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一棵树-泡桐|冬至1

冬

泡桐 泡桐

至

       打从我记事起，家里建了新房，爹就在院子里栽下两棵泡桐。

      泡桐像小孩子一样疯长，几年后，泡桐就长大了，高高的枝叶越过平房。盛夏，宽大的树叶，展开如华的伞盖，撑起小院的阴凉。大红的公鸡在树下走着，慵懒的猫在树边蜷着，欢快的蜻蜓在树间穿梭着，大嗓门的知了在树上扯着喉咙叫着。

        同时在树下闹的最欢的，是哥，还有一个淘气捣蛋的我。太多的欢乐淹埋在时光中，只依稀记得，小时候，我和哥抱着树干，比赛过爬树，输了我便耍赖，非得让爹揪着哥的裤腿，不让他爬那么快。当年刚刚兴起猎枪时，爹买了一杆，我和哥把撅头杆竖起来做靶子，练过枪法。可撅头杆太细，根本瞄不准，子弹往往飞进了旁边的泡桐树干上。好多年以后，树上还留着靶眼，一如盛载着少年秘密的树洞。

       当满树都是泡桐花时，那淡紫色的花朵像极了一个个小喇叭，聚集在一起又开成一大串一大串的风铃。除了梦幻的花朵，泡桐花还有一股特殊的甜味，总是勾起我无尽的食欲。 一到这时节，我总嚷嚷着在屋里吃饭太热，一定要把饭桌端到平房顶才肯吃。大人干了一天的活，平房台阶多，上下很累，可我和哥哥总是欢闹着跑上跑下，搬桌子、端饭、送筷子、拿碗碟，每个台阶仿佛都蕴含着无穷乐趣。

       我们在平房上席地而坐，边吃边说，边说边笑。边笑边闹。爹和妈聊着家长里短，盘算着哪块地种什么庄稼最好，盘算好了就想象着来年的大丰收，爽朗的笑声在夜空里传得很远很远。 我和哥边吃边伸手扯着头顶的泡桐花，吃得热了，边伸手扯下一柄泡桐叶子，一边扇着最惬意的风，一边玩着最原始的攻防游戏。夜深了，我和哥就往后一仰，躺在平房上，透过泡桐树淡紫色的花朵看天上的星，比赛谁数的星星最多，谁认识的星星最多。数着数着，我们就在香甜的空气里沉沉地进入梦乡······

        一场大风雨过后，庭院里、平房上，到处都洒满了泡桐花。这更给我和哥增加了很多乐趣，哥忙着帮我把沾了泥土的泡桐花冲干净，我则忙着用泡桐花蕾串成项链、花环，挂在脖子上、戴在头顶上；我们还把花朵捡起来放在布兜里，身体里立时便散发出一丝丝甘甜和清香，我知道，那就是春天的味道。

       秋来了，泡桐最先知道。当叶子慢慢变黄飘落，树上只剩下一嘟噜一嘟噜的种子，秋已经深了。泡桐的种壳很轻，可大小合适，是我们射弹弓的好子弹，即使射中了人，也不像石子那样疼。买不起晶莹剔透的珠子，我和哥就把泡桐种子当做弹珠，我们总是趴在地上玩弹射，衣服脏了也不管。虽然现在有许多高科技的玩具，可我觉得，怎么也比不过那时玩过的游戏有意思。

开启游戏模式啦

      泡桐是我的玩伴，是我年少的欢乐所在。可真正知道这两棵树的名字，却不过两三年。小时候，爹管这树叫梧桐。稍稍读书，便知道梧桐是最具审美意象的树。“家有梧桐树，引来金凤凰”，爹在院子里栽下梧桐树，是期盼哥哥成为凤栖的梧桐，还是期盼他的蛮不讲理的小夭女成为一只美丽的凤凰，抑或是希望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农家小院能红红火火？更或者，梧桐树是爹对所有美好事情的祈愿。

       事实上，哥成为了最俊朗、最正直、最有魅力的男子，我却没能成为凤凰，我时常为自己的无用唉声叹气。爹说：哪里有什么没用的东西呢，能物尽其用便是最大的用处。你看，泡桐木轻，成不了好材料，但用它做的小饭桌，拿着很轻便。

       纪伯伦说，“我们走了很远，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而出发。”现在，我们经常为了名汲汲以求，为了利熙熙以往。可原来，我们能发挥自己的价值便已是最好。

       现在，院子里的泡桐早已不在，但村口河边那棵巨大的泡桐和爹种下的水杉相依相偎。大树上，泡桐往年的种子还未落下，新的种子已经挂满枝头，新老相伴构成世间最美的风景。惟愿这样的日子能长些再长些。

      围观泡桐组，看到泡桐种子里的小小世界，这是我从不曾见识过的。原来，这么多年，我自以为从小和泡桐相伴成长，却原来，我从不曾真正认识你，了解你，更从不曾走进你的心里。我会在今年好好认识你的叶、你的芽、你的枝、你的树皮、你的花骨朵、你的花、你的故事、你的历史、你的所有，愿我们能成为真正心心相印的老朋友。

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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