫就像一个傀儡，国王先安排侍卫去偷看王后，王后又安排这侍卫去刺杀国王，具体怎么操作、怎么实施的，全部是国王和王后在事无巨细地安排。
：侍卫反而成了故事中最无辜的人。
：像是侍卫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一个女人。最后当上国王的是这个侍卫，王后只是他的附属品，把责任都推给了王后，自己干干净净。
：也有可能是两人合谋谋害国王后，王后掌握了实权，侍卫地位毕竟比较低。
：侍卫虽然名义上是国王，但不一定是掌有实权，可能是空头的皇帝。
：如果后来掌实权的是王后，史书上不会连她的名字都没被留下来吧？
这故事是真的吗？
：整个故事读下来像是个奇闻异事，它真的是史实吗？
：之前看过一些关于希罗多德真实性的讨论。西塞罗对希罗多德的评价是“历史之父”同时也是“谎言之父”，修昔底德也抨击过希的故事是哗众取巧。但也有更多人认可希罗多德写的历史，认为他是“有闻必录”，听到了某个故事，并且经过大量实地访谈等，被确认是一个集体的故事的话，那希罗多德就会记录下来。比如希罗多德可能从当时的很多吕底亚人口中都听到了同一个故事，那么就是一个值得被记下的事情，至于真假，让读者自己去判断。
：让我联想到一句话，是关于新闻的客观性的，即“新闻的真相，是一个过程”。你不能要求任何一个记者，他写的报道里面都是确凿无疑的真相，他是在靠近真相的过程。希罗多德也是如此，他当时能得到资料，可能决定了他只能做到某种程度。
：和司马迁也有点像。司马迁《史记》里面记录的很多东西，也有是他从其他人那边听来的，并不一定完全是事实。但是这不妨碍《史记》成为一本伟大的史书。
其他讨论
城邦之间因妇女被掠夺而产生纷争
：为什么非得抢来抢去呢？他们是不能正常通婚吗？
：有点像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的抢婚习俗，互相从对方部落抢女人。
腓尼基地区是否属于波斯？
：当时腓尼基地区应该既不属于希腊，也不属于波斯吧？
：从地图上看，波斯帝国领土面积广大，包括了腓尼基地区。
：“According to learned Persians, it was the Phoenicians who caused the conflict.” 从这个语气看，当时波斯人似乎没有把腓尼基人当成自己人，而且是要把责任推给腓尼基人。
：可能纠纷刚开始的时候，腓尼基还不属于波斯，后来才被占领的。
作为非希腊的吕底亚人，为什么会去德尔菲求神谕？
“Gyges was the first non-Greek to dedicate offerings at Delphi since the Phrygian king Midas the son of Gordias had done so.”
：希腊在小亚细亚有诸多殖民地，紧挨着吕底亚，所以吕底亚也慢慢受到了希腊文化的浸染吧？
：前文中说过 Gyges 是除了 Midas 外，第一个向 Delphi 进贡的非希腊人。也就是说从 Midas 到 Gyges 中间以及之前，都是没有其他非希腊人去进贡过的，那么感觉吕底亚地区也并没有那么相信希腊诸神吧？
：Midas 献的是宝座，宝座联想到“公正”的象征，但这里又是一个类似去“还愿”、贿赂神灵的行为，似乎暗含某种讽刺性。
为什么把 Gyges 进贡的宝物放在科林斯的宝库？
“They weigh thirty talents and stand in the Corinthian treasury...”
希腊的许多城邦在德尔斐的神庙圣域内都有分配给它们的专门的“宝库”，而他们奉献的东西就保存在里面。
：可能当时德尔斐神庙没有针对吕底亚的专门宝库，毕竟吕底亚又不属于希腊人的城邦。所以把这两个异邦人（Gyges 和 Midas）送的礼物，都暂放到属于科林斯的宝库里吧？
共读招募
每周一晚上 20:00～21:30，参与者每人轮流朗读 1 段英文原文，大家就文本内容展开讨论，每次大约 4～5 人。
共读书目采用的是牛津大学出版社，罗宾·沃特菲尔德（Robin Waterfield）的英译本。计划用 2 年时间读完。对这本书有兴趣的朋友皆可加入，并不要求英文精通，可对照中文译本一起读，重在讨论（讨论是用中文进行的）。
有兴趣的朋友可在后台回复“希罗多德”，加入我们一起共读～
👇👇过往共读👇👇
梭罗《瓦尔登湖》
2019.2.27~2022.1.20 历时4年
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
2021.7.6～2022.1.17
👇👇以书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