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适应、会等待、好运气——公益组织如何优雅地活下去？

  导读： 

“活下去”是一个组织永恒的命题。在新冠疫情对经济社会的全面冲击下，商业组织、政府组织、公益组织的现金流都已经或即将受到波及。包括基金会在内的公益组织，如何面对资源环境的巨大变化，如何直面“活下去”这一发展难题，如何节流开源、守得青山一点柴，是组织领导者必须思考的大事。

本文节选了上海真爱梦想公益基金会理事长潘江雪2018年11月22日在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2018年会上的发言，以及2020年4月29日在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秘书长说活动上的分享，看她对“公益组织如何活下去”如何思考和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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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江雪在2018年会上的发言

地点：苏州

时间：2018年11月22日

对于公益组织来讲，最大的问题是咱们怎么活下去，这是我们最现实的问题。社会转型中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如何活下去，更重要的是如何能优雅地活下去。

一个会进化的物种，必须学会适应环境。当环境宽松的时候，有宽松的做法。真爱梦想在过去10年宽松的环境中快速扩张，形成了全国性的教育服务网络，服务上百万人。这样的机会在未来10年还有吗？当你没有成百万、上千万的服务人群的时候，你怎么能指望有数十亿、上百亿的筹款呢？过去我们可能成为具有中国特色的NGO，那未来10年这个特色是什么？我认为很重要的一点是，作为体制外的人，我们要学会适应，学会跟体制一起生长、共同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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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年，真爱梦想的捐赠主要来自于企业和企业基金会。感恩互联网的发展，有近10%来自于互联网的捐赠，他们以中产阶级为主。同时，我们很幸运地获得了15%来自于各个区县政府的配资，他们以购买服务的方式引进了我们所提供的公共产品，就是更优质、更公平的素养教育，这帮助我们在服务领域实现了跨越式增长。

那我们推动的是谁的改变呢？我们推动的是地方政府，特别是教育局。最难改变的一群人是谁？是教育局的局长，每个学校的校长，以及在教室课堂里面每天面对孩子的老师，我们为他们赋能，让他们成为求真有爱的老师和领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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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10年里，我们的政府采购项目可能还会继续上升。从体制中出来的伙伴，会跟体制打交道，但坦率地说我是不会的，我必须得学。筹款管谁要？谁手里有钱管谁要。中国最有钱的人是谁？政府。我们真爱梦想的小伙伴90后占了2/3，这些90后要面对教育局的局长跟他要钱。你能够从政府里面拿到钱，更好地配置政府的资源，是不是公益组织应该做的事情？

自由很重要，我们跟体制合作，但我们不是体制的一部分。体制之所以会珍惜我们，是因为我们做了他做不到的事情。我们经历过跟体制拖欠的过程，但未来我们会继续跟他协作，我说的是协作，是共同进化，不是因为拿了他的钱，就是他的一部分。

所以，我觉得未来10年我们需要学会这样的能力，这是第一个能力：会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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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是所有公益行业面临最痛苦的能力：会等待。我们会等吗？我们的捐赠人能等吗？所有现在的商业发展，所见即所得，马上投入马上有产出。我不知道别的行业能否做到这一点，但是我们所面临的教育行业就是一个慢活。我们要做的是人的改变，怎样衡量改变了的人？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真爱梦想给自己制定了评估指标，因为一个孩子的素质提升，真的可能是10年、20年、30年后的事情。一个孩子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接纳自我，在40年后可能会少一个在重庆万州扇司机的女人。可能在8岁的时候没有学会认识自己的情绪，所以48岁的时候不知该如何排遣，于是她把愤怒、把焦虑指向了其他人。

所以，公益是一个特别需要耐心的行业，我们要学会等待，在等待中充实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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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等待，其实真爱梦想10年只做了一个项目和产品，如果一个公益机构能够像我们一样长大，每年能够获得上亿的捐赠，不意味着10年只做一个项目，实际上很重要的思维就是产品思维。公益组织有这个思维的人不多，能够坚持的人更少。什么是专业？十年如一日打磨一个产品，你才有机会进步和专业。

等待之后，我们需要共同进化。在共同进化的过程中，最后一个东西我们可能无法掌控，那就是好运气。当初我们做公益的时候，更多是一颗火热的心，今天我们依然有火热的心，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有更为复杂的认知，因为今天的社会问题太复杂，根本不是一个机构用一个项目能做得了的。这种复杂的认知在坚持、适应、等待的过程中，形成一个系统性的思维能力，你才能变得更强更专业。

所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上天了，祝大家都有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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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江雪在基金会论坛秘书长说活动上的分享

地点：线上

时间：2020年4月29日

百年未遇的疫情、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黑天鹅，我们都会遇到。真爱梦想团队比较有危机意识，一直如履薄冰，总觉得每年都会不好，马上就不行了，我们会提前做很多准备。昨天（4月28日）我们内部开工作会，专门对疫情影响做了分析，从疫情走向、国内外形势到经济状况、社会民生，这些变化对我们有什么影响。我跟团队成员说得比较沉重，很多人觉得疫情过后我们就能回到Good old days，我觉得已经没有所谓过去美好的日子了，我们需要对现实有理性的判断。用以前的标准看可能偏悲观，但是你要去接纳它。

乌卡时代（VUCA）已经来临，我们正处于一个易变（volatile）、不确定（uncertain）、复杂（complex）和模糊（ambiguous）的世界，重要的是我们心态的改变，做好预期管理，非常诚实地去面对真相、面对现实。大家都说公益组织的人是理想主义的，我从做公益的第一天，就定义自己是一个现实的理想主义者。当你看到真相，并且接纳它，同时有能力去承受，这个核心就是适应性，公益组织确实需要有极强的适应能力。基于现实，公益组织如何快速调整，能够做哪些环节、哪些方面的社会改良，我们要真正做好这种心理建设和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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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益组织要活下去，特别是疫情之下要活下去，最重要的是整个组织必须练就在危机之下的团队领导力。这次疫情对于整个公益行业，甚至是各行各业的挑战是全方位的，现在公益组织可能感受还不深，到下半年、明年，捐款基本断绝的时候，要活下去的那种压力感会非常强。这可能是比较危险的那部分，但也是我们的机遇所在。如果一旦发生严重的经济下滑，产生大量的失业人群，社会组织不一定能以全职去吸纳失业人员，但我们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去发挥作用，凝聚社会力量，保障社会安定。

潘江雪

上海真爱梦想公益基金会发起人 理事长

真爱梦想中国教育基金（香港）创始人 董事会主席

上海市第十三届政协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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