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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正非最大胆的答问:谈特朗普败选、谈文革、谈言论自由

来源:大佬思享会




丹麦广播公司 Philip Khokhar:您在之前的采访中曾经非常明确地赞赏过美国总统,说他在减税方面做得很好。与此同时,很多人说特朗普总统也是华为公司层面以及您个人层面面临的一系列困境背后的总架构师。您对美国总统怎么看?

任正非:我认为,全世界都应该向美国总统学习,把税降下来,让企业有更多钱来发展。但是特朗普一边减税,一边拿棒子打世界各个国家,吓得每个国家都不敢去投资。美国减税的目的是为了吸引外来投资,谁都不敢去投资,减掉的税谁来缴?没人来缴,美国就会陷入财务困难。如果一边减税,一边与世界各国友好,估计美国经济会有很大振兴。现在美国一边减税,一边进入困境。

中国政府也在减税,逐步降低税赋,减轻企业压力,增强企业活力。我们认为,各个国家都会走这个路,因为高福利最终会让社会承受不起的。

丹麦广播公司 Philip Khokhar:但也许有一些时候,您会在做梦到时候梦到特朗普在下一次连任的时候失败。

任正非:首先,我从来没有梦到过特朗普,因为我并不怎么想念他;第二,他竞选失败与成功,与我们都没有太大关系。下一任总统上来也不会撤销实体清单,美国不会有人站出来为华为说话的。所以,我们已经有心理准备,实体清单会长期存在,我们必须要习惯这种生活。

我们华为大学在上课前经常播放衡水中学的早操视频,衡水中学是中国一个落后地区的中学。大家知道中国的教育制度和教育方法是很难改变的,衡水中学也认为改变不了,但是他们改变了适应这种外部环境的胜利办法。我们向这个学校学习什么呢?我们也改变不了世界,改变不了外部环境,那么我们只能改变在这种环境中取得胜利的方法。我们学习衡水中学的是,不改变外部环境,在这个环境中能胜出。

所以,换不换总统,不等于美国换政策,我们要有长期的心理准备,如果我们带有很多侥幸心理,有可能会失败。

丹麦广播公司 Philip Khokhar:中国在过去四十年积累了这么多的权力和财富,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对于外界,这方面有没有更好的解释?

任正非:其实中国最主要的问题是摆脱贫困,因为中国还有几千万人处在贫困线上,国家确认要在明年消灭贫困。你们没有走过中国的农村,中国的沿海、深圳、上海不完全能代表中国,因为中国还有西部地区比较贫穷、落后。要解决落后地区的贫困问题,需要国家有一些力量。国家要修铁路、修公路、建电力网……使贫困地区逐渐现代化。中国还是致力于让国家完全脱离贫困。

第二,使人们受到教育。举一个例子,70年前中国大约有70%的人是文盲,一个字都不认识,就像外国人不认识A、B一样。经过这70年以后,中国基本上没有文盲了,但是科盲很多,不懂技术的人很多。所以,中国要大量办职业技术学校,让普通人有一技之能,容易就业,社会就稳定了,中国才有发展的基础。中国也在探索过程中,从计划经济的体制过来,经过几十年发展才摸上正轨。

三十年前你到深圳的话,看不到像现在这么有秩序,中国现在的秩序是持续建立起来的。而且中国在民主制度上建立了有序的民主,只要你讲话不过头,讲什么话不受限制。如果在三四十年前,我不仅不敢跟你们讲话,连在街上见到你们都要赶快回头跑,与你们擦肩而过都会有被嫌疑的危险。现在中国变得很开放,我可以与你们随便讲话,讲话中也没有粉饰我们的状况。中国正在现代化、民主化的道路上前进,从西方的观点来看还不尽满意,是因为你们用横向眼光看问题,因为你们已经历几百年的现代化了;我们用纵向眼光看问题,看到中国社会几十年来一天天在进步,我们还是很满意的。

挪威广播公司 Philip Lote:从很多方面来看,您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应该是中国发展的生动写照,您这一代人经历了中国文化大革命。之前您提过法国的纺织机器以及文化大革命对您思维方式产生了影响。您觉得中国文化大革命对于您的思维方式以及对华为的塑造产生了什么影响?

任正非:我经历了新中国成长的全过程。我小时候的地方极端贫穷,看到过极端贫穷的老百姓是怎么样生活的;我经历了各项政治运动,知道了中国在左一下、右一下的错误中挣扎。

中国最大的错误是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对国家的影响非常巨大。那时刚好中国要建立辽阳化纤工厂,从法国德布尼斯·斯贝西姆公司引进设备建设化纤厂,我正好去参与建设,接触了很多先进东西,也避开了一段过激的革命活动。在粉碎四人帮后,国家重新振兴的时候,学到的本事和技术,得到应用,快速进步。在我们快速进步的时候,国家为了发展经济建设,决定大裁军,把军队裁掉。我们被整建制裁掉了,到深圳这个开放改革的前沿阵地。那时开始市场经济,我肤浅到什么程度呢?不知道什么叫“超市”,很多好朋友从国外留学回来跟我讲超市,怎么讲都听不明白,什么叫超市?为什么叫超市?不能理解。从这种肤浅的情况下走到市场经济,磕磕碰碰,你想多么困难。

那时的干部还是任命制,我当一个小公司的副经理,其实我没什么权力,一个个干部都是上面任命,带着头衔来的;有些人也并不向我汇报工作,但是做错事了,要我承担。在不懂市场经济的时候,我犯了大错误,给人骗走了货款,我花一年多时间去追货款,那时没钱请律师,我把所有法律书籍学了一遍,准备自己当律师打官司。最后追回了财产,但不是现金,变现还是有损失的。后来公司就不要我了,我无路可走,最后只好创业。我创业赚到钱以后,帮原来公司还了一部分外债。那时我才开始明白什么叫市场、什么叫经济,懂得一点点,还是懵头懵脑在创业,根本不知道通信世界为何物。

我们公司第一代做通信产品的人是拿着一本大学老师的教科书,照着教科书在开发,就是从这样简单的路一步步走过来的。但是有一点与别人不一样,我们宁可自己吃得差一点,宁可自己穿得差一点,我们都要投资到未来。为什么我们能比别人成功一点?美国的钱都到华尔街去了,欧洲的钱都分给大家喝咖啡了,我们把所有钱都用来对未来投资,投资量是极其巨大的。现在我们每年的科研经费基本上在150-200亿美元左右,大概有八、九万研发人员,不顾一切扑上去,在这一点上就突破了。

第二,因为我们没有背上过去的传统包袱,容易吸收新鲜事物。5G来源于十年前土耳其Arikan教授一篇数学论文,他发表论文之后两个月,我们发现这个论文,就组织几千人扑上去,解析这篇论文,把它变成专利,就把5G做起来的。所以,我们现在广泛给全世界大学提供资助、提供帮助,这是学习美国的拜杜法案的精神,这就是说,我们投资大学,可以不要求成果和收益。因为美国政府经常给大学钱,专利可以归大学,我们也一样,资助之后都可以归他,我们就得到一个知晓权,把大学变成“灯塔”,可以照亮我,也可以照亮别人,如果我们先理解一下“灯塔”的含义,就会比别人领先了一步。二是,我们有一万五千多名科学家、专家和高级工程人员去理解科学家的东西,把金钱变成知识;有六、七万工程师把知识变成商品,再把钱赚回来。经历了这个过程,我们慢慢找到一条路,就慢慢明白一点。经历了三十年的弯弯曲曲的路,应该说今天刚刚开始明白了一点,未来的路还很长,会不会走错路?不敢说不会走错路。

丹麦广播公司 Philip Khokhar:在中国,一般有影响力的人不喜欢跟媒体打交道,特别是不喜欢跟外国媒体打交道。刚才您也说了批评文化大革命的话,难道您不觉得像您这么有影响力的人在中国说话要谨慎一点吗?

任正非:文化大革命不只是我批评,国家做总结也在批评文化大革命,国家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可以批评。我们只要坚持实事求是地讲话,没有什么打压的负担,跟西方国家一样,我们国家也是言论自由的,只是不能讲一些太出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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