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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劳动节是消费主义的炫富奇观——休闲只是景观再生产的劳碌工作

阿月 后现代主义哲学 2023-05-03

成语朝三暮四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养猴子的人要减少他给猴子的果子供应量,从八减到七,他最开始说早上给四个晚上给三个成吗?猴子们不乐意,人又说了,那以后早上给三个晚上给四个呢?猴子们明白这里存在一种上升的增长趋势,让它们感到以后日子会越来越甜,于是便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下来,此处说的道理是,现实并不能直接等同于物质现实(毕竟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的果子数量都一样,但猴子的态度却截然相反),所以在更多时候,现实就是意识形态的解释学机制生产出来的幻象。
对五一劳动节调休的第一层理解是“五一”,也就是位于表层的“五”天意识形态幻象,加上位于深层的“一”天的实在放假,受限于调休的委派,少了两个周末的人们埋怨自己该干得活没少干,假期却只多出一天来,他们不满于科层绩点体系内在的捕获性力量一边将主体的命运安置在一个相当荒诞的位置上,一边又抛出一个“小长假”的说辞显得这假期仿佛是某种无比浪漫美好的、有待于被感恩的赏赐,这里,人们常常通过把自己的生存维度同猴子等同起来,将五一写作“小长假”实为多放假一天的说辞解释成朝三暮四里的耍猴,以构成对此安置形式的拒斥。
这其实不无道理,和人一样,猴子也需要同时承担两种荒诞的命运,一方面他们的食物配给减少,而另一方面,猴子愚蠢、人聪慧的二元对立本身就是在寓言故事存在之前被预先给定的,养猴人和猴子的行为都不过是要嵌套进这个寓言故事的模式里,最终皆大欢喜的结果总是让这种故事如此富有教育意义,猴子只能叽叽喳喳地叫着,他们既不能把握自己的生存境况(那是养猴人才能做的),也没有办法用人话来表达不满,他们的声音本质上只是一种理性之外的噪音,只能被动地接受自身被排除、被抛出可见世界的命运,这更深层的戏耍就在于,猴子其实不得不乐,他们必须为主权者朝三暮四的操作感到满意,走入到那个预先给定的从牢骚质疑到幸福美满的结局,毕竟这个故事就是养猴人写的,猴子自己并没有记述事件和阐解自己话语的权力。
对五一劳动节调休的另类理解则是“一五”,和第一层视域完全相反的是,这种观点认为五一劳动节仅仅多放了“一”天假才是意识形态幻象,表面宣传的“五”天假期反而是实在的——因为在周末上班并非调休所致的例外,反而是日常生活的常态,周末本来就是要向科层绩点继续出卖劳动力的,休闲时间就是个无,但调休又不能把它削减到少于无,所以五一劳动节确实是实实在在地放了五天的假,尽管有些笨蛋把它解释成只放了一天,相比于第一种观点直接的拒斥,这种观点则试图通过应和主流叙事来进行反讽,它构成了对第一层看法的补充,就像故事里生气的猴子(一种看透世事后讲个地狱笑话自嘲的残忍)构成了对开心猴子(虽然埋怨但主权者多给点残渣都能乐得出来)的补充那样,二者只是大他者不同形式操持下主体不同面目投射,互相运动向对方的他们都同样困守在绩效社会的科层结构里,同样安于接受自身被定义为猴子的位置,任由主权者三瓜俩枣的分配支撑起他们全部的力比多流动。
实际上,对五一最深层的实质性内容把握是“一无”,即五天假期,其实一天都没有,因为我们五一劳动节的叙事里只有“劳动光荣”,而没有“休闲光荣”,毕竟在绩效社会,休闲只是作为劳动的补充而存在,并没有一个休闲自己的本己性的到场,即,休闲的意义不在它自己那里,而在劳动那里,作为张力、调和和缓冲地带,休闲的降临使得“更好的劳动”成为可能,休闲是劳动的构成性例外,是劳动的“组成—部分”,因此——休闲不存在(至少休闲无法作为它自己而独立存在)。
雇佣劳动是对主体的异化和物化,在景观—消费社会,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大他者对人类的商品化,工作就是人去出卖劳动力、并商品化自己的劳动时间,比如人与人见面第一时间就要交换名片,因为他们要了解到对方具体在哪个地方以何种形式去卖身,由此确定对方的地位和价值,以便于在正常的情商交际范畴之内选择一套自己和对方交流的模式化互动方案,根本上来说,人们需要通过名片来确认,你到底是一个稀缺的、昂贵的商品?还是一个常见的、廉价的商品?
如果说劳动代表着人作为消费商品的使用价值,那么休闲便代表着人作为消费商品的符号价值,休闲就像是对商品人类的保养和镶边,五一劳动节时休闲向度的选择同样是商品人类证实自身价值的手段,因这缘故,五一期间天价酒店的存在也具有了巨大的正当性和必要性,一方面对天价酒店的消费尽情展示着主体对自身休闲内容的权力化,而另一方面对天价酒店的吐槽和埋怨又使得主体的炫富能够以凡尔赛文学的形式平滑铺展,成为对自身权力内容的休闲化,故五一的节日庆典的存在意义就在于,在商品人的微信朋友圈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旅游炫富的奢靡消费奇观,这种不连续的、永恒铭刻于其社交圈子中的过往档案,展现出商品人附带的历史文化价值与驯服于现代消费主义社会的精神状态。
一个真正的有价值的商品,一个好的员工,首先一定是好管理的,最好要懂得自我管理,五一劳动节的刻奇炫富之旅不止意味着主体欲望在现代性的权力机制里无限投资无限运转以加速消费社会的再生产速率,更代表了主体为了维持自己发送到微信朋友圈里的历史炫富档案的连续性与一致性,而不得不“为了自己”在假日之外加班加点努力工作的客体化生存仪态,这里我们当然可以说,用于给作为商品的自我附加符号价值的五一劳动节就是“一无”,就是五天假期,一天都没有,在所谓的小长假休息日里,商品人类依然兢兢业业地从事着维持自己现代性的消费主义景观生活再生产的休闲工作。
只要不去工作,天天都是假期,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道出了真理——因为唯有“休闲光荣”,休闲才能在最直接的肯定性里成为可能,休闲的叙事不止要在此独立于劳动之外,甚至本身反而将成为了劳动的主体意义与最终目的,如果说工作的价值就在于扩充躺平基金的储量,那么商品包装式的被百度地图和旅游路线规划的行动轨迹、为了微信朋友圈权力景观的增殖在人山人海中挤进高价景点拍照的休闲工作的纯受罪也都将烟消云散,我们可以想象另外一种休闲的形式,比如在完全不了解目的地的情况下,随意乘坐公交并在任何可能的地方下车,我们漫无目的的行走,让一切异质化在敞开中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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