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2日，四川省乐山市嘉定中学高中语文教师、高二班主任刘波（化名）遭遇了一项严重指控——从教多年的他被一名女学生举报实施了猥亵，当天刘波即被警方带走。但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4月3日，刘波被警方带至嘉定中学新村校区“指认现场”时，他从教学楼一跃而下，当场坠楼身亡。上游新闻（报料邮箱：cnshangyou@163.com）记者了解到，刘波在警务人员控制之下坠楼身亡后，当地多部门介入调查。但直到事发近5个月后的8月29日，两名警务人员才被检方采取了刑事强制措施（取保候审）；9月26日，检方以两人涉嫌玩忽职守罪向法院移送审查起诉。刘波的女儿刘洋（化名）对记者表示，乐山市五通桥区人民法院原定于12月27日对涉嫌玩忽职守罪的两名警务人员开庭审理，但因故临时取消，“对于家属来说，搞清楚父亲为什么坠楼更为重要。”
5月末，网络上热传了一篇《四川乐山一班主任离奇“跳楼”死亡，家属质疑警方渎职》的文章，称四川省乐山市嘉定中学高中语文教师、高二班主任刘波因为被举报猥亵一名女生，警方带其回学校“指认现场”时坠楼死亡。刘洋是刘波唯一的女儿，目前在上海市工作。她接受上游新闻记者采访时说，今年3月31日她从自己同为教师的母亲张芳（化名）处了解到，在乐山嘉定中学工作的父亲被班上女同学举报猥亵，涉事女生已经向乐山当地警方报案。刘波从4月2日下午5点左右离家到4月3日下午4点左右坠楼身亡，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这是刘波家属最为关注的。刘洋告诉上游新闻记者，“事发后警方曾对我们家属有口头通报，说我父亲是突然跳楼自杀，但我们看到的证据让我们相信，这样的结论是有问题的。”
▲乐山市五通桥区人民检察院起诉书。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刘波在指认现场期间坠楼死亡之后，乐山当地警方除了在口头上通知其家属刘波死因为“跳楼自杀”外，便一直没对案件出具正式的法律文书。在此情况下，其家人开始向有关部门反映案件情况。今年5月底，有自媒体发布文章后，随即引发舆论关注，当地检察系统开始介入案件调查。8月29日，4月3日带领刘波前往学校指认现场的两名警务人员被乐山市人民检察院以涉嫌玩忽职守罪，采取了取保候审的刑事强制措施；9月30日，乐山市五通桥区人民检察院，以涉嫌玩忽职守罪对两名警务人员提起了公诉。上游新闻记者获得的起诉书显示，检方对于刘波坠楼的过程进行了完整的调查。五通桥区人民检察院起诉称，4月3日15时许，时任乐山市公安局市中区分局张公桥派出所副所长林某，带领辅警李某押解涉嫌强制猥亵罪的犯罪嫌疑人刘波到乐山市嘉定中学新村校区辨认现场，“执法过程中二人违反中央政法委和公安机关办案规定，严重不负责任，不正确履行自己的职责”。检方认定，事发当天，刘波被两名警务人员带至嘉定中学行远楼四楼后，林某、李某两名警务人员“先后离开刘波身边”，同时背对刘波，看向右侧墙面长达15秒，让站在教室门口的刘波一直处于无人看管、失控状态，“致使刘波有可乘之机，其左手从手铐中脱出并冲入教室，翻出窗外，坠楼死亡”。起诉书援引四川华西法医学鉴定中心的鉴定报告认定，刘波死亡原因为高坠致心脏破裂死亡。对于两名警务人员的行为，负责案件公诉的五通桥区人民检察院认为，林某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李某是在国家机关中从事公务活动的人员，二人在履行公务过程中严重不负责任，不正确履行职责，导致一人死亡的严重后果，应当以玩忽职守罪追究其刑事责任，遂以该罪名向法院提起公诉。上游新闻记者获悉，该案原定今年12月27日在五通桥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但在开庭前因疫情原因临时取消。
▲乐山检方出具的刘波尸检通知书。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乐山市五通桥区检察院的起诉书，带有明显的倾向。”针对检方以涉嫌玩忽职守罪起诉两名警务人员的决定，刘波家属并不认同。刘洋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家属认为检方相关指控细节不仅以偏概全，且与案发现场视频严重不符。“事发当天，按警方通报的说法本来就是去指认现场，按照规定现场应该有完整的视频记录。但从我父亲和警务人员进入教室到父亲坠楼期间，却没有任何视频音频记录，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发现场的一位民警和一位辅警，一个说执法记录仪没带，一个说执法记录仪带了没开，这种矛盾让人觉得很蹊跷。”记者发现，五通桥区检察院起诉书中认定，刘波坠楼时“左手从手铐中脱出并冲入教室”。但看过坠楼现场视频的刘洋丈夫却称，刘波从一楼到四楼再到进入教室前，是被警务人员采用手铐约束呈现“双手前铐”的状态，坠楼视频中死者刘波的手铐却又是脱落状态，所以家属推断手铐应该是在教室盲区中脱开的。“作为警械的手铐为何会被一个普通的中老年教师轻易脱出，在短短几秒的反应时间，以及1.5米的反应距离内，两名执法人员是否真如声称那样，在我父亲跳窗前没有抓着他？”起诉书中引用尸检报告称，刘波的死亡原因是“符合高坠致心脏破裂死亡”。乐山市人民检察院8月26日向家属方提供的鉴定意见通知书，除记载了该死亡原因外，还记载了死者刘波右腕部有因手铐形成的机械性损伤、尸体解剖结果尚不能判断坠楼原因等。刘洋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右部手腕伤为何形成？我爸爸到底是如何坠楼的？五通桥区检察院的起诉书中显然没有查清，而这些都应该是在移送起诉前应该深入调查的事实。”刘波在学校坠亡后，其涉及的猥亵案件终止了调查。今年4月13日，乐山市公安局市中区分局出具了撤销案件决定书，“因犯罪嫌疑人死亡，决定撤销其涉嫌强制猥亵案。”此前报道：一教师坠亡？家属质疑警方渎职？
5月31日，天目新闻关注到，一自媒体微信公众号于5月30日发表了一篇《四川乐山一班主任离奇“跳楼”死亡，家属质疑警方渎职》的文章。文中称，四川省乐山市嘉定中学高中语文教师、高二班主任单老师（化名）被指猥亵女生，于今年4月2日被警方带走。4月3日，警方将单老师带到嘉定中学新村校区“指认现场”，当天15时54分，单老师在该校区一幢教学楼坠楼身亡。单老师的女儿晓云（化名）对父亲的死因有诸多质疑，并表示事发至今已近2个月，死者家属仍没有收到相关单位给予的明确答复。晓云表示，自己已向乐山市检察院正式报案。6月7日，天目新闻记者从晓云处获悉，她已于6月6日收到乐山市检察院消息，检察院称，预计下周会将其父亲的尸检委托书提交给四川华西法医学鉴定中心，晓云说：“我其实就是想要一个真相。”“今年3月31日，我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班上的女学生以遭到我父亲猥亵为由，向当地管辖派出所报案。4月1日，父亲收到该派出所的电话传唤，当天10时，他前往派出所接受调查，录完口供后于当天22时30分左右回到家中。”晓云告诉天目新闻记者，变故发生在第二日。据晓云介绍，4月2日17时20分左右，辖区派出所的两名民警来到家中，将父亲带走了，出示的传唤证上标注着“涉嫌猥亵”，发布这份传唤证的是乐山市公安局市中区分局张公桥派出所。没多久，晓云的母亲接到电话，被要求一并前往派出所协助调查，“当天，母亲与父亲同坐一辆车前往派出所。”但令晓云疑惑的是，“母亲告诉我，他们的车在途中忽然改道至辖区刑警大队，两位同行民警将父亲带下车移交给了刑警大队，此时父亲被戴上了手铐。”
晓云表示，据其母亲回忆，当天父亲离家和在移交给刑警大队前，均没有被戴手铐。“父亲被移交给刑警大队后，母亲前往派出所做完笔录并被告知父亲当晚会回家。可母亲回家后等了一整晚，父亲却彻夜未归，并且电话也联系不上了。”晓云说，4月3日，噩耗传来，“4月3日17时30分左右，母亲突然接到电话，获悉父亲出事了。母亲到达出事现场等待40多分钟后，才得知父亲在当天15时54分坠楼身亡，尸体已在殡仪馆。”晓云表示，从4月2日父亲从家中离开，直到4月3日家属收到死讯，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至今无从得知。“事发后，据市中区公安分局口头通报，我父亲当天由派出所一名民警和一名辅警带去嘉定中学新村校区指认现场，我父亲当时趁民警不注意进入位于4楼的一间教室，然后突然跳楼自杀，因抢救无效死亡。”对于父亲“跳楼自杀”一说，晓云表示怀疑。父亲坠亡后，4月13日，乐山市公安局市中区分局出具了撤销案件决定书，“因犯罪嫌疑人死亡，决定撤销其涉嫌强制猥亵案。”
在上海工作生活的晓云与在四川从事教育工作的父母，虽然相距甚远，但仍每天都会保持联系。“4月2日父亲被带走之前，妈妈告诉我，他们正在一起吃水果，他们还说要等事情结束后，提前退休，到上海来跟我一起生活，到时候帮我做饭带孩子。”晓云说，父亲在出事前仍在积极规划退休生活。父亲坠楼后，晓云曾向警方提出“父亲为何跳楼”“如何跳楼”“是否为自愿坠楼”“执法人员是否有及时制止”“坠楼之后多久开始抢救”“具体的抢救过程”等问题，但截至发稿前，晓云都未得到明确答案，甚至连医院的病历及抢救记录都未看到过，“我们只看到了由部分学校监控拍摄到的零散视频，当时与我父亲在一起的民警和辅警，一位表示没有佩戴执法记录仪，另一位则表示虽然佩戴执法记录仪但并没有打开。”晓云说。而在当地警方提供的仅有且零散视频中，晓云告诉记者，“视频中可以看到我父亲进入教室前双手被手铐束缚，但在坠楼过程中，清楚地看到其中一只手铐脱落，且他的四肢在空中挥舞。并且这些家属及律师可看到的视频均是不连贯且时间无法对应的，有些甚至还存在盲区。”晓云提出，在视频看不到的地方，父亲和两位民警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至今不清楚。此外，对于警方口头通报中提到的将晓云父亲带入学校指认现场这个情况，晓云也提出质疑，“据当地警方所提供的资料，父亲被指控的所谓‘作案’地点为回学校的途中（或车上），实则并不在学校。”晓云还向警方提出关于“为何在父亲坠楼事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攀爬迹象”“放假期间（当时为清明假期），教室门窗为何完全敞开”“两名执法人员声称在父亲跳窗前没有抓着他”等问题。但据晓云称，这些问题都没收到明确答复。5月31日下午，天目新闻记者致电乐山市市中区公安分局督察大队此前承办该案件的吴警官。吴警官表示自己之前仅负责与家属沟通联络，并没有直接参与案件的调查。虽然对于该事件的情况有所了解，但他表示不方便向记者透露更多信息，但他称：“这就是一个非正常死亡事件。”随后，天目新闻记者向乐山市检察院刘专员了解此事进展，刘专员表示目前该事件正在调查中，按照法律的规定，调查期限是三个月之内，“我们在尽快办理。”对于检察院为何没有在单老师非正常死亡后第一时间进行立案调查，刘专员表示不方便回应，“现在肯定是合乎流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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