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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文速递】朝向人文主义的世界:段义孚的思想遗产

叶超 人文地理期刊 2023-05-17

编者按

正如段义孚所说:“地理学指引我的注意力朝向世界,我从中发现了更多的善和美,足以应对所有的空虚与惧怕”(Tuan, 1999),人文主义地理学为学术、实践或生活提供了崭新的研究视角,如何朝向人文主义已成为义孚之后的关键问题。本期佳文速递推荐叶超、吴佩瑾发表于《人文地理》2023年第2期的论文,作者通过重新梳理段义孚的学思历程及其与地方的关系,发现人文主义是学术与地方、自我与世界、思想与实践交互塑造的产物,它不仅是一种世界观,更是超越现实世界的探索与行动。朝向人文主义世界的主要路径在于构建真实自我与世界的关联,探寻地方价值与普世主义的平衡点,走出狭隘的学科本位主义以及超越凡俗生活的渴望与努力。


作者简介

  叶超(1978—),男,甘肃武威人,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城镇化与城乡治理、地理学思想与方法、文化地理与可持续科学。

  E-mail: yeover@163.com。

  吴佩瑾(2000—),女,山东滕州人,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地理学思想与方法。

  E-mail: wupeijin320@163.com。

一、段义孚之后的人文主义地理学

人文主义是一种将人的理性、意识等能力置于人类行动的中心以解释和指导其行为的哲学传统,在现代人文地理学的发展变革中发挥了关键作用。20世纪70年代起,以段义孚为代表的地理学家将广泛的人文主义作为批判空间科学的重要基础,以经验作为方法论,形成新的地理学流派——人文主义地理学。作为西方地理学的重要流派,人文主义地理学在20世纪80年代后发展相对乏力,在中国相关研究则更为迟滞(表1)。现实中的迫切需要和学术上缺乏传承,成为新时代人文主义(地理学)发展所面临的最重要的挑战。

2022年,随着段义孚这位可说是近百年来世界影响最大的华人地理学家的逝世,人文主义地理学发展似乎又遭挫折。“如何朝向人文主义”已成为后义孚时代面临的关键问题。如果我们的目标是推动现实世界朝向人文主义,那么如何将地理学这门“立地之学”与天马行空的人文主义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就成为首要问题。

二、段义孚的思想遗产

 学术与生活上的现身说法,对人文主义地理学理念的始终坚守与身体力行,也许是段义孚最重要的精神与思想遗产。无论是学术上的孜孜以求,还是超越凡俗生活的个人渴望与努力,都反映在其作品中,这也是段义孚论著的一大特点。段义孚漫长人生中的情感与心理变化,在不同地方经验基础上形成了人文主义地理学的思想结晶,既具有独特的个人色彩,也具有类似家园迷失与追问的现代人普遍情结。这是段义孚及人文主义地理学研究的难点,也是魅力所在。段义孚先生以其亲身经验说明“朝向人文主义的世界”是一件重要的、刻不容缓的事情,这或许是他留给我们的思想和精神遗产中最具影响力和启发性的。本文通过重新梳理段义孚的学思历程及其与地方的关系,探索朝向人文主义世界的主要路径。

在段义孚的成长经历中,使他情感矛盾的中国,为其提供学术热忱的英美,以及最终赋予他精神安宁的美国......尽管段义孚并未游历许多地方,但他从与地方互动的过程中提炼和抽象出许多精妙的思想,地方因而也强烈地影响了其思想发展(表2)。具体地点的家园变迁与他的思想互相影响、互相塑造,凝聚为一股将地理学理论与人生经验结合起来的力量。而这正是当代地理学者所忽略和缺失的。一个人文主义者应具有超越性或深具世界主义理念,但又根植于地方经验和家园情结。我们需要重点思考的是如何在稳定的地方感和自由的空间想象之间觅得平衡。这提醒我们不要只是把人文主义地理学视为一种理念或“主义”,而应将其理解为面向现实、改变生活并探寻好生活的“实践”。

三、如何朝向人文主义的世界?

通过分析段义孚的地方经验和思想特点,我们得出了将经验与实验紧密结合的方法论,总结出朝向人文主义的世界的几条主要路径:

1.构建真实自我与世界的联系,关注“经验”方法论在人地互动与耦合中发挥的重要作用。段义孚根据情感与思想丰富程度,将经验划分为感觉、知觉与观念三类(图1),他在认可科学地理学传统的同时,强调人对世界的完整感知离不开经验。地理学家应厘清实验与经验的联系与区别(表3),并将两者置于同样重要的地位,不仅应该从书籍、地图或田野调查中认识世界,更应重视切身体验去了解‘在世存在’(being-in-the-world)究竟像什么事物。

图1 经验的构成

2.既关注稳定的地方又追求自由的空间,把握地方价值与普世主义间的平衡。段义孚的人生历程其实是寻找地方价值与普世主义平衡点的典型案例。他的人文主义地理学思想也不断指引人们追寻这个平衡点。现实层面,人类应放弃对家园或世界极端化的追求;学术层面,人文地理学者需要更自觉、更积极地投入探寻地方价值与普世主义平衡点的过程之中。

3.摆脱人文与科学对立的偏见,走出狭隘的学科本位主义。科学发展的历程提醒我们学科之间其实存在紧密联系,理论与现实之间也不是一条鸿沟分割的楚河汉界。因此,狭隘的学科本位主义一方面割裂了一个学科与其他学科之间的交互,另一方面割裂了理论与现实的密切关联。对地理学这种交叉属性和“落地”属性极强的学科来讲,学科本位主义就更为有害。从某种意义看,人文主义地理学并非全新的建构,而是复归并重拾地理学中人文、艺术的传统,并结合科学知识将其发展延伸为一个主要流派。无论是从百年未有大变局的现实出发,还是学科交叉融合日趋频繁的学术态势来看,走出狭隘的学科本位主义对我们都至关重要。段义孚及其所倡导的人文主义地理学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范例。

4.积极探讨人类的良善之道与“美学愿景”,为超越凡俗生活而不懈努力。地理学是一门既讲求实际,又追求科学性和艺术性的学科。追求艺术,往往意味着超越凡俗生活的渴望和努力。而这种“超越”的意识,来自于人类内心与思想境界。正如《浪漫地理学》中登山者回答驱动他们探险的缘由那般:“因为它在那里(because it is there)”。高山不仅作为其探险的客观目的地存在,更重要的则是因为登山者的“心”在那里,人类对世界的探索,何尝不是源自对世界万物与景观的心动?同时,地理学作为一门注重道德且有着“美学愿景”的学科,在道德、审美上对“支配”与“挚爱”等问题的反思和批判,更使人文主义地理学具有了一种超越凡俗观念的批判的力量。

四、思想即道路:人文主义地理学的未来

人文主义地理学并非只是“坐而论道”的清谈之学或“玄学”,更是激励人们自足自省、由心动朝向行动的“实践”。

段义孚的学思历程与其地方感紧密关联,在不同的地方和时空情境下,段义孚产生了不同的经验和体悟,总体上都在指引他趋向并坚守人文主义地理学。

地方感犹如一个复杂缠绕且不断变动的“线团”,与我们的命运轨迹和人生体验交织在一起,打开它的过程其实就是重新梳理和理解我们成长的过程。

身处这个变化莫测的段义孚之后的时代,我们提出“朝向人文主义的世界”这一号召,既是向段义孚先生致敬,也是希冀将人文主义地理学落实到实践和行动中。

面向未来,人文主义地理学仍有巨大的发展空间,它不仅是一种价值所在,更提示着我们不一样的学术实践路径。

地理学者应当深入理解并长期坚守这一领域,因为它不仅关乎我们对人居世界或自然的理解,更关乎我们对自身及生活本质的真正理解与积极行动。

封面图片来源:https://www.wikiart.org/en/vincent-van-gogh/the-starry-night-1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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