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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条生物的生活,有固定的圈数 | 科幻小说

K.M.约阿希姆 不存在科幻 2021-02-06

冬天到了,天气一天天寒冷起来。你是想要去冰天雪地的世界探险,还是窝在被窝里,享受温暖呢?


科幻小说都可以满足你!


12月,不存在科幻的小说主题是「冬日暖阳」。我们会带来适合冬天看的小说,或有冬季元素,或治愈温馨。


今天带来的这篇科幻小说,是一个关于亲情的温馨故事,讲述了玩偶生命独特的生活状态。作者卡罗琳·M.约阿希姆的《爱的溯时考古学》曾入围第55届美国星云奖最佳短中篇。

 作者简介 罗琳·M.约阿希姆 |  美国科幻作家,创作过一百多篇短篇小说,入围一次雨果奖和三次星云奖。作品被翻译为多种语言,在众多年度最佳作品选集中再版。2016年出版首部个人短篇小说集《过去与未来世界的七大奇迹》。


九号嘉年华 Carnival Nine

全文约12400字,预计阅读时间24分钟

作者 | 卡罗琳·M.约阿希姆

译者 | 余有群

校对 | 何锐、Mahat

有天晚上临睡前,转速慢下来时,我问爸爸:“为什么我每天有的圈数不一样?”

“造物者有时把你的钥匙多转几圈,有时少些,但永不可能超过主发条所能承受的圈数。恣意,你很幸运,你的主发条非常好。”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渴望。他的圈数从没我多,而且几乎都用来做大人们那些无聊的事情了。
“明天带我去动物园,好吗?”壁橱对面的动物园里,有表演后空翻的狮子和在鲜艳彩球上表演平衡的大象。
“我得带爷爷奶奶去机械师那边,清理齿轮上的铁锈。”
爸爸永远没有多余的圈数去外出或冒险,这太遗憾了。我张嘴想把这话说出来,但齿轮慢了下来,嗖嗖声减弱,变成了咔哒声,一声一声,清脆明晰。所以,我闭上了嘴,以免睡着了嘴还张开着。
爸爸说得对,我的主发条很好。我有时候转三十圈,有时转四十六圈。今天,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夏日,我转了五十二圈。我从没见过其他任何人的发条能上这么多圈,我突然充满活力。
但爸爸并没留意到我的发条上得有多紧[1]。“今早,奶奶的主发条保养了,爷爷装了新胡子。如果你替我解开那些线头,你剩余的圈数就可以用来去玩耍。”“可是……”
[1]原文为双关语,另一个意思是“我有多么激动兴奋”。
“工作始终排第一,你才不会将圈数耗尽。”他双腿僵硬,摇摇晃晃地沿着从我们壁橱延伸出去的宽木板走了出去。他穿过铁轨,消失在造物者工作台的阴影里。今晚,他做完差事回来的时候,他会带回来一块碎布或是一团线头。造物者丢弃的废品,爸爸用来给我们缝制衣服。
他的齿轮呼呼声越来越远,最后听不到了。我努力解着线头,可真是费时又枯燥乏味。发条紧绷的状态下,要细致地把颜色鲜艳的线一根一根理出来真的很困难。有列火车沿着铁轨咔哒开来,放着嘉年华轻快活泼的音乐。爸爸定居在这座壁橱城里,但妈妈在嘉年华工作,漂泊不定。爸爸讲的故事里说,偷溜出去参加嘉年华会是一场愉快的冒险。显然该着我去——嘉年华来的那天,我转的圈数比以前都多。我收集好我所有最漂亮的纽扣,一路蹦蹦跳跳着到了漆得五颜六色的火车车厢那儿。
时间还很早,嘉年华才刚到,但人群已经拥堵起来。每个人或慢或快地赶着去看表演,齿轮发出咔哒声和呼呼声。嘉年华的人将火车车厢铺展成平台,架起摩天轮,摆好游戏,为杂技演员拉好钢绳,非常忙碌。
我走过一个卖香味齿轮油的货摊和一个摆满华丽钥匙的货摊。我在想,要是造物者用这些钥匙,而不是我后背凸出的那把不起眼的银色钥匙来给我上发条就好了。有个比常人多长了一双手的漆脸匠,正同时给两个顾客的脸上色,给褪色的地方补色,还添上了节日气氛的绿色、蓝色和紫色的漩涡图案。“两种不同的颜料。”油漆匠朝我喊,“漩涡用肥皂一洗就掉。”
他本是想让我放心,但却适得其反——从壁橱走到浴室一趟就得耗掉七圈,要拿到肥皂可不容易。如果我涂了颜色,回到家爸爸肯定会生气。
“抓住两条配成一对的鱼,就可以赢得奖品。”有个摊主大声招揽生意。他的部件组装得很奇怪:一条胳膊又细又黑,另一条却又粗又白;两条腿也有点不一样长,十字形的陶瓷脸上有划痕。他伸出一根长长的钓杆,杆的那头有个很小的捞网,只能装下一条鱼。
“所有鱼不都是长一样么?”我凑在水盆边上,观察着那种橘色的鱼。它们安静地游来游去,有机械装置驱动它们前进,在身后放出一股股气泡。
那个男人把捞网没入水里捞起来一条鱼。他打开鱼腹的那块嵌板,露出一个数字——“4”。“鱼的编号是从一到十,你可以捞三次。任意两条的数字一样,就算你赢!”
我看着奖品——各类迷你小动物,绝大多数是猫,都带着极小的金钥匙,小到就连我也能拧动,所以每晚就不需要等造物者来给它们上发条。
“我用这些纽扣和你换?”
男人笑了笑。“不收。如果你没有买票,也可以玩,但你得给我干活——俗话说得好,一圈换一圈。”
和爸爸不同,他看出了我的发条上得有多紧。所以,他让我把箱子从他的展台上搬到火车最远的那个车厢上去。这份工作我很满意,因为途中可以欣赏嘉年华会场其余的景象,我看得发呆。我搬完时,他把捞网递给我。“随便你捞哪三条。祝你好运!”
捞网太长,不好掌控;但我还是把它伸进了水里。我扑空了,又没入水里。捞鱼可不像那个男人展示的那样容易。我又试了一次,捞到了一条,被捞出水面的时候,它呼呼作响。男摊主把一根栓钉按了进去,让齿轮停止转动,然后翻开嵌板,露出数字“8”。
接下来,我捞到了两条鱼,数字分别是“3”和“4”。
“这里到底有没有配对的啊?”我把捞网还给他,皱着眉研究鱼池,里面肯定有一百条。“这么多鱼,总该有配对的。”
“你得观察得更仔细些。”一个脸上有些雀斑的小孩爬上展台。他舀起一条鱼,查看了底部的数字,然后观察着水池。“这条鱼编号为‘6’,所以我得再捕一条数字是‘6’的鱼。”
他又把捞网伸进水里,动作流畅而熟练地又捞起来一条。他给我看数字——也是“6”。
“你怎么…?”
“这两条6号鱼有一条的尾巴是破的,兜着圈子游。”
“那另一条,你又有啥发现?”
“这条掉了一块漆。”
“我叫恣意。”
“恩迪瓦勒。”他快速补充,“可以叫我瓦勒。嘿,老爸,我能用自己剩余的圈数带恣意四处逛逛吗?”
那个经营捕鱼游戏的男人,审视了我们一分钟才点头同意。
瓦勒牵起我的手。“走吧,你得去听下夜莺唱歌,太美妙了!”
我们就这样去了。原来,夜莺是个女人——戴着与她黑色皮肤相衬的棕色羽毛翅膀。瓦勒说得对,她唱得很动听,每一首歌都得到观众的高声欢呼。
在嘉年华会场闲逛耗费了十二圈——我们看了杂技表演,在套圈圈游戏里输了,骑了跳舞的熊。然后瓦勒必须停下来了,因为他的圈数没我多。
“嘉年华里的人,你好像都认识。”我们坐在一块空平台的边缘,我问他,“认识我妈妈吗?她与众不同——有八条蜘蛛腿。”
“噢,我听说过她——蜘蛛夫人,对吧?她在四号嘉年华。”
“四号嘉年华?”
瓦勒用手指着我们下面的这块平台。“平台铺开的时候,你可以看到编号。而且,火车车厢也标了号,以便能相互匹配。所有这列火车的车厢编号都是九,所以我们是九号嘉年华。他们有个平台空着,能让爸爸经营他的游戏,所以我们才来了这儿。我另一个爸爸是杂技演员,九号嘉年华的杂技演员太多,所以他去了二号嘉年华。”
“那你从来没见过他?”
“这里只有一条轨道经过,但所有火车都在整座房子里穿梭,在沿路的城市停靠,为当地人提供各种嘉年华游戏。有些地方有铁路枢纽,火车在那儿擦身而过或调转方向。我见过他两次。”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然后,他偷偷摸摸地让我看那个有胡子的女人和一个皮肤上覆满幻彩绿鳞片的蛇形男人。嘉年华很精彩,我一点也不想离去,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弹簧已经松弛了下来,没那么紧了。我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圈数,仅够回家。“我得走了。”
“反正我的圈数也快耗完了。”
我从平台上跳下来。瓦勒把手抚在我肩上。“我说那些鱼有差别,是撒了谎,根本不是丢了油漆,也不是破裂的尾巴。每条鱼里面都不止一个数字,打开嵌板的方式不一样,数字就不同。可别告诉爸爸是我泄的密。”
那一刻,我们彼此心有灵犀,他信任我。这比我看过的所有奇迹都来得重要,让我竟然走到半路才为游戏作弊的事有些生气。
“你没整理线团。”我进屋时,爸爸说。
那团颜色混杂、糟乱不堪的线,跟我离开时一样,还在那张桌子上。
“我精力充沛,恰巧火车载着嘉年华而来……”
“恣意,睡觉吧。我们的圈数快耗尽了。”
我花了几天时间解开线团,还学会了把碎布缝成衣服。在我的第二个百天,爸爸带我进了城,将我那孩子般大小的四肢换成了成年人的四肢,还给我的脸重新上了油彩。火车来来往往,但我再也没有额外的圈数去参加嘉年华。然后有天早上,爸爸一大早就从城里回来了,拉着一辆轮式的手推车。“怎么了?”
“爷爷和奶奶完全停转了。”
“但造物者今晚可以再给他们上发条,然后…”
爸爸摇了摇头。“不,总有那么一天我们的身体承受不住再一次上紧发条。每个人都有千天,要么多些,要么少些。等发条转完最后那圈,就会彻底停下来。世事就是如此。”
我知道,我们不会永远转下去。因为我有一些朋友就是用壁橱城里回收中心的零件组成的;回收中心把旧零件熔掉,制成新的,所以我知道。可与此同时,我之前却从不知道,坏掉的人会被拆成零件。奶奶给我画过脸,爷爷总是给我讲关于造物者的故事,讲得最好。
“要是能在他们停转前见上一面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今天停转。他们才刚九百天出头。”
“你要把他们载到回收中心?”
他摇了摇头。“回收中心都存满了,但嘉年华经常急需零件。下一班火车来时,我们会把他们送到那儿去。”
我很兴奋,我知道这不对,奶奶爷爷才刚去世。但当待我静下来睡觉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想象着我们会看到的所有奇迹。
下一班开来的结果依然是九号火车。九号嘉年华上的东西,我已经基本看过了,所以有点失望。不过,我倒是想起了瓦勒,还有他告诉我的鱼身上的秘密机关。我跟爸爸走到火车前面的站台上,把奶奶和爷爷放在刷了红漆的木头上,但我仍然没看见瓦勒。一名嘉年华机械师跪在奶奶身边,爸爸俯身轻声说,“我打算留下来看他们被拆解,但你不必经历这些。你帮我把车子拉来这里,已经足够了。”
机械师剥掉了奶奶身上的衣服,拧开了她胸口的金属板。我想记住她完整的模样,而不是记住一堆微小的零件。我紧紧握了握爸爸的手,然后松开,沿着嘉年华的路走下去。
瓦勒在中途找到我。他也换掉了童年的四肢,重新漆了脸,没了雀斑,头发也更黑,更合适他。他把手放在我肩上。“听说你爷爷奶奶去世,我很难过。”
“你怎么…”
他耸了耸肩。“爸爸看见你进来了。他说,如果你想去看杂技表演的话,我可以花些圈数陪你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里流露出淘气的神情,让那听起来像是场了不起的冒险。瓦勒带我来到铁轨旁边那个白绿相间的条纹大帐篷里。我们手牵着手,观看杂技演员走钢丝,在高高悬挂在空中的秋千之间跳跃。
我很喜欢这场表演,但看到一半时,瓦勒就不看了。
“看了太多次?”我问。
“不是。因为这让我想起了我爸爸。爸爸很好,但我们总是相处得不愉快。他希望我将来能接管捕鱼游戏,但游戏本身就是个骗局,我很讨厌。”
我本想留下来看完剩下的节目,但又不想让他伤心。于是,我们偷偷溜了出去,回到火车上。“你能去另一个嘉年华吗?”
“我没有被造成像我另一个爸爸那样的杂技演员,零件没那么好。事实上,我只是被制作来经营游戏的,与其如此,我还不如留在这儿。”
“你可以离开嘉年华,留在壁橱城。”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仍牵着手,“那儿…,好吧,实在太无聊了。”
他笑了笑。天色已晚,他的圈数也快耗尽了。“我想,我可能会想出另一个游戏,一个很难但用不着作弊的游戏。”
我无法隐藏脸上的失望。壁橱城很无聊,我多希望自己没有说过这话,但事实确实如此。“是啊,要放弃嘉年华的冒险生活,留在这么无趣的地方是很难。”
他把我拉得更近了一些,在我耳边轻声说:“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留在嘉年华呢?”
爸爸会照顾好自己,而我也已长大成人,足以独自远行。回家途中,我告诉了爸爸这个决定;第二天早上,我就收拾好东西和他道别。这个变化很突然,我离开得也很突然,但爸爸知道,我一直都不安于现状。他太爱我,所以任我离去。当嘉年华火车开走的时候,我也跟着离开了。跟瓦勒一起。
我们到站的时候,五辆火车汇聚在那个大中转站。瓦勒帮我找到了四号嘉年华火车,让我去找我的妈妈。他本来要陪我去的,但二号嘉年华火车也停在中转站,我让他去找他的爸爸。我和瓦勒以后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而我现在想和妈妈单独呆会儿。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才造出不久。
她的车厢上贴着醒目的“神奇蜘蛛女”的标签,车厢侧面画着她的大照片,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她。我敲了敲门,她打开门,低头盯着我,一条前腿轻敲地板。“找我?”
我的齿轮在胸口剧烈转动,呼呼作响。她没认出我,她怎么会认得出?我四肢都换了,脸也重新上了漆。她离开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而现在我已是大姑娘了。“我是恣意,从九号嘉年华来…我想…我想来看你。”
“噢,我的女儿,恣意。”她的前腿一动不动,歪着头,端详着我。“你在九号嘉年华做什么?”
“瓦勒在教我如何经营其中的一个游戏。”我坦承道。我知道,这是嘉年华里最低级的一种工作。杂技演员或表演人员需要的技巧更多,而这些游戏却大多是骗人的,只要勤加练习,几乎任何人都能做到。
妈妈什么也没说,我们都沉默良久,有些尴尬。
“爸爸还在壁橱城。”我只是想打破沉默,别无其他意图。“几个星期前,爷爷奶奶也去世了。”我试着想出更多与壁橱城相关的消息,可妈妈一直呆在火车上,陪我成长的那些人,绝大多数她可能都不认识。我强烈希望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拉近关系,这种感觉很奇怪。在我原本的想象中,这次见面可不是这样的。她会爱我,仅仅因为我是她女儿,我们该会在瞬间建立起心灵的联系。
“我很遗憾听到他们停转了。”她停顿了一会儿,“你看,我真不是个当母亲的料——这就是拉尔斯把你带到壁橱城去抚养的原因。我…嗯…我对人不好,很自私,喜欢把圈数用在自己身上,从没为我和拉尔斯的关系上花过太多圈数。当然,我也从没为你花上足够的圈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生她的气,但她是个陌生人,从未真正走进我生活。世事如此,我早已习惯。比起生气,我更失望。与母亲团聚的梦想破灭了,我很伤心。我们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我回到了瓦勒的九号嘉年华火车。我发誓,我不会活成母亲那样。我很幸运,天生有很多圈数,我绝不会只用在自己身上。
火车载着我们缓慢地转着圈,在城市里停下来表演。我习惯了嘉年华的日常工作——推倒火车车厢的墙壁,用来充当我们游戏的展台;布置好瓦勒设计的飞镖游戏;在火车要出发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日复一日,岁月模糊了时间的流逝。有天,我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转了400多天。也就是说,我在嘉年华呆的时间比住在壁橱城的时间还长。
我不算老,但也不再年轻。
“你确定做好了准备?”瓦勒带我来到装满零件的第一节车厢。
我点了点头。火车在下一站会停在造物者的工作台上,是我们制作自己孩子的绝佳时机。
他开始挑选齿轮,把我们制作孩子所需的东西都排列出来。“我有一个同父的姐姐有对大钳子,像龙虾爪子一样…”
“我觉得,或许他可以和我们更像一些。”嘉年华的人有很多各式各样的部件,演出时会很有趣,但那些太稀奇古怪的零件会让我想起妈妈。“万一我们会定居在城市里的话,一双手会更加好用。如果他不想当表演人员呢?”
瓦勒皱了皱眉。“我想,那样的话他可以换掉零件。但你怎么不想去冒险了?”
我住在壁橱城,火车在城里短暂停留的那个时候,嘉年华很让人很激动。但当我融入其中——生活的责任和生计的压力将这种奇妙的感觉吞噬殆尽。正是这种奇妙之感吸引了我,但人生过半,这种感觉已经消散。可我没勇气对瓦勒这么说。
“那如果他长大后想要钳子,也可以换肢体嘛。”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我内心深受焦虑的折磨。我们之前一致同意制作一个男孩,但并没有谈论太多细节。我在那堆东西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一只手臂,跟夜莺女士的皮肤一样黝黑,只不过是小孩用的。与之配对的那只手臂,我没有找到,但另找了一只,只是稍微白了一点。会有人注意到吗?与这两只配对的另外两只手臂,可能已经被人拿走了。“这对怎么样?”
“可以。”他的热情不再那么高涨。这么快就否决了他的第一个建议,我也觉得难受。我寻找一些折衷的部件,对他来说足够有趣,但又不像我妈妈的蜘蛛腿那般极度奇怪。不会唤起我对于那个女人的回忆,一个认为养育我是浪费圈数的女人。
在沉默的尴尬中,我们静静地翻找了一会儿。最后,他拖出一张脸,然后把它捧了起来。脸型虽然普通,但画上了黑白相间的条纹。我讨厌它,不过只针对这油彩,稍后祛色或重新漆脸都会很容易,要比置换零件省事儿很多。脸的下半部分的结构很好。我点了点头,打破了紧张气氛。
“爸爸说二号嘉年华火车上也许会有空位置,我们可以和那些跳舞熊一起表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的儿子,聚精会神地把那黑白条纹的脑袋连到空空如也的躯干上。“比起运营飞镖游戏,这对儿子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想到儿子在嘉年华上表演,就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我一直想要冒险,但是现在,那些跳舞熊对我而言,似乎危险更胜于其魅力。即使我竭尽全部圈数,火车上的生活也越来越难。嘉年华里,几乎没人转到过千天。八百多天的时候,他们的发条就已精疲力竭,有时甚至更早。“我想给他最好的。”
瓦勒握着我的手,微笑着说:“我也是。”
火车把我们送到造物者的工作台上,我们将我们儿子的身体摆了出去,胸口敞开着。今晚,造物者将给他装上主发条,然后给他上紧人生的第一次发条。
“我们是现在就给他取名,还是等见到他以后再取?”我父母一直等到第二天才给我起名,因为他们想取个适合我的名字。
“先给他起名,再送他去见造物者,会更吉利。他会得到一根更好的发条。”瓦勒回答,“叫马特怎么样?那是我爷爷的名字。”
我想起了自己的爷爷,还有他讲的跟造物者有关的所有故事。“我爷爷叫伊坦。马坦怎么样?还是可以简称为马特。”
瓦勒点了点头,他的弹簧渐渐松弛。“我喜欢。”
我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的那天,造物者给我上了四十三圈。而我的宝贝马坦却只有四圈。他的主发条有问题。虽然我不是机械师,但我能听出它的声音不正常:一种紧绷着的、吱吱作响的声音,就像金属弯曲到了断裂点。四圈能干什么?如果他只有这么多圈,我怎么带他去认识世界?
我抱起儿子,带他去见瓦勒。我心乱如麻,担心儿子的未来,为自己似乎占有了过多的圈数而感到负罪;可同时,我有足够多的圈数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为此我又心怀感激。我耗费自己的一圈来抱着马坦,为他省下一圈,好让他可以看世界。他脸上的白色条纹将天花板上的光线反射回去,与黑色条纹形成强烈对比,让我颇为欣赏。我曾过于轻率地谴责瓦勒的选择,这脸虽然不同寻常,但令人刮目相看。
“这是你父亲瓦勒。”我告诉马坦。他很开心地点了点头,但没打算开口。说话的机械过程很复杂,比起简单的点头,耗费的圈数也更多。即便他才刚被制造好,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极限。我想,这也说得通。即使我在小时候,也一直能察觉到自己弹簧卷得有多紧。
“你为什么抱着他?”
我让瓦勒看儿子钥匙上的机械计数器,上面有两个数字刻盘,可以显示两位数。两位,这似乎让马坦那少得可怜的圈数看起来越发少了。“他只有四圈。”
瓦勒伸出手,没有抱马坦,而是抚在我的肩膀上。“这么少?”
“我会把我的圈数分摊给我们俩使用,”我许下誓言。“我们会尽力克服的。”
我信守了自己的誓言。我做了一个背带,经营飞镖游戏的时候,背着马坦完成差事,并努力向他展示一些我儿时渴求的乐趣和冒险。
即使我圈数很多,这也让我难以承受。在马坦出生的第三天,我的发条在下午就停止了转动,正巧是我轮班经营游戏的时候。瓦勒背着马坦回了家,但他没有多余的圈数把我抱到床上,所以我就站在了自己停住的地方,嘉年华上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围在我周围,盯着我傻看。一个成年妇女,像一个还没学会如何安排自己圈数的孩子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停住不动了。
马坦出生满一周的时候,我们的火车到达了中转站,他也第一次开口说话。“我想看杂技表演。”
那天早上,瓦勒出门去了,去陪他父亲几圈。涂着红圈靶心的飞镖盘开裂了,我们的游戏少它不得。我本该去修理,可马坦以前从没要过什么。他听到了瓦勒讲自己的父亲和他的那些杂技表演。我没有那么多圈数,但他那么费力地开口要求了,我又不忍心拒绝。我带他去了二号嘉年华,看了杂技演员表演的空中飞人。
我们在观众席里没看见瓦勒,而他的父亲也没有和其他演员一起参与演出。我们尽可能静坐着欣赏节目,能省点圈数回九号嘉年华。我们到家时,瓦勒已经在家了,眼睛盯着坏掉的飞镖盘。这让我想起那天——我丢下那个乱如麻的线团,爸爸破天荒地责骂我没做事情。
“马坦想去看杂技表演。”我说,“他第一次提要求,他从没要求过什么,我没法拒绝他。”
“马坦没有圈数去做这些。”他的语气冷冰冰的,显然生着气。“你也没有。如果你想留在嘉年华上,就得担起自己的重任。你心里明白”
“那我们的儿子呢?”我反问他,“他没法修理飞镖盘,也不能经营嘉年华游戏,但这并非意味着他一点用都没有。”
瓦勒摇了摇头。“也许不是完全没用,但他不能自力更生,也让我们错失去二号嘉年华火车的机会。他们可能接受我们俩,但不会接受马坦。”
直到那时,我才发现,整整一周过去了,瓦勒一次都没喊过儿子的小名。这不是他想要的儿子,所以他拒绝和他扯上关系,努力保护自己免受其害。或者,他可能只是太自私而已,不愿为孩子耗费自己的圈数。失去了搬到二号嘉年华的机会,他肯定大失所望。
火车在各地之间缓慢巡回,沿着阁楼城开到粉刷着明亮颜色的童房城,再穿过长长的走廊直到壁橱城。我用自己的圈数帮助马坦熬过了那段时日。当火车停在造物者工作台的阴影里——我成长的地方——我带着马坦离开了嘉年华。瓦勒没有挽留,看见我们离去,他如释重负。
见到我和马坦,爸爸很高兴,把我们迎进了屋里。我开始扮演起爸爸曾经扮演的角色——调试他的齿轮或为他上色——无论去哪儿,我都带着马坦。只要我不做其他事情,就有足够多的圈数来照看爸爸和马坦。冒险、自由、甚至未来,这些我都努力不去想。如果我只聚焦于当下,就可以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但也只能是勉勉强强。
马坦的第200天,没有火车开来壁橱城。
“我们可以等着嘉年华的到来,或者可以去回收中心给你换上成年人的胳膊腿。”我告诉马坦。这两种选择,我们已经事先讨论过了。他不能总是挤出足够多的圈数来问问题,所以讨论进行了好几天。
“我想今天去。”马坦立即回答。回收中心有很多零件可供选择,而且他不想当表演者,所以在城里找零件顺理成章……但我感觉,马坦也知道,获得新的四肢对我们俩来说都是让人精疲力竭的一天,所以他不想多费事,走大老远的路去嘉年华的火车上。
来到回收中心让我想起了瓦勒和我制作马坦的那天——尽管这里的零件整齐地排列在架子上,而不是凌乱地堆放在火车车厢的地板上。而且这些零件更式样一致。没有蜘蛛腿或钳爪,虽然脸上有各种各样的特征,但没有亮丽的颜色或鲜明的图案,看起来都不像马坦。
“我每次会举起一副胳膊腿。”我告诉他,“如果你看见想要的,就点点头。”
马坦一动不动地坐着,那涂得漆黑的条纹像刺目的阴影一样划在他脸上。他今天有三圈,只要我们谨慎一些,足以完成要做的事情。我在房间里四处翻找,举起胳膊和腿给他看。
他选择的四肢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的,和他那孩童手臂一样涂着深棕色。我把它们拿了过去。马坦的手指蜷缩,活像他兴奋时攀住我肩膀的动作,但在我给他装上新的四肢之前,他问:“会不会太重了?”
这一问,让我心碎。是的,它们很重。增加重量就意味带着他得耗费我更多圈数。我曾自私地希望,他选择更轻便的四肢,但毕竟是他要用的,得由他自己选择。“这副很漂亮,我还有很多圈数,仍然可以带着你。”
这样说是正确的,因为马坦对自己的新四肢很满意。但当我背着他从回收中心回家的时候,他的体重让我的主发条松得比以前更快。我们用自己的圈数过着日子,我的儿子——现在已经长大了——依然不能腾出足够的圈数穿过城镇。我对世界如此不公感到愤怒,想着他所有无法做的事情,我的心都碎了。但说实话,我也为自己心碎。瓦勒抛弃了我们,爸爸也老了,所以无论去哪儿,我都得一直带着马坦。
每当九号嘉年华火车来到城里时,我脑海里就有“永远都摆脱不了这份重担”的想法。我的爱无穷无尽,但力量却有限,我渴望逃避独自照顾爸爸和马坦的无休止的事务。我想再见见瓦勒,想花些圈数在自己身上,想随心所欲哪怕就一次。
我没有叫醒爸爸和马坦,把他们留在了床上——没有征求他们的同意,甚至没有解释我要去做什么,就径直离开,向火车走去。没有我的帮助,他们今天做不了多少事情,但如果他们俩互相帮衬,基本能应付过活。
“很高兴看见你。”我到达时,瓦勒说,“马坦呢?”
“和我父亲在一起。”然后,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很想见瓦勒,但一个连自己儿子都不帮忙抚养的人,我和他还有什么可聊的?他就跟我母亲一样自私,不愿意贡献自己的圈数。而我也在这里,来到了嘉年华,没有照顾自己的孩子,把圈数浪费在愚蠢的突发奇想上。“我不该来的。”
瓦勒皱了皱眉。“我欠你一句道歉。我不是…我是说,我那时还没做好准备,而你的圈数一直比较多,所以你带着他可能更合适。我一直很想念你们。”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很孤独、艰难。”我一开了口,话语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在壁橱城,我觉得无人可倾诉——爸爸总是把身边的所有人都照顾很好,非常负责,我没办法向他诉苦。但我可以向瓦勒倾吐一切。不为别的,至少他会理解我的自私行为。“我用自己的圈数为马坦提供很好的生活,但我为此就不能做自己的事情。我照顾爸爸,努力让马坦去见一见世面,这些都很值得;但我想有点自己的人生,哪怕一点点儿时就向往的冒险。”
“你已经来了。”瓦勒牵起我的手说,“我们去冒险。”
我们去了。那感觉就像第一次观赏嘉年华一样:那些动物、杂技表演和游戏。瓦勒对我殷勤有加,我们计划了各种可能的未来,也聊了分开后的那段时光,各自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我把马坦和爸爸留在家里而一直觉得内疚的话,这将是美好的一天。最糟糕的是,我甚至是不告而别。我一直深信自己不配把时间花在自个身上,所以我没有向他们请求,而是直接偷占了时间的行为,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玩得很开心。”我痛苦地意识到,如果我要留出足够多的圈数回家,就必须马上离开。尽管负罪感依旧,但短暂的休息已经让我重新振作起来。“也许明天,我可以带着马坦一起来?我想,他见到你会很高兴。”
瓦勒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我很乐意。”
我走回了家,走进门后,就快把圈数耗尽了。爸爸还在床上,但马坦已经起来了,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旁,显然,他省下了一圈,是有话要对我讲。我直接走到他面前,免得他费圈转头。
他和我四目相对,然后他说,“爷爷今天没有醒来。”
爸爸一直的愿望是自己彻底停转后,遗体能被带到嘉年华上去。所以我租了一辆推车,背着马坦,把他推到了火车上。这活儿很艰辛,而且今天我已经不够圈数带我俩一起回家了。
我把爸爸卸下来,放在那节火车车厢上,他之前把爷爷奶奶放在这儿,也是后来我和瓦勒装配了马坦的地方。他们拆分爸爸的时候,我陪在他的身边,虽然现在陪伴已经毫无意义,而昨天他需要陪伴时,我却不在。不!我昨天遗弃的并不是爸爸,他没有醒来,所以永远不会知道;而是丢下我的马坦独自一人度过了一整天,他知道爸爸已经走了,却没法求助,除了等我回来,什么都做不了。而现在又再次让马坦静静等着,待在我背上的背带里,看着火车上的一名机械师奥娜小心地打开爸爸的胸腔,卸下齿轮,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在工具箱里。她的动作熟练,效率很高,没有浪费圈数。很快爸爸就去了,只余下一堆零件。
“谢谢你。”当我离开去找瓦勒的时候,我对马坦说,“那事我得亲眼看着。”
为了节省圈数,马坦没有回答。
“昨天我闯了大祸。”我继续说,“要是知道爸爸会走,我绝不会离开。我以为有他在,就可以照顾你,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该一走了之。我错了。”
“你包办不了一切。”若非绝对必要,马坦都不会回答;为了节省圈数,他小心翼翼地选择词语,“原谅你。”
“这事儿也可能带来好结果——我昨天问瓦勒想不想见你,他说想。”
隔着背带的织布,马坦轻轻地攀住我的肩膀,流露出他快要见到父亲的兴奋之情。我背着马坦去了瓦勒经营飞镖游戏所在的车厢,那儿只要买了门票就可以玩。
瓦勒打量了我们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他是注意到了即使我们的儿子现在已经长大,我仍背着他?抑或他只是在端详那张他好几百天都没看见的黑白条纹的面庞?我为那一天、那个小错误都觉得内疚自责。抛弃我们这么久,儿子都已这么大了,他会是什么感觉?
“说点什么吧。”我说,“马坦得节省圈数,所以不怎么说话,但他见到你,非常激动。”
“马坦。”瓦勒开了口。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马特。我知道,对你我没尽到父亲的义务;如果你接受我的话,我现在已经做好尽责的准备。留在火车上,和我在一起?”
他既是在问马坦,也在问我。爸爸去世后,我在壁橱城里已经了无牵挂,如果有瓦勒的帮助,我们会有足够的圈数,让三个人都过得更好。我动摇了,一时拿不定主意。马坦压在我背上,没有说话,等着我做决定。瓦勒真的会帮忙照顾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又违背诺言?
瓦勒刚才称呼儿子为马特,他的良心应该长回来了。
“好。”我回答,“我们和你一起,留在火车上。”
马坦攀住我的肩膀,表示对这个决定感到高兴。能再次成为一家人,我也很激动,但另一个想法也萦绕心头,之前它一直沿着我思绪的边缘啃噬——如果我停转了,马坦怎么办?这几百天来,我一直强迫自己不去考虑这个问题——我很健康,圈数还多着呢,而他的主发条是坏的。我一直说服自己,我会比他转得更久。
日复一日,瓦勒几乎是跟我分摊同样多的圈数,在他经营我们的游戏或是把奖品箱子在展台和我们的家之间来回搬运的时候都把马坦背上。我尽可能用自己的圈数来帮助嘉年华上新来的成员——一圈换一圈,无休无止地为未来而交易:每个受我帮助的人都给我一个承诺——等我去了后,把欠我的圈数还给马坦。这够吗?能抵消我抛下儿子那自私的一天吗?
我听人说过,每一个百天的时光总会比前头的百天过得更快。在孩提时代,日子似乎是看不到尽头的,我们把时间和圈数自由地花在一时兴起的想法上,随心所欲。但在生命的尽头,每一天占我们剩余时日的比重也越来越高,每一刻都愈发珍贵。百天,又百天,火车缓缓巡回,时光飞逝。
瓦勒彻底停转了。后来的日子,他一直辛勤劳作,支撑这个家到最后一刻。在生命尽头的那天,他一次又一次为抛弃我们而道歉。我们已经原谅了他,但他却不能原谅自己。其他嘉年华的同伴开始把从我这里借走的圈数还了回来,帮助马坦度过每一天。我再也腾不出圈数来了——即使自己用都不够。哪怕过去我的圈数总是绰绰有余。
一位名叫切特的杂技演员——手臂上也有条纹,与马坦脸上的条纹相配——来得最多。一开始,我以为他想尽快履行完义务,把事情了结,但我想错了。即便他还清了圈数以后,他依然会在此逗留,即使马坦很少回应,他也会喋喋不休地和他聊天。他跟我们分享他过去的点点滴滴,间或聊聊九号嘉年华上其他所有人的八卦。
我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发条已濒临破损。今天,造物者给了我和儿子一样多的圈数:十圈。对我而言,这数字是前所未有的少,但却是儿子得到的最多的圈数。一时间,我为他严酷受限的人生而深感懊恼。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而且发条还那么糟糕,不可能像我一样转上千天。他能再有另一个百天就算是好的了,即使现在他不过六百多天。我安慰自己,至少他还有切特,不会孤单。
前阵子,我问马坦他最喜欢哪一天,哪段回忆。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溜出去看杂技表演的那天。所以今天,我们丢下手头该做的那点小活计,并肩走到杂技表演的帐篷里,因为我再也没有圈数可以背着他。我们一动不动地坐着,欣赏杂技演员在空中旋转、飞翔。
就像爸爸曾经告诉我的那样,我对马坦说,“总有那么一天我们的身体承受不住再一次上紧发条。我们都有千天,要么多些,要么少些。”
我回想着自己是怎么度过了这千天,做了些什么。回想起爸爸如何无微不至地照料我,最终我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为马坦倾尽全部。我走过的一生,完全与孩提时憧憬的那些冒险截然不同,可我尽情享有了绝大多数我获得的圈数,这就是我们每个人能做到的一切。

(完)

编者按

这不是一篇很“科幻”的小说,或许更接近童话寓言。故事里的任何元素都能找到人生中的事物相对应,作者巧妙地把“生老病死”等抽象名词,用“发条”这一具体的东西统括代表。相信任何有一定人生经历的读者会立即与故事里的人物共情,哪怕他们只是些靠发条驱动的“人”。

这也是一篇科幻小说,因为科幻是用幻想的视角讲“人”的故事。你可以把故事里的“发条人”和“造物主”当成玩具和主人,当然也可以看成“人”和“宇宙”。不管我们的躯壳是肉体还是铁皮,内心是在搏动还是转圈,去关心去爱自己身边的人,以心换心,以圈换圈。

希望这篇获得2018年雨果奖和星云奖提名的小说,让你能感受到世间最朴素的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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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Mahat

题图 | 电影《雨果》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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