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时代来临，新闻行业应以什么样的姿态来应对？
2022年11月30日，由OpenAI开发的自然语言处理工具ChatGPT横空出世。2023年3月16日，百度召开发布会展示其人工智能大模型“文心一言”的功能。2023年8月31日，百度“文心一言APP”向全社会开放，开放下载12小时后，“文心一言APP”飙升苹果商店免费榜首，成为首个登顶应用商店榜首的中文AI原生应用。
作为大语言模型，无论ChatGPT还是“文心一言APP”，它们本身并不会直接影响新闻传播。然而，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新闻机构开始利用类似于“文心一言”这样的自然语言处理技术来改进新闻的生产和传播方式，从而为传媒业开辟了全新的赛道。
1 大语言模型将改变内容生产范式
最近，老刘试用了一下百度“文心一言APP“，先是看到“一言百宝箱”里有个“新婚证婚词”的模块，于是试着让它写一篇证婚词，很快就生成出来了。
不得不说，这个证婚词还是挺像模像样的，既有博古通今的引用，又有双方职业的融合，对于要求不太高的证婚人来说，基本够用的。（当然，老刘还是自己另写了一篇，不能用AI唬弄人嘛！）
接着，又让“文心一言APP”写一篇关于甘肃积石山地震的新闻报道。又是1分钟就出来了。
虽然格式不太像新闻报道，不过各个方面都考虑涉及到了。开头综述总体情况，后面，紧急救援、医疗救治、灾后重建、心理疏导、赈灾监管等常见的灾难性报道所需的内容板块都有，可以作为记者写新闻报道的基础资料收集和提纲草拟。
传统的内容生产需要耗费人类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构思、查阅、撰写和编辑，而大语言模型的出现使这种状况似乎在一夜之间发生改变。在新闻内容生产等方面，大语言模型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
首先，大模型可以帮助新闻工作者更快速、准确地收集和分析信息，从而加快了新闻生产速度。比如上述用“文心一言”生成的甘肃积石山地震报道，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的最新数字“信手拈来”，可以帮记者节省大量时间。
其次，大模型能够生成多样化文本，使新闻报道的形式更加丰富多彩。媒体可以用它撰写新闻报道的初稿，通过编辑和修改，最终呈现出不同的新闻风格，满足受众的各种需求。“文心一言”等大模型还能把新闻报道转化成多种形式的可视化内容，如图表、动画、视频等，这将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和消化新闻内容，提高新闻报道的影响力和吸引力。
毋庸置疑，以大语言模型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术必将改变内容生产范式，在传媒业引发颠覆式创新。
以“文心一言”为例，它适用于文学和商业文案创作、数理逻辑推算、中文理解、多模态生成等多个应用场景，帮助人们高效便捷地获取信息、知识和灵感，并可以利用其深度学习的功能，在短时间内从大量文本中提取关键信息，并自动生成新闻稿件的大部分内容，提高媒体的工作效率。
传播学的历史上，发生过多次生产方式的变革，从文字到图片到声音到视频。如今的AI大模型，让内容生产的底层发生了新的变化。我们应积极推动人工智能技术在新闻传播领域的应用，以适应信息化时代的新潮流。比如，通过开发智能化新闻生产和传播平台，提高新闻生产和传播的效率和质量；利用大数据技术分析新闻信息，了解公众关注的热点和趋势，为新闻生产和传播提供数据支持；以人工智能技术开发智能化新闻交互方式，为用户提供更加便捷和个性化的新闻服务。
2 “洞穴之喻”给我们带来的启示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以洞穴之喻（Allegory of the Cave）描述了对人类知识的基本想象。设想在一个地穴中有一批囚徒；他们自小呆在那里，被锁链束缚，不能转头，只能看面前洞壁上的影子。在他们后上方有一堆火，有一条横贯洞穴的小道；沿小道筑有一堵矮墙，如同木偶戏的屏风。有一些特定的人，扛着各种器具走过墙后的小道，而火光则把透出墙的器具投影到囚徒面前的洞壁上，这些器具就是根据现实中的实物所做的模型。囚徒自然地认为影子是惟一真实的事物。
如果他们中的一个囚徒碰巧获释，转过头来看到了火光与物体，他最初会感到眩晕，但没有关系，会慢慢适应。此时他看到有路可走，便会逐渐走出洞穴，看到阳光下的真实世界。此时，他才意识到以前所生活的世界只不过是一个洞穴，而以前所认为的真实事物也只不过是影像而已。此时他有两种选择，可以选择返回洞穴，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真实世界。最终不论出于何种原因，结果就是他选择了返回洞穴，为的是劝说他的同伴，让他们也走出洞穴。但他的同伴认为他在胡言乱语，并且会绑架他，甚至可能会杀死他。
柏拉图认为，囚徒和我们相像，他们代表着人类的无知状态。而囚徒走出洞穴的过程则被比喻成通过教育而获得真理的过程。其中，转向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举动。我们可以把上升之途和对上面事物的观照解释成是灵魂上升到可知世界而变成智者的过程。
几千年来，人类始终在孜孜以求地探秘未知，对自然界的认识也在不断深化。于是，我们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只要勤奋和专注，最终总能用人类的理性来解释世界。但必须承认，至少到现在为止，人类对于我们生活的世界以及整个宇宙的认识还十分肤浅，甚至对人类智慧本身也所知无几。人工智能的出现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这种现象，它有可能会触及到人类认知所无法触及的世界。或者说，人工智能可能会突破人类理性的限制，开拓人类认知的新边疆。
3 优秀的人类编辑记者不可能被机器取代
chatGPT甫一出世，就火爆全球。大家集中讨论的一个热点话题是哪些职业将会被AI终结，其中不乏悲观的论调。一年过去了，国内各家公司像比赛一样争先恐后地推出自家大模型，却不得不直面一个现实问题：我们非常缺少成功的C端应用，或者说大的应用。甚至，在社交平台上不时充斥着人们试用大模型后的各种欢乐调侃——AI又胡说八道了。
“文心一言APP”背后的原理是大数据挖掘分析和深度学习。就速度和准确性而言，从庞杂、枯燥的数据中提取有用信息并做一定处理，大语言模型显然比人类更具优势。目前，在功能属性方面，“文心一言APP”已经能较好地处理标准化、结构化的内容。
但迄今为止，在人格属性方面，大语言模型还没有学会像人类一样思考并提出自己的问题。像质疑、追问、寻找对方话语中的新闻线索等记者的基本功，对于包括大语言模型在内的现有人工智能来说还无法实现。
严格地说，大语言模型是资讯整理，而不是内容创造。由于新闻工作的特殊性，以及这个职业对社交能力、协商能力，同情心、责任感，以及创意和审美的要求，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那些称职的优秀人类记者不可能被机器取代。
记者的很多工作，是大语言模型无法替代的。新闻的生命是真实。大模型无法进行实地报道、无法获得独家新闻，因而无法提供更有价值的内容。新闻的温度彰显着记者的责任与情怀。大模型缺乏人类的思考能力，没有人类情感，不能深刻地理解和共情，就无法像优秀的记者那样，写出有深度、有温度的新闻报道。
老刘认为，我们要辩证看待大模型在当下的实际能力，也不要低估AI推动未来发展的潜力。
应该说，在包括传媒业在内的几乎所有行业，大多数日常工作都是重复和组合，而不是发现和创造。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文心一言等大语言模型的出现，必然会使媒体减少对编辑记者的需求，导致一些工作岗位消失。这无疑会给一些新闻工作者造成压力，但也从客观上迫使他们转型，努力提升自身素质和素养，更多地从事那些富于想象力和创造性的劳动，以适应新形势。
4 有辨别的拿来主义，才是正确态度
19世纪初，处于工业革命中的英国不断有新的机器诞生，抢占了传统手工业者的工作，导致大量工人失业破产。工人们把机器当成他们贫困的根源，以卢德派的名号到处打砸机器。“卢德运动”并不是应对技术变革的合理方式。
今天，当人工智能在许多领域实现了对人类理性和技能的赶超时，我们应当学会放下固执的偏见，承认并接受这样一个结果，即人类的理性并不是认识或驾驭现实的唯一方式，或许也不是最好的方式。事实上，人类使用工具做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这样的历史至少可以上溯到几千年以前！归根结底，人工智能是由人类构建的，也是由人类指挥的，只不过人工智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发挥能动性，而不仅仅是完全被动地听从人类的指挥。
当下，AI大语言模型的技术突破及其应用与影响掀起了热潮。无论是正在从事新闻工作的编辑记者，还是正在学习新闻传播的高校学子，都何其幸运！身处传媒行业最激烈的变革时代，亲身经历传统的信息传播体系发生重构，传媒新业态不断萌发，传媒生态不断演进，此时应该秉承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站在技术变革的潮头之上，主动拥抱变化，让新技术为我所用。
新闻从业者需要提供更多的灵感与创意，大模型可以对大量的数据进行搜集分析，但是需要新闻工作人员进行基于数据的宏观决策。AI时代，新闻工作者需要进行更加富有创造性的脑力劳动，成为具有人工智能加持的真正强者。
不过，鲁迅的拿来主义也是要“沉着、勇猛、有辨别”的，要“运用脑髓，放出眼光”的。
在涉及人类心理、情感、道德等领域，人工智能必须在人类的控制下发挥作用。AI大模型虽然能够有效提升新闻报道的效率和质量，但也对新闻道德和伦理提出挑战。新的道德伦理问题涉及媒体的新闻操守、职业规范、信息真实性、隐私保护等方面，给媒体和公众都带来深远影响。
不过也无需因此就固步自封，任何新技术都会带来一定周期内的治理问题，但这不是我们畏惧技术发展的理由。而是应该在发展中治理，在发展中去解决问题。人工智能的发展绝非一日之功，需要漫长的探索和技术积累。好产品是用出来的，众人拾柴火焰高，用的人越多，越能帮助它进步。
结语
“文心一言”和其他自然语言处理技术正在改变新闻生产和传播方式，在带来机遇的同时也带来挑战。我们既要认识大语言模型的优势和特长，也要了解它的局限和短板，这样才能让大语言模型更好地为我所用。
“文心一言“搅动了国内AI市场的一池春水，自2023年3月发布以来，各大公司纷纷发展自家的大模型，唯恐落后于时代。而文心一言的价值正是降低AI的门槛，推动科技的普惠，让更多的人能够搭上AI这趟车，拥抱未来。
即将到来的2024年，希望能够看到更多的媒体和“文心一言”等大模型的合作，创造更多的新闻传播应用和商业模式，切实推动传媒业的变革性发展。
（作者系南开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