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戏份大概是好莱坞影视的标配，但那些戏份，是否曾让你感到困惑？角色们真的有必要为爱鼓掌吗？这是剧情需要还是商业需要？好莱坞的新兴职业“亲密协调员”，恰好回答了这些疑问。简单地说，亲密协调员类似于“床戏导师”，协助演员安全舒适地拍摄亲密戏份。亲密协调员的兴起，和反性侵性骚扰的米兔运动有很大关系。多年来，那些在亲密戏中挣扎失语的女演员，让亲密协调员的存在有了必要。去年，艾米莉亚·克拉克在《权力的游戏》大结局播出数月后才袒露，该剧早期的一些亲密戏曾经吓得她要先在卫生间里哭一段时间才能开始拍摄。她当时刚从戏剧学院毕业，拍摄全裸戏份时茫然无措。她问片方能不能进行遮挡，却被劝退：虽然当时艾米莉亚气到爆粗口，但因为自己是新人所以也只能服从片方的安排，硬着头皮继续拍摄。她坦言，《权力的游戏》整整第一季期间，无论是否涉及裸戏，她都觉得自己“不值得提出任何要求”。蕾雅·赛杜和阿黛尔·艾克萨勒霍布洛斯也曾说，在拍摄同性题材的电影《阿黛尔的生活》（2013）期间，导演阿布戴·柯西胥要求她们花好几天时间拍摄亲密戏份，这让她们觉得“痛苦”和“被操纵”。
导演贝尔纳多·贝托鲁奇在拍摄《巴黎最后的探戈》（1972）结尾的性侵戏份时，和马龙·白兰度临时决定使用黄油当润滑剂，以求让女主演玛丽亚·施耐德“像一个女孩而非一个女演员那样做出反应”。我应该请经纪人或律师到拍片现场，因为你不能强迫别人演出剧本没有的东西，但在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么多。
说实话，我感觉受到了侮辱，感觉像是被强奸了，被马龙·白兰度和贝托鲁奇他们俩。
2011年，施耐德死于癌症。2013年，贝托鲁奇表示，施奈德至死都很恨他，但为了拍出效果，必须采用这种手段：贝托鲁奇式的强硬，在男性长期掌控话语权的影视业，并不罕见。但随着米兔运动的兴起，女演员们开始采取行动。2017年，艾米丽·梅德在HBO剧集《堕落街传奇》中饰演一名性工作者和色情明星。在剧中，她要对一个性玩具模拟口交。虽然她从16岁就开始拍摄亲密戏份，这个情节还是让她难以忍受。于是她找HBO的高管谈了谈。HBO理解她的感受，随后为她聘用了亲密协调员艾丽西亚·罗迪斯。罗迪斯也是国际亲密导演协会的联合创始人之一。这是HBO首次聘用亲密协调员。在拍摄亲密镜头前，罗迪斯会询问梅德有哪些顾虑，并将这些顾虑转告给导演。拍摄时，罗迪斯会在片场为梅德准备护膝、口腔喷雾和润滑剂。拍摄全裸戏份时，她会为梅德提供身体层面和情感层面的保护。梅德说她和罗迪斯的合作“彻底改变”了她的演员经历：以前我在事业中，只拥有对性爱戏份说不的权力。一旦同意出演，此后要如何沟通，我又拥有哪些权力，就变成一件非常复杂的事。
亲密协调员为我带来的，是一份对这些亲密戏份前所未有的清醒意识和目的感。
《弗莱彻夫人》的演员凯瑟琳·哈恩也认为，亲密协调员“不可或缺”。之前拍亲密戏，她和对手演员会在摄像机前装模作样地假装亲热，直到摄影师跟他们说哪些镜头有效，哪些无效。现在，亲密协调员会守在她旁边，清楚地告诉她镜头会如何切入，拍摄效果如何，所以拍摄工作会完成得更快。当前，亲密协调员是一个女性主导的职业。《纽约时报》这样评论亲密协调员对好莱坞叙事的影响：“如果好莱坞的故事，真的在脱离以往那种主要由白人直男讲述的故事，那么这种转变无疑会随着亲密协调员的出现而加速，因为他们的工作就是建议：表现性关系的生理与心理经历时，要更加精致和细腻。”在戏剧界，这项服务出现的时间较早。武术指导托尼娅·希纳，在过去14年间，就一直努力开发一套适用于舞台亲密戏份的安全准则。2016年，她与史望·理查森、艾丽西亚·罗迪斯联合创办了国际亲密导演协会。协会指出，亲密导演在动作教学、表演理论、导演、肢体语言、（亲密行为）许可、性骚扰、精神健康急救法等方面都接受了专门培训。亲密戏份的所有参与者要先了解故事背景，明白亲密戏份如何为故事服务。亲密协调员有权参与剧本的修改，编排的动作既考虑导演的设想，也关注到演员的生理与心理感受，还能参与到后期制作中。罗迪斯在担任HBO剧集《精心维护》的亲密协调员时，就曾说服剧集总监卡蒂娅·布里希菲尔德删除了一个既不能服务故事线、又对揭示人物性格没帮助的性爱情节。演职人员之间要保持开放、持续的沟通，保证举报骚扰的渠道永远畅通。去年底，《婚外情事》的女演员露丝·威尔森抱怨剧中裸露镜头过多。今年，剧集出品方Showtime电视网便为此聘用了一名亲密协调员。
讨论和排演亲密戏份前，首先要获得演员的许可。演员有权随时收回许可。
亲密戏份都必须经过动作编排。任何改动都必须先获得亲密协调员的许可。在亲密戏份排演尾声，鼓励演员们花点时间或用一个小仪式来表明工作的结束。鼓励所有演职人员在亲密戏份完结后，实行恰当的自我关怀，以避免精神创伤。三年多来，国际亲密导演协会为美国影视界，培养了一批亲密协调员。米兔运动开始后，好莱坞对亲密协调员的需求激增。目前美国的HBO、Netflix、Showtime、FX等电视网络，都开始聘用亲密协调员。去年10月，路透社报道，亲密协调员是“好莱坞增长最快的职业”。今年1月29日，美国演员工会-美国电视和广播艺人联合会（SAG-AFTRA）发布《亲密协调员使用标准与条例》，进一步推动亲密协调员的专业化。《标准与条例》与国际亲密导演协会的指南相比，更明确地强调性别平等以及反性侵性骚扰的培训，比如鼓励亲密协调员：△SAG-AFTRA主席加布里埃尔·卡特里斯肯定亲密协调员的需求量“绝对在快速增长”
当前美国主流媒体对亲密协调员的报道，大体局限于米兔运动的角度。最常见的论调是：亲密协调员保护女演员免受性侵性骚扰。这样的说法无疑是正确的，但也无形中将男性和女性割裂开来。要实现亲密戏创作中的性别平等，其实更应该将男性纳入讨论中。比如，艾米莉亚·克拉克曾透露，杰森·莫玛面对《权力的游戏》的亲密戏时，和她感到同样脆弱。艾米莉亚说，两人在拍第一季新婚之夜那场“几乎是强奸”的亲密戏时：“他比我哭得还多。”她感谢经验比她丰富的杰森·莫玛在拍摄过程对她的保护：“他很善良，很体贴，关心我，有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HBO为艾米丽·梅德聘用了罗迪斯担任亲密协调员后，《堕落街传奇》的剧集总监大卫·西蒙也很欢迎这个决定。2018年9月，他告诉《滚石》杂志，将来再拍摄亲密戏份时，他一定会与亲密协调员保持合作。此外，亲密协调员中也有部分男性，但他们鲜少被提及。米切尔·麦考伊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是新学院（纽约）的戏剧教员。如今，亲密协调的内容已经开始进入耶鲁戏剧学院、朱莉亚学院、新学院等艺术院校的课程。在指导学生模拟性爱的戏份时，他会使用精心放置的毛巾或其他障碍物。他也会分步讲解亲密动作，甚至达到使用骨骼名词的精确度。他还会不时地与学生共情，充分照顾他们的情绪反应。由此可见，亲密协调员并不是一个仅适于女性、也仅服务于女性的职业。从征求许可到表达不适，从旁观者干预到实行自我关怀，亲密协调强调的，是艺术创作者尊重个人界限与感受、同时在表达上消除性耻感的能力。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也能在国内影视教育与创作中，用上亲密协调所涉及的知识与技能。P.S. 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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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哈哈
喜欢娱乐新闻，9岁入坑，传播学研究硕士，关注流行文化中的性别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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