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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普/本质上,解构主义者就是一个杠精

阿月 后现代主义哲学 2022-12-14


文本:阿月
图片:王秀


解构,就是把主人能指从符号界打入想象界。符号界在思想之外,它的权力和符码排列无意识地渗透/规制着我们的思维活动,而想象界却在思想之内,它就是思想的认知/运动过程本身。

日常语境下,符号界里的主人能指们在无形中支配着常人的一切言语与反思,而解构主义的具体斗争过程,则是于文化空间中制造/散播异于常人的能指链流动,即解码流,这种流动具有指向性,它从想象界出发,将常人语境下占据支配地位的不可见的无形权力他者,重新拉入可见的在场语境进行认知运动。认知运动将无形的主人能指拉入可见视域,本身就瓦解了其不可见阶段不证自明的至高合法性,解码流通常又总是批判性的,进一步指出其荒谬的实质。


举例,保罗福塞尔的《格调》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并为社会各阶层编织一种精神形式上的普遍性,以罗列他们的文化,品味,认知中的上流幻象,人生追求乃至主干思维,而对于对社会权力等级制不屑一顾的逃逸者,他则创造了一个词“异类”来以确定性的身份重新编码和凝视他们的普遍性,就好像所有没有权力的人都应该在文化品味和人生追求上接受他的奚落和嘲笑那样。

应该如何解构保罗福塞尔——

一.通过某项社会调研抽象出生活事例,指出他对某个特定类型的人群的消费观念和文化品味的理解压根就是错的。

二.从二十世纪美国哲学在后现代哲学史上几乎毫无建树开始谈起(当然他们是建树可能在分析哲学和心灵哲学,不过我也说不准,我是后现代主义者,我不靠哲学史思考问题),指出美国受后现代主义影响的公共知识分子要不就满口胡言乱语要不就纯粹科普只能当个学术民工的事实,再进一步谈到即使在这群人里保罗福塞尔的哲学水准也足以堪称平庸以至于学术地位极度边缘化,并借此动摇保罗福塞尔本人话语的专业性和权威性。

三.鲍德里亚式的批判,使用象征交换,刻奇与符码秩序加上一点精神分析,攻击角色扮演与社会身份本身的合法性存在。

四.拉康式批判,钱在符号界是一张钱,想象界却可能只是一张纸,由此指出金钱秩序背后主人附加的权力价值符号不经由想象就是一个屁的事实,攻击权力等级制本身的合法性存在。


当然,答案是开放的,我们还可以有其他的批判方法,解构也是开放的,你可以保留自己的判断,以理解这四种方法是不是解构,不过对我来说,这四种其实都是解构。

实际上,《格调》绝不单单意味着这些它书中全部的内容,它更是保罗福塞尔为自己打造的一具虚荣的肉身,在对不计其数的生活里几乎一切他者冷酷无情的书写之中,保罗福塞尔把自己抽离出他所描绘的压迫性的社会现实,进入上帝视角的虚无的形而上,实则是把自己的思维同大他者(他自己想象的大他者)的思维等同,由此进入知识分子的特殊享乐。

然而,这具虚荣肉身其实也并不重要,因为现代,作者已死,《格调》的本质不在书的内容,亦不在保罗福塞尔的自媚,而在于——它到底散播了什么,它向人们说明了什么,它在公共空间制造了怎样的流动,它在文化领域生成了何等的建筑物。而这一切又要追溯到一个更深的问题层次——《格调》默认了什么,那些保罗福塞尔视而不见的东西是什么。

这本书的真实就在于,它产生了这样的影响——那些主人能指(指保罗福塞尔默认的权力等级秩序),将借助保罗福塞尔叙述他人时精密的小结构,借助保罗福塞尔的默认和视而不见,让自己变成集体无意识界层里更深的更不可见的更不容置疑的权威。

因此,《格调》的本质正是处于书本之外并支配着这本书书写内容的隐晦的意识形态,正是保罗福塞尔散播向公共空间的无形的主人能指的编码之流。


现在,它遭到了渴望自由的动态无意识的自发性反抗,我们的文化环境已经变成战场,代表建构的正是保罗福塞尔的编码之流《格调》,然而解构一方堪称解码之流的却只有两支——

上文中第一种反抗方式其实无非普通的辩论,它还尚未触及其本质性的意识形态,而仅仅只停留在《格调》具体内容的泥潭里打滚;第二种反抗方式同样称不上解码,它只是视角主义,它转换了视角,通过提出一种新的意识形态叙事,把保罗福塞尔包容进去,实则是将保罗福塞尔从大他者的位置拉到人间,再借助新的权威系统打击他本人,它仍然默认了新的等级制。

然而,解构主义却从来都不是一种对“纯粹解码流”的要求,解构主义可不是列宁的先锋队(参见上图),它并不将自己悬临/异质于斗争之外,傲慢地对斗争进行指导,要求我们的斗争模式都应向第三和第四种对《格调》批判看齐;恰恰相反,正是斗争本身包容性地开放了解构主义的内涵,一些斗争或许没有直接地与解码流向连接,但它培育了我们富有激进性、叛逆性和反抗性的精神品格,让我们保持了我们的动态无意识,让我们在斗争(比如女拳,非理性和理性的重拳出击都值得肯定)之中变得愈发自信,强大,抵触规训,斗争也才会在这种自发性中变得更加激烈和深刻,解码流才得以在这样的斗争之中创造性地呈现出来。


在它的反面,身份意味着预设一套符号秩序的先行在场,我们的自我和外界的能指链条相遇,每每这个时候,身份就跳出来,责令我们以它的法对此作出回应,故解构主义者不是身份,而是某种反身份。


因此,一个稳定的人是无法成为解构主义者的,无论他掌握了多么深邃的后现代知识,都无法拥有“解构主义者”这个长期的符号界身份(解构主义者也不会使用权力的知识型让自己显得高尚)。


如果一个人认为他应该以拉康/福柯/鲍德里亚/阿甘本的话语去规制所有的斗争形式,那此处存在的实质正是典型的先锋队式意识形态,这种东西的荒谬就在于,任何一种思想一旦和社会发生关系就会被迅速社会化,并失去其先锋性。进步思想的内核蔓延出无数能指链,生成一个新的文化符码区间,在稳定的静态默认之中,新的权威,主人能指和隐晦权力/等级秩序又将重建并统治这片国土,它们让进步思想不再直接与真正的进步的斗争本身相连接(先锋队模式最大的矛盾就是落后的先锋队与进步群众之间的矛盾)。


自然的,解构主义者不是新的权力空间所承认的身份,它不在这些符号界里,而是在永远处于动态的反符号斗争里,在斗争里,这个身份生成了此刻的我们。


反观今天的编码流,大量的不证自明的默认,让微小的私人事件只能在任何一种可能的世界历史学范畴的巨大有机层内部呈现,大写地,普遍地铺满主体视域内一切他者的私人生活。知识型的还原式性将所有生命书写为同质化的现代性话语,人的实际存在实质沦为了大写历史本质的某种样式的以小见大式微观展开,癔症大他者将万物囊括进去,以此进行对相同之物的整体化的把握。

在知乎,微博,微信公众号乃至整个公共空间里流窜的所有的这些知识型叙事,都让人的本质问题不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世界的发展,历史的潮流,国族身份区划的集体的走向,成为这一切应然且实然(视域中的实然)的图像的再现。人成为过去历史和现代性话语的产物,从当下的世界国族帝国主义秩序回溯到知识型编码的历史与未来之中,以癔想的大他者视角癔想出该国族的历史投影与未来投射连续性和整体性,无处不在的编码流摧毁了人的现在,以过去的映像重构了完全拒绝开放性可能的未来的躯壳。

而它又能具有什么反面呢?这些知识霸占了美,它的对立者依然是同样美的整体化的现代性知识,它真正异质性的反面却是现实生活本身——现代知识型真正的反面又要怎样用封闭的理论所描述呢?“所有人爱是什么是什么,所有人爱干什么干什么”又怎么可能满足现代性封闭知识型的审美条件呢?


在我们视域里所铺满的这一切现代性的话语,都已经沦为资本主义的文化美学转型与人格能量再生产工厂,而这里就是我们所存在之处,斗争自然就成了能动主体向当下的一切的存在与非存在发起的斗争——

如果从语义学上讲杠精是“为反对而反对的人”,那么当一个人真正拥有杠精这一符号身份(杠精本来不是一个符号界身份,而是被反叛性冲击的主体间性强加的侮辱性能指,真正选择这一身份也就意味着主体成为符号界的弃儿,在现代文化之中彻底坠毁),面对任何无形主人和隐晦权力秩序都能在斗争中生成杠精的姿态,那么他唯一可能的行动便只剩下了——反抗一切。

再没有现代性所笼罩的过去和未来了,杠精作为一种消解了现代性默认的解辖域动态的战争机器,他们只能从具有向一切斗争的潜能的斗争中成为杠精,实则是从碎片进入碎片,由此完全拒斥了符号秩序所圈定的身份认同的整体化的过去和未来。

在主体层面,解构主义斗争的对象就是个人历史与大写历史作为虚荣延伸出来的实在肉身,而杠精以态度分裂的姿势逃逸出符号界对主体精神存在的连续性把握,也就逃逸出了符码秩序对主体快感模式的刻奇化宰制,因此杠精既不是理性的,也不是感性的,它不是进步的思想,而是进步思想得以生成的土壤,是让主体直接与激进性,叛逆性,乃至流变的动态无意识相连,是直接地反对在场者默认的一切,让我作为不在场的无声的个体面孔开始说话,反对一切强加于我的编码之流,正是施蒂纳唯一者和尼采超人哲学的主观唯意志论的现实体现。

理论总是封闭的,生活才是敞开的,全世界所有的杠精,斗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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