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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简介

黄必康，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二级教授，教育部外语指导委员会委员、国家精品课主持人、中美富布赖特学者及中方面试遴选专家、英国杜伦大学高等学术研究院国际高级研究员，美国福尔杰莎士比亚研究院客座艺术家研究员，现任中国莎士比亚研究会副会长。　
译后记

英译汤显祖用梦幻般美的曲辞写成的名剧，让译文剧词在表意方面最大限度地表达出原作精炼而富有古典诗意的语言所承载的语义内容和文化意蕴，同时仿用莎士比亚诗体，化用莎剧中一些经典的语句来表述原文的细节和意象，使译文读起来带有莎士比亚诗剧的味道和美感，以满足更多的英语读者和观众的异文化间理解和文学审美需求，这是我在学习英语和英美文学的早期就萌生的一个梦想。几十年东风吹梦流年去，经过时断时续的积累和努力，这一梦想部分变成了现实。望着打印机里吐出来的一大摞译稿，我除了瞬间的兴奋和释然，不免想起促成这项译事的一些人生往事和思想轨迹，在此借“译后记”短小的篇幅，简略写下来与读者分享，也借此机会向译界同仁们求教。回想起来，莎士比亚戏剧和中国古典戏剧，这是我学术生涯的两大基石。我在高校从事英语语言文学教学与研究40余年，除了广泛涉猎英美文学和文化研究理论，也一直都站在这两大基石上营造着自己的精神家园。由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特殊的社会政治环境，我错过了学习外语的最佳年龄，蹉跎青春岁月后，20岁出头才开始学习英语，好在我的父亲是英语语音学教授，对我的英语语音语调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教习间时而吟诵莎翁诗句，以示纯正英语发音对未来欣赏英语文学经典作品之重要。不过，我对莎士比亚真正产生兴趣，并且接触到中国古典戏剧，还是在高校的学习环境中。 1981年我在四川大学外文系学习，没课时便喜欢到邻近的望江公园，在翠竹掩映的亭子中朗读和背诵英诗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久之便也对莎翁诗句抑扬顿挫的音律音效美感有了些许自发的感悟。时任川大外文系主任的是朱生豪先生的胞弟朱文振教授。朱先生承兄遗愿，曾试图用中国古典戏曲的体式续译朱生豪先生未译完的6部莎士比亚历史剧。一次，我偶然在阅览室读到朱先生《仿戏曲体译莎几个片段》［《外语教学》1981（3）］一文，感到十分好奇和新颖，觉得朱先生用仿中国古典戏曲的词句和腔调翻译过来的莎剧台词读来有滋有味，与莎翁的素体诗在语言的音效上有一种异文化间共振的感觉。我当时想，反之亦然。这便种下了我学业生涯中的一颗种子。 1985年我受业著名莎学家水天同教授念硕士。水先生提倡莎学本土化，指导我从事莎士比亚戏剧和中国古典戏剧的比较研究，这与我的学业兴趣和阅读积累对上了口。水先生在哈佛大学师承西方新批评派先驱瑞恰慈（I. A. Richards），注重文本细读，要求我暂且悬置比较文学理论和浩繁的莎评，专注莎士比亚戏剧语言和文本研读，做到了然于胸，同时广泛研读中国古典文学，特别是元曲、元杂剧和明清传奇剧，首先在历史化语境中去发现不同文本表达的文化契合，并加以阐释，以期在大量占有文本的基础上进行平行比较和理论归纳。循此路径，我逐步拓展和深化了此方面的学习和研究，硕士论文集中比较研究了莎剧《特罗里斯和克蕾西达》（The Tragedy of Troilus and Cressida）与孔尚任的《桃花扇》的社会悲剧意识，其精简版也发表在上外《外国语》杂志［1992（5）］。 1995年我入北大，在李赋宁先生门下攻读博士学位，论文做的还是莎士比亚。在李先生的指导下，我的博士论文缘新历史主义和文化唯物主义的研究路子，进一步深入到莎士比亚戏剧语言的肌理，对其历史剧中的诸多文化意象做出历史政治化的解读，这无疑为我本人内化莎剧语言和文化意象，在莎士比亚的文化语境和戏剧视界中准确地解读和翻译中国古典戏曲提供了深层次的中西语言文化基础。这本博士论文不久后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李赋宁先生是西方语言文化大师，也是浸透了中国古典语言文化的学者，先生在表演京剧唱段时字正腔圆的唱词和物我两忘的神情让我至今难以忘怀。人生如梦，戏剧人生。回首向来梦境处，这些人生求学经历也就促成了我的译事梦想：用莎士比亚诗体迻译中国古典戏剧，让汤显祖的名剧在英语读者的心目中产生文学审美快感、文化理解和诗意共鸣。 2016年是汤显祖和莎士比亚逝世400周年纪念年，一年之内，中英学界和戏剧界举办了一系列学术讲座和盛大的演出活动，共同纪念这两位世界文坛上伟大的戏剧家和诗人。这场持续一年多的汤莎盛会，表达出中国学者和艺术家对中国文学经典世界化和当下化的诉求。 2017年6月我受邀到英国杜伦大学高等学术研究院从事3个月的访问研究，期间受汤莎研究启发和鼓舞，重读《牡丹亭》，搜集参阅现有英译本，试译选段并着手一些有关读者反应的调研。此后，2019年6月我在美国福尔杰莎士比亚研究院客座期间又针对英译中国经典文学做过一些英语读者问卷调查，并对重译《牡丹亭》做过一些反思。我认为，汤莎并举，借船出海，也许也是中国戏剧文学经典“走出去”的一条有效途径。然而必须看到，莎士比亚丰富多彩的戏剧语言和天才诗情创造出了英语民族最伟大的戏剧精品。这些精彩的作品随着18世纪中叶西方工业革命以来英语在全世界的扩张而远播世界各地，几百年来保持着世界性的持续影响，形成了具有世界文化意义的经典文学价值和意识形态意义。相比之下，明清帝国衰微，汉语没有获得像英语全球扩张那样的历史机遇。如此，莎士比亚在当今世界文学的地位和影响远超过汤显祖，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汤显祖的戏剧作品中展现出来的具有前瞻意义的时代精神，深厚的人文底蕴和人性洞察，独特的审美传统和鲜明的艺术创新精神，在深度和广度上与其同时代的莎士比亚戏剧遥相呼应，显现出不同社会文化语境中人类在不同程度上步入现代性过程中的行为和思考。“临川四梦”剧本中诗意盎然的语言中凝聚着中华文化的精华成分，在中国文化语境中无疑占据着戏剧审美的最高峰，其文学思想和戏剧审美价值也具有尚未充分描述和阐释的世界意义。然而，我们如果仅仅在中国学术语境中，借用西方文化研究和中西比较文学的理论话语，从时代意义、哲学意蕴、思想深度、人性诠释和艺术审美诸方面高扬汤显祖戏剧的价值，或立足于中国传统的戏剧形式，通过对汤莎的艺术拼贴或融合，在舞台上力图展现中国古典诗词和戏曲的魅力，这些都难以在语言文化的深层次上达到在世界文化的大舞台上弘扬中国古典文学艺术之目的。对于汤显祖用典雅华丽的古典汉语和历史文化典故写成的戏剧诗文和曲辞，西方读者在读不了、读不懂或因译本问题读来无趣的状态下，则难以认同汤显祖与莎士比亚比肩的文化意义和审美价值。而且，必须看到，莎士比亚广博丰富的戏剧语言经过了几个世纪在全世界范围内经久不断的文化再生产和流通，已经为西方国家大多数受过教育的英语读者和观众所熟悉，成为他们心理内在的文化构成，莎剧中的有些词语甚至成为西方大众文化生活用语的组成部分，也是西方戏剧文化中经典的话语形式。为此，在翻译策略上，如何以经典对经典，为英语戏剧爱好者和文学读者提供一种新的译本，使之在语言细节、具体意象、诗意情感上最大限度地表现出汤显祖原作的文本内容，并且使他们获得文化心理上的同感，同时在艺术话语表现形式上为他们喜闻乐见，读起来又似曾相识，兴趣盎然。这也许也是当今中国汤显祖研究者和译者的一个有意义的课题。这样的译法涉及汉英两种语言不同而引起的表意文字体量问题，文学经典的互文诠释和戏剧艺术传统等诸多问题，不仅仅是一个文学翻译的归化问题。换言之，中国古代文学经典作品好的译本应该是一种既充分尊重原作历史语境和文化精神，表现原作文学形象细节和诗意情感，又能融入译入语读者和观众的语言文化心理和戏剧艺术审美趣味的译品，是一种尽可能趋向钱锺书先生所谓“化境”境界的语言文字结晶。总之，站在沟通不同文化体系、融通文学审美体验、促进文化交流的高度看，我认为译者不仅应是异文化之间的语言桥梁，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沟通不同历史文化心理、审美习惯和话语范式的阐释者和重建者，这对于文学译者，特别是中国古代经典文学作品的翻译者，提出了一个更高的要求。唯有此，中国文学典籍的译本才不会被西方读者束之高阁，“东方的莎士比亚”这样的提法才不会被视为是中国在国际上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手段之一；也唯有此，像《牡丹亭》这样优秀的中国文学经典才能在保持自己的文化个性的同时，在不同的话语结构和文化体系中展现出它的现代性价值和世界性意义。谨此再次感谢关心和支持过这项译事的中外学者和学生，感谢商务印书馆的领导和编校团队，感谢抚州汤显祖国际研究中心给予本译书出版资助。希望这本仿用莎士比亚诗体译就的《牡丹亭》能为国内外英语读者所喜爱，也能为汤莎研究和中外戏剧交流、为文学翻译事业和研究提供新的视角和途径。黄必康2021年5月20日于北京大学燕北园寓所

目录

AUTHOR'S FOREWORD

TRANSLATOR'S INTRODUCTION

NOTES ON TEXTUAL AFFINITIES

ACKNOWLEDGEMENTS

DRAMATIS PERSONAE

SCENES

SCENE 1 Prologue

SCENE 2 A Young Scholar's Inspiration

SCENE 3 Parental Instructions to a Playful Daughter

SCENE 4 A Pedant's Lamentable Sigh

SCENE 5 Employ a Senior Tutor for Our Daughter

SCENE 6 For a Bygone Age We Sigh

SCENE 7 The First Tutorial in Classics

SCENE 8 The Promotion of Farming

SCENE 9 Clean Up the Garden, Flower Boy!

SCENE 10 Love in a Dream in Spring

SCENE 11 Maternal Inculcation

SCENE 12 Seeking for the Lost Dream

SCENE 13 Farewell for Fame, and for Good

SCENE 14 The Self-Portrait of a Young Beauty

SCENE 15 Overhanging Nomadic Conquest

SCENE 16 The Parental Diagnosis of Lovesickness

SCENE 17 Biography of a Taoist Nun

SCENE 18 Diagnoses and Prescription

SCENE 19 Rebel Warrior Woman

SCENE 20 Mourning for the Dead

SCENE 21 Running into a Patronage

SCENE 22 Hard Is the Journey to the Capital

SCENE 23 Judgement at the Infernal Court

SCENE 24 The Buried Portrait Excavated

SCENE 25 In Memory of the Ill-Starred Daughter

SCENE 26 O, It Is My Lady! O, It Is My Love!

SCENE 27 The Lamentable Wandering of a Ghost

SCENE 28 Ghostly Discourse at Night

SCENE 29 An Aﬀair? Between Whom?

SCENE 30 The Pleasures of Ghostly Romance

SCENE 31 Let the War Come, I Say!

SCENE 32 Swear! For the Love of a Ghost

SCENE 33 Help Me to Dig the Grave Unseen

SCENE 34 The Magic of a Home-Made Panacea

SCENE 35 Back to Life from the Deadly Grave

SCENE 36 Fly, Fly, with Love in Mind

SCENE 37 O, What a Foul Oﬀence to the Dead!

SCENE 38 Go! Besiege Huai'an, Forward!

SCENE 39 In Hangzhou: Looking to the Past and the Future

SCENE 40 Where Are You? My Master!

SCENE 41 Imperial Exams: Late but Not Last

SCENE 42 March On, to the Battlefeld, Forlorn!

SCENE 43 Fight! Te City of Huai'an Ever Stands!

SCENE 44 Oh, Dear Parents, You Are in Peril

SCENE 45 A Foul Trap with Human Heads

SCENE 46 Trick and Counter Trick to Disarm the Rebels

SCENE 47 The Siege Is Lifted! Away to the Sea!

SCENE 48 Mother, Fear Not. I Am Liniang, Your Child!

SCENE 49 The Poor Scholar Is Left, Hungry and Cold

SCENE 50 A Melancholy Revel Disturbed by a Son-in-Law

SCENE 51 The Imperial Laureate of the Year

SCENE 52 Where Are You, Prime Laureate?

SCENE 53 Trials and Tribulations Are Redemptive

SCENE 54 One Lot of Happy News Follows at Another's Heels

SCENE 55 All's Well That Ends Well

译后记（AFTERWORD）

忙处抛人闲处住。
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
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Tired of the busy, painted pomp of the court,
Come I to live here as a retired lord.
Life is ﬂat, weary, a span of tedious time
But where to go for a merry pastime!
Those pathetic poems I write during the day
Show that love is unique and hard to say.
Here sit I in this White Camellia Hall, alone,
Watching starry light replaced by morning tone.
The red candles at the door give me delight,
And my verse is lit fair by the morning light.
Love is as thoughts and dreams and tears and sighs,
But in the tide of time, it never fades and dies,
When you shall come to Peony Pavilion brave
To enjoy true love beyond the edge of grave.
(from Scene 1, Prologue)

▼延伸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