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文化，从婴儿抓起
在抛出以下这个观点之前，可能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在很多年前，你已经到达过作为人类个体的「最极致」状态——尽管今天我们并不想试图在哲学思辩的层面来上一堂什么人生启示课。
一路打怪升级，但灵性值的巅峰早已停留在初始阶段，多少算是一个玄学怪圈；人之初，已经是一个健全的人类个体，却又极致纯真柔和。
作为可以与一切圣洁美好联系起来的代名词，婴儿在各种文化里是创作者们小心翼翼进行再创作的形象符号。
在Keith Haring的一大堆知名作品里，有关婴儿的作品永远最让这位街头涂鸦艺术先锋眼里有光，那幅后来创作在自己童年时代卧室里的「发光的婴儿」，也是他作为近代流行艺术大师最知名的代表性符号。
引用Keith Haring自己的表述，婴儿时期就是每一个人类存在于世界上时最纯洁、最积极向上的一段经历；「发光的婴儿」里那些线条所代表的光芒，让下面的婴儿看起来虽然独立却充满希望和生命力。
在人生的其他阶段愈发眷恋自己曾经最纯真的人生阶段，或许是创作家们的通性。
让传奇乐队Nirvana一炮而红的那张经典专辑 《Nevermind》，曾击败了天皇巨星Michael Jackson同样传奇的专辑《Dangerous》，登上了Billboard专辑榜首位。但一想到由Kurt Cobain构想的专辑封面日后成了常年被花式再创作的传世经典，一时间不知道关于这张专辑的哪一个部分更让人津津乐道。
封面上的元素构成极其简单，但「婴儿」和「金钱」这两个处于两个端点处的符号让画面构成了饶有深意的张力；次年Nirvana在精选集《Incesticide》封面画作中，再次运用了婴儿元素，婴儿面庞的玩偶与骷髅样的成年人性形成鲜明对比，值得一提的是Kurt Cobain完全掌握这张专辑的艺术创作权。
下一张正式专辑《In Utero》，名字就叫做“母体内”，Kurt Cobain将「婴儿」意象推向极致，散落在鲜花和人体模型上，充满着殉道者的神圣意味。
几年后Kurt在商业化运作、艺术追求与名声带来的压力下自杀，这几张专辑中透过「婴儿」表达了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情绪，好像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
同样不知道封面和音乐哪个更让人乐道的，还有传奇说唱巨星The Notorious B.I.G.的个人首张专辑《Ready To Die》，但凡声称自己是说唱音乐迷的人若是没看过它的封面，那么他的爱好者资历就很值得受到怀疑。
知道这张专辑的封面长什么样子比听过专辑里的音乐似乎更理所应当，至少在街头时尚龙头品牌Supreme把它印到衣服上之后，更是如此。
The Notorious B.I.G.在《Ready To Die》里描述了自己从小孩成长为一方人物的历程，专辑封面展示的不是金银财宝或者跑车美女这一类貌似更符合主题的东西，而是一个代表了初生阶段时候的自己的婴孩；如果把专辑本身比作是一个果实，那么儿时的自己就是这颗果实的种子。
实际上，整个现代流行文化史，就是「婴儿」结出的硕大果实。
二战后的西方社会，出生率骤然激增，部分国家作为战胜国在经济物质方面很好地满足了新生一代，诞生于婴儿潮（Baby Boom）期间的群体对精神世界有着前所未有的追求和探索，直接的结果就是这些人塑造了日后影响力辐射全世界的流行文化。
这些「婴儿」叛逆而富有创造力，他们的想象力在音乐、时尚、电影以及文学等等产业都发挥得淋漓尽致；可以说我们现如今所理解的“青年文化”，这群婴儿们就是“始作俑者”。
也恰恰在婴儿潮末的六七十年代开始，我们能看到不少音乐唱片以婴儿作为封面的主要设计元素，尽管很显然这些封面上的婴儿并不意指婴儿潮，但当把两者结合在一起联想，多少显得微妙：婴儿潮里的婴儿长大后成了叛逆的青年摇滚客，推出了用婴儿形象封面的音乐唱片。
正经地说，婴童的意象对于沉迷思考人生的音乐人们来说，有着太多象征：初心、纯粹、萌芽......
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朋克摇滚乐队地下婴儿，直接把「婴儿」放在了乐队的名字里，婴儿所寓意的萌芽以及随时破土而出的新力量，正是他们取用这个词的原因。
而在中国的摇滚史里，也同样能找到不少以婴童作为唱片封面创作元素的音乐专辑，崔健的《红旗下的蛋》、面孔乐队的《火的本能》、二手玫瑰的同名专辑，等等。
婴儿形象成为某种精神力量的图腾，如果要正儿八经地要追溯，可能是是西方艺术史当中那些被宗教文化影响的部分？
道成肉身婴孩的全能上帝在很多艺术创画作里作为主角，身边跟随着圣母圣徒或者天使们，以柔和的人类形象出现，代表着新生、一切事物的开始。
所以当Rick Owens在前不久成立童装支线时，在一些品牌粉丝看来，这达成了某种品牌文化闭环；Rick Owens营造的品牌氛围里有着强烈宗教和神性探索基调，新生人类的灵性成为品牌灵魂里最后的锦上添花。
这到底是不是牵强附会的解读，暂且不说，不过新设立的支线与品牌主线有着同样规格等级的设计和用料，表明特地为这群初来乍到的人类幼崽们所打造的产品线至少不是食之无味的鸡肋，算得上是血统纯正、名正言顺的高级时装。
跟Rick Owens不同，来自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的学生Amanda Colares Silva在试图通过服饰探讨神性连结这件事情上，就直白得多。
“婴儿躯干”的一部分，透明的“婴儿胚胎”，“一比一还原”式地把「婴儿」镶嵌到了衣服上，Amanda Colares Silva把这一系列作品打造成了人生深刻课题的标识:我们是造物主的孩子，我们与上帝的关系，母性的力量等等。
“穿上‘婴儿躯干’的成年人，代表了某个阶段的自己在小孩和大人的身份之间产生了撕裂感；柔弱的婴儿可以在父母那获得依靠，就像自己可以依靠上帝一样。”
设计师Amanda自己对于作品寓意的阐述，致敬了她心中的上帝，同时也把「婴儿」放到了复杂大人世界的对立面，这个词代表着单纯而美好。
至于话题中心的老伙计Balenciaga，也在 2023春夏的末日废土秀里凑了一把「婴儿」的热闹，模特怀里的婴儿玩偶则被人解读为「希望」、「末日里人类的火种」，不无道理，很明显时尚文化不管从不从娃娃抓起，最后也还得靠娃娃去延续。
在我们的情感里，代表希望的婴儿确实总是极致神圣的。在著名游戏制作人小岛秀夫打造的知名游戏《死亡搁浅》中，就有一个非常奇特的剧情设定，主角的装备需要搭配游戏里的婴儿角色，才能发挥探测附近不可见反派角色的功能。
婴儿在小岛秀夫的设计里，成了类似照妖镜的扫描仪，这样的设置似乎也体现了某种对于婴儿的情感共识：通透干净、极致的灵性、积极的能量、无限的可能性。初生的婴儿，是值得一切赞赏的集合体。
忧郁的音乐人需要力量，他们想到了婴儿；时尚品牌想回顾初心，他们致敬了婴儿；游戏制作人创造新的世界观，他们缺少不了婴儿......于是给我们留下一道填空题：
你_______，________ 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