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博士论文第三个月了，倒是没有要秃的趋势，只是整个人好像缩进一个坚硬的坚果壳，生生冷冷的，不想说话也不想笑。每天从宿舍到图书馆，从图书馆到研究室，从研究室到宿舍，吃着重复的炒饭、板条、拉面和卤味。

上个礼拜连续下着不见天日的雨，周末两天一个人呆在空空荡荡的研究室，还一个人去拔了牙。虽然坐在公交车上一脸丧丧的都快哭出来了，但台湾的医师真的又温柔又体贴，“不要紧张哦”，“接下去会有点苦忍耐一下哦”，“我们要用生理盐水冲洗一下哦”。牙齿被浸在一小袋药水里带回学校。研究了一下蛀掉的缺口和牙根的形状，扔进不可回收垃圾桶。觉得自己的wholeness就这么没有了，但好像也没什么。

之前豆瓣友邻说，自己的博士论文除了口试委员之外大概没有第六个人会看。但总觉得田野里的人和故事都是有生命的，他们好像自己会站出来，要你写这个写那个。寒假临走前，去看跟我脾气最相投的叛逆老爷爷，他又叮嘱我，“你论文里面必须有’爱心‘两个字”。好吧好吧，报导人最大。

写到很细节的场景和故事，就会回忆起在养老院的点点滴滴，以及突然了悟他们某些话语中的抱怨、赌气、傲娇，那种欲迎还拒、曲曲折折的心思。今天写论文写到离家的老人与家宅和旧物的关系，想到我爷爷奶奶也有囤积旧物的习惯，几大箱子经年不用的棉被毯子，甚至还留着孩子小时候的尿布和衣服。父母叔伯为了让居家生活的空间更宽敞更整洁，总是劝导他们挑拣、清理，该扔的扔，为此还常常发生不快。直到在Aging and Loss里面读到一个日本老奶奶和女儿在搬家和清理旧物的过程中发生类似的冲突（“真不懂你为什么要留着所有这些垃圾！”），才恍然大悟这些情感性物件（sentimental objects）对于老年人的意义。

最近还被导师挖坑，开始看《都挺好》，看得停不下来。从前我一个恋爱大过天的女孩子，现在怎么喜欢看中老年人斗智斗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