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复印资料》第5期解读|八十年代北京的未来学家:托夫勒与863计划决策

高行云 社会学理论大缸 2022-06-09

八十年代北京的未来学家:托夫勒与863计划决策

▍说明

本文是《理论与历史社会学复印资料》2020年第5期转载文献的解读资料。

▍荐读

Gewirtz, Julian. 2019. “The Futurists of Beijing: Alvin Toffler, Zhao , and China’s ‘New Technological Revolution,’ 1979–1991.” The Journal of Asian Studies 78(1):115–40.

  • 托夫勒的未来学观点,如何传入中国的?

  • 八十年代 / 后文革时代,中国对于未来的论述,如何重建的?

  • 八十年代的思想家,如何受到未来学影响的?

  • 863 计划,为什么有未来学的影子?


▍一、导言

提起 20 世纪 80 年代的思想界,无人不晓一套丛书:《走向未来》。“未来”一词,这个名头,并不陌生。自 1949 年以来,以马克思主义的社会阶段论,不管是 “苏联是中国的明天” 还是“社会主义终将消灭资本主义”。


这套丛书,如今常被误解作为思想类丛。确实,弗洛伊德、韦伯、默顿等人著作,都收录在这套丛书里。但如果仔细看书目,却很多以 “现代化” 为主调的、政策 / 时政式的著作,比如:

《增长的极限(罗马俱乐部关于人类困境的研究报告)》
《现实与选择: 当代中国工业的结构与体制》
《日本为什么 “成功”:西方的技术和日本的民族精神》


这套关于美国、日本、英国等国家如何走向未来、走向 “成功” 的叙述,是不同于中国以前正统说法。这套丛书,还收录了一些如今看来也新鲜的名词,比如:《社会生物学》、《信息革命的技术源流》


在这林林总的背后,对于技术与科学、工业与经济的强调,是 20 世纪 80 年代的一场 “跨国思想运动”:未来学浪潮。1986 年对中国大学的一项调查显示,78.6%受访者说:读过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


托夫勒的思想,不仅影响了当时的中国知识界,更影响了中国的技术革命政策——甚至包括 863 计划。


哈佛大学学者朱利安 · 格維茨 (Julian Gewirtz)已经在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不可能的合作伙伴:中国的改革者、西方的经济学家和全球化中国的形成》(Unlikely Partners: Chinese Reformers, Western Economists, and the Making of Global China)。2019 年,他在 The Journal of Asian Studies 上又发表文章,将当时的中国领导人、中国社科院等科技与经济学者,称为“北京的未来学家”,因为他们深受托夫勒的未来学影响。



这篇文章,表明了“跨国思想运动” 研究的力量,分析了对于 “未来” 的新期望如何成为政治经济领导者的分析和行动的范畴,因此称为“可行的未来主义”(actionable futurism)。


▍二、未来学引入中国

20 世纪 80 年代的后文革时代,政治政治与社会,都需要一套关于未来的论述。这个 “空白”,由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兼翻译董乐山的 1981 年美国之行带来了。


他在美国注意到了 “未来学” 的浪潮,包括贝尔、托夫勒。后者的《未来的冲击》销量超过了 500 万册。托夫勒并非思想学者,但却有公共影响力。他提出了一套人类发展阶段论:

第一波:农业革命与农民社会
第二波:工业革命与社会
第三波:技术革命与信息社会,尤其是新能源、电子技术、生物科学等。


1982 年春季,托夫勒受邀请访问北京和上海演讲。作为公共人物,他依赖于高额的演讲费。但是这一次,他宁愿自费旅费。他也甚至写信说,希望和中国的政治、通信等领域有关人员会谈。确实,他见过了政协副主席周培源(也是物理学家)。

托夫勒回忆说,他遇到的一些中国人一直问他:

为了养活我们的人民,我们是否必须经历工业革命?还有其他替代发展的选择?


1983 年,托夫勒的中文版的《第三波》翻译出版了。但是,当时三联出版社是将之作为 “内部发行”,并删除了与当时官方意愿不符的内容(如对马克思主义批评),也只印刷了 3000 册。这种情况立即招来了保守派的攻击(如胡),也试图阻止托夫勒的大型演讲。


▍三、从思潮到政治经济决策

1982 年末,邓小平同志号召中国推进 “四个现代化”,并使 “到 2000 年的工农业总产值翻两番”。但是,当时还缺乏明确的蓝图与理论基础。同时,当时领导人经常指出,中国已经错过了工业革命。


怎么办?


未来主义者提供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乐观的答案,科学创新推动的技术革命。这时,中央决策的周边人员(尤其是经济类顾问)已经受到未来学影响。例如,一位顾问的报告,就描述了中国要利用新兴趋势并从而实现未来的长期目标,就要从劳动密集型向知识 / 技术密集型发展,响应托夫勒的说法。


1983 年 10 月 9 日,在中央的一次重要会议上,一个重要的 “未来学” 提法诞生了:“新的技术革命”。当时的领导人也直接说过,他一直在思考托夫勒的《第三波》中的思想。由此,成功了两个研究小组,一是由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国务院高级顾问马洪; 另一个是托夫勒会晤过的的汪道涵,负责解释技术革命与中国道路的研究。


▍四、未来学热潮

仅在《人民日报》上,1984 年 1 月至 10 月间,每月就有十几篇用 “新技术革命” 一词。


其它的未来学著作也被翻译进来,包括 Naisbitt 的《大趋势》指出 战略资源是信息” 而不是资本了。中国知识分子受鼓舞,也出版了《走向未来》,其中包括控制论、系统论等未来派主题。


尽管保守派持续在批评,当局的领导人承受巨大的压力,也不得不加入批评行列,但是到了 “七五” 计划的时候,这些 “北京的未来学者” 仍然参与了方案制定,把鼓励关键的新技术(微电子学和生物工程等)写进去了。


同时,中文版《第三波浪潮》也公开发行,飙升为畅销书,销量达一百万多。


▍四、新技术革命与 863 计划

熟悉改革开放历史都知,1984 年《决定》是历史性意义,因为它把 “有计划的商品经济” 提出来了,但同时,它也以 “新技术革命” 作为重要的领域,并突出了全球(而非以前跃进发展的封闭)。


时至 1986 年 3 月 3 日,由四位中国著名科学家写给邓小平同志的信,重新描述了 “新技术革命”,并强调了对先进技术进行投资的必要性,开启了后来的 863 计划


值得注意的,863 计划,与毛时代的计划有显著不同。

第一,前沿技术计划,而非战略武器计划;第二,是服务于经济建设,而非国家安全。


(Sociological 理论大缸第 394 期)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