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逊·威尔斯最拿手的就是叙述家庭故事。当时的好莱坞影片多愁善感、稚气十足,倒也对写家庭题材颇为偏爱,但奥逊·威尔斯的家庭观念和米高梅公司经理的观念几乎毫无相似之处。在威尔斯的作品中,父亲、儿子、叔叔、姑姑都是占有欲很强的人物,主要角色总是有感情创伤的。在威尔斯之前,好莱坞影片几乎从未探讨过青春期情绪紊乱这一领域的问题,好莱坞影片最得意的两句对白似乎就是:“儿啊,你是个好孩子!”和“爹,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奥逊·威尔斯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电影导演,最主要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孩子。像亨利·詹姆斯一样,他要从全世界的文化中吸取营养,但为了这点特权,他要付出代价,那就是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他都感到不自在;在欧洲,他是个美国人,在美国,他是个欧洲人;他即使不是一个支离破碎的人,也永远是一个处于分裂状态的人。
奥逊·威尔斯在他的少年时代随着父亲和母亲先后到过欧洲、中国和牙买加。他母亲在一次旅行途中去世,奥逊那时刚刚八岁,正是小查理·福斯特·凯恩被迫同他母亲分离的年龄,正如安德烈·巴赞所说:“一直到死,对这副雪橇的下意识回忆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因为在他生活道路的开端,当他向那个银行家猛击过去的时候用得不正是这副雪橇吗?就是这个银行家的到来迫使他中断了在雪上的嬉戏,迫使他离开了母亲的庇护;就是这个银行家的到来把他从他的童年时代诱拐,把他造就成为公民凯恩。”
奥逊·威尔斯在他十岁那年,在自己的房间里化妆成李尔王;1932年,他在都柏林初次登台就是在《犹太人徐斯》这出戏里扮演一个老人。威尔斯父母的一个朋友伯恩斯坦博士向传记作家们提供过威尔斯童年时代的好几桩轶事,他教威尔斯变魔术,还送给他一台玩具木偶戏,在《公民凯恩》里,埃弗雷特·斯隆内出色地扮演了用真名出现的这位伯恩斯坦。当那个追根究底的记者汤普森打算更多地了解有关凯恩的情况时,他对伯恩斯坦说:“无论如何,你是从一开场就和他在一起的……”伯恩斯坦回答说:“从开场以前,年轻人。可现在已经是收场以后了。”
值得一提的是奥逊·威尔斯的早熟(神乎其神但确有其事),这迫使他竭力要使自己开来显得年长一些,比如过早地用粗嗓子说话,甚至往脸上画假的皱纹;他的父母处处把他带在身边,并允许他参与成年人的谈话。为了避免成为受捉弄的对象,这个年轻人不得不说一些老气横秋的话,而且还非得装腔作势,因此,他可以说是需要表演在先,而爱好表演在后,甚至可能是需要促成了爱好。
彼得·诺布尔在他的《传奇性的奥逊·威尔斯》一书中引用了威斯康辛一家报纸关于青年奥逊·威尔斯的一句话:“漫画家、演员、诗人——而且才十岁”。我一般不太相信关于威尔斯少年时代的轶事,因为听上去颇有新闻加工之嫌,从一本书引述到另一本书时又添枝加叶;但是,即使它们不可全信,根据我们今天所了解的威尔斯其人,又不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