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

作者:尚 榕

自留地(三)

(自留地这个词，可能现在的年青人都不懂是什么意思，它是人民公社时期的产物。那时土地人民公社公有了，为了解决社员的蔬菜来源，我县规定每个农民可拨自留地八厘。 注：一亩=十分地，一分=十厘地)。

社会主义的三面红旗：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

下乡不知几个月时，队里问我要不要自留地，我便问队长什么是自留地？人民公社是公有制，怎么还允许有自留地呢？队长对我讲，凡是社员都有自留地，这是政策规定了的。我很疑惑：“要啊，怎么不要呢？”于是就有了属于我的自留地。

我的自留地面积据说是有八厘，距我住房几百米，是块窄长条的坡地。那天下午队上会计给我耕的地，这块地荒了很长时间了，会计说这个季节就点麦子吧，种子是队上的，会计私下对我讲你可以在队上的养猪场挑粪来灌。他说社员有了自留地便可根据需要自主耕种，不受生产队集体耕作支配。队上以前的知青分了自留地也不种，我这才明白为啥问我要不要的来由了。

播撒上了麦种，我担上粪桶把地浇了个透，养猪场的粪水比社员家的粪坑质量好很多。我按照老农的指教，又按时施了两遍肥。

功夫不负有心人，开春了，我的麦苗长势超过了附近所有的麦田，为此还闹出了一段笑话。

我公社有位副书记家住我队，一天他回家看见有这么好的一地麦苗，便绕道来一看知道肯定是自留地，便吼了起来：“这是哪家搞得这门好的资本主义的麦地？今天大家就来开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现场会！”队长听到后连忙来解释说这是知青的地。书记听后态度一下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连说人家知青就懂科学种田，要是队上都向他学习，这学大寨不敢比，赶化林是肯定的了……

林场(四)

作者:尚 榕

我刚下乡没几天，第一位客人就上我家来了。他叫黄奉明，在城里住我对门，又和我同年，关系特铁。一聊才知他也下到我大队的，是在大队的林场。

怀着好奇心，我抽空也去林场看望了他。林场不远，就在我队的最上面靠山顶的地方。林场非常简陋，在靠山岩旁用立人字編篾墙搭建的住房，房顶是用谷草盖的，床倒是新做的，两头有床栏的新式床，可床上除了厚厚的稻谷铺草和床单被盖，便看不到桌子、箱子之类的家具，四面漏风的通铺般的集体卧室怎抗得了冬季的寒冷哟。厨房和餐厅因陋就简在山岩下面的一个巨大的山洞里几块石头上支了几口锅，把大石头放平，一圈围放上小石头就是餐桌。煮饭时洞内洞外雾烟燎绕，薰呛的人根本不敢靠拢。

趁着等饭的空闲，黄演奏起了小提琴，曲目是《花儿与少年》。有很长的几个章节，他不用看谱便完成了演奏。那时的我们未下乡之前一天无所事事，大家便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乐器学习。黄是我城我街学乐器进步最快最好的几个人之一。

吃饭了。煮的是酸菜红苕稀饭，那个酸菜做得不好，饭便不怎么好吃，加之无下饭菜，只有一碗盐，我吃了一碗便不想再吃了。但我看他们每人都夯了几大碗直到把锅刮干净了才放的碗。

林场是大队办的，大约有七、八个人都是各队抽来的，下乡知青就只有黄一人。因林场场长是黄的亲戚，他便下到了这里。我这才知道他为何从不给我们讲他下乡的事：因条件太艰苦了，怕大家笑话而不愿启齿。

我从林场回来后，队长知道我和他是发小，便着实把他夸了一番：“他那个二胡和你的不一样，搁到肩膀上，一个手按，一个手笨(拉)，还把嘴巴歪起吹喃，硬是把啥子歌都整得出来哟。”

奉明兄在我下乡的那年底就当兵走了，他一直同我保持通信联系，每月的信大队干部到公社开会时便给我捎回来。每当有信件时全队社员都很仰慕，送信人也有一份满足感漾在眉间。大家都迫不急待地想让我给他们读信。其实当兵比当知青辛苦得多，奉明是工程兵，在西藏邦达修贡嘎机场。冬天那边是冻土，十字镐抡下去用尽全身气力，地上只有一个白点，按他的说法是还没有内地用瓢根儿在地上刨一下的土多。但就是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人民子弟兵照样成功地建好了机场！

在知青上山下乡五十周年之际，诚以此当酒洒地，敬我的挚友，英年早逝的奉明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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