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意识共享时代,家人是治愈孤独的良药 | 2023科幻春晚

杨平 不存在科幻 2023-01-27
编者按大年初六,杨平带来一篇关于“孤独病”的科幻小说。未来,“意识漩涡”成为神经改造者的常见老年病:意识在现实、虚拟和回忆间不断切换跳跃,最终导致意识结构完全消失。社交的虚拟化程度不断提高,每个人待在各自“房间”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直到“墙壁”越来越厚,堵住了出去的门口。在有能力之时,多去陪伴朋友、家人,或许是孤独最好的解药。

意识漩涡作者 | 杨平杨平,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常务理事。蓬莱科幻学院首席科幻作家,曾任清华大学计算机培训中心教员、《中国计算机报》记者。主要作品有《MUD-黑客事件》《千年虫》《裂变的木偶》《山民记事》等,两次获得中国科幻银河奖。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文、日文出版。全文约7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4分钟

我是被门外的吵闹声弄醒的。在除夕这天,芯片不会唤醒我,但它有点狡猾地用了另一种方式。姐姐一家嘻嘻哈哈笑着打招呼,让自己的孩子叫这叫那。母亲得意地批评他们带了太多礼物来。低语与哄堂大笑。狗叫声。父亲大声招呼着。我挣扎着不想醒来,但脑子却越来越清醒。“咚咚咚”有人在砸门,一阵笑声。醒来总是一件难事。我记得自己正在一个无比美好的梦中,具体是什么不记得了。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金色的粉末从视野中央向四方爆开。墙上,看不见的手写着“新年快乐”。一只绿色的兔子从门缝底下钻出来,跳着街舞向我作揖,然后被无形的子弹击中倒地,消失了。芯片的品位越来越差了。走出门,外甥笑嘻嘻地抱着气球,举手要送给我。我接过来,正要开口,气球变成了一只狰狞的兔子,双眼通红,牙齿上还沾着血。小坏蛋撒腿就跑,还大声向他父母报告战况。客厅里一片笑声。外甥开始在客厅里表演魔术。父母笑逐颜开,不时发出惊叹。姐姐和姐夫两口子一边看,一边露出标准的不在场表情。几秒钟后,芯片找到了这个魔术的秘密,在视野中不断闪动,问我是否要了解一下,被我取消。茶几上都是各种小吃和水果。阳光洒在地板上,温暖的光泽到处流动。姐姐说会在几天后去海南玩一圈,我表示赞成。从起床到现在,我一直有种陌生感,仿佛自己正透过躯体观察周围的一切。每次没睡好的时候,我都有类似的感觉,只是今天格外强烈。午饭是标准的春节套餐,味觉被芯片调节成了节日版,浮夸浓烈。好在每年就这么几天,就算是换换口味吧。吃饭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通知,要求我下午去卢刚家做临时护理工作。卢刚是我小学班主任,如今已经七十八岁了,得了意识漩涡病。他夫人已经去世,儿女都在国外,孤身一人,由慈善组织“1+关怀”照顾。如今,京城六十岁以上人口超过一半,老年关怀成为一大支柱产业。本来今天是有专人照顾他的,但出了点意外,组织就分配我这个外围志愿者临时顶替一下。家人还和我争论了一番,最后还是同意我去,但要求我年夜饭之前回来。饭后,我一人在阳台上看风景。阳台不大,做了封闭。透过刚被洗刷一新的玻璃,盆地一览无遗。围绕京城的无数超高层建筑被称为山楼,高达数百米,相互连通,形成自己的生态圈,许多人一生都很少走出楼去,被称为山民,主要是神经改造者,也被称为神经人。京城中央的地方,禁止超过一百米高的建筑,大部分都只有二三十米高,被我们这些山民称为盆地。那里有大量未做神经改造的人,他们坚守着前神经时代的观念,并对不断从山上下来的人保持警惕。这并不是杞人忧天,盆地人有钱,有志向的山民都梦想能移居到盆地。我脚下那些低矮零落的建筑,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仿佛地板上的条纹,扁平,泛着光。我经常去那里,我不属于那里。芯片提醒我,该出发去卢刚家了。卢老师家住盆地北部的某老旧小区。这里经过历次翻新,如今可以支持所有国标自动技术和数字增强。表面上看起来,还是破砖烂瓦,仿佛停留在半个世纪以前。如果你打开现实增强,就会发现这里五彩斑斓。每家每户都设置了自己的AR外观,如城堡,如树屋,如集装箱,如飞船……小区的吉祥物在身边蹦蹦跳跳,无声地向你介绍,随时等待你打开语言信道。当然,还有无数广告,从楼体中伸出,从地下钻出,从天上降下。你可以关闭这些广告,但十分钟后它们又会兴高采烈地冒出来,在你眼前显摆。我很熟悉这里,直接关闭了全部本地AR。小区里人不多,碰见了也是行色匆匆。我拐几个弯,走进卢老师住的4号楼2单元。这里的外挂电梯已经有快六十年了,多次重建,还算好用。走进楼道,一只白猫正趴在暖气上睡觉。卢老师家的房门在识别出我后就自动打开。我走进屋,和护工交了班。卧室里,一股浓烈的病房味道扑面而来。这是混合了药味、汗味和排泄物味道的说不出的味道。卢老师在睡觉,旁边的仪器闪着灯和各种数据。我关闭了嗅觉,靠近他。他非常瘦,基本上就是皮包骨头,微张着嘴。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意识漩涡是神经人的常见老年病。患者受神经芯片影响,意识在现实、虚拟和回忆间不断切换跳跃,最终会导致意识结构完全消失,如同被搅拌均匀的鸡蛋。我走出卧室,来到客厅。这里略微凌乱,卢老师长期卧床,平时也没什么客人来,护工也就懒得收拾。我依照芯片设计的最优方案,用半个小时将客厅整理了一下。客厅里有个礼品柜,摆着照片和奖状。我看到了他上学时的样子,新婚旅行的样子,还有获奖照片。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个特别和气的老师,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他在我住的山楼里某小学教了十多年书,后来得到了一个机会,就移居到了盆地。他想当校长,但这个梦想一直没有实现,最后是在教导处主任位上退休的。有次他回山楼,和我谈起这事,说盆地人和山民的处事方式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他似乎一言难尽。大部分人好像都是这样,就像一条失败的函数曲线,以为自己能达到顶峰,其实只是到了一半,就开始无法遏制地下降。接下来,我申请了一条感知共享信道。这是近年来兴起的新技术,可以让我直接感受到某个人的感知。当我在卢老师这里的时候,可以通过感知共享,参与到家里的聚会中。我申请了父亲的感知,但系统反馈该信道不可用。是父亲那边禁用了这项功能吗?不会吧,我和他们已经说好了的。我又尝试了家里其他人的信道,都不可用。我直接和姐姐联系,她说她那边一切正常,可能是除夕这天用户申请太多导致系统不响应。我又申请了房屋监视信道,这次可以了。我看到姐姐一家正在客厅待着。姐姐和姐夫歪在沙发上,外甥正一遍又一遍数着葡萄。父母都在各自屋内休息。屋里静静的,我有些困倦,也在沙发上躺下。不知过了多久,芯片告诉我,卢老师醒了。我走进卧室,他看着我露出了微笑。他已经不能说话了,记忆力也出现了问题。我无法确定他是认出了我,或者只是无法自理的老年人面对他人的那种脆弱而礼貌的微笑。他向我发出了感知共享请求,我立刻同意了。他的感知汹涌而至。我感到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自己被看不见的黑暗紧紧箍住。通过对神经信号的截留修改,现在的人已经不会感到疼痛了,但身体逐渐崩溃的迹象,依然无法完全屏蔽,像是要被无边的海水淹没的感觉。在他的眼中,我只是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旁边有鲜亮的字体显示我的名字。他试着伸手,但只能略微将手伸出被子。他也许记起了我,也许只是对眼前唯一的这个人寻求慰藉。我上前握住了他枯瘦的手,在他身边蹲下。我将自己的感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我,一部分是他。我的手和我的手握在一起,冰凉又温暖。我大声打了个招呼。他听不清我在说什么,但还是有些兴奋地把眼睛转来转去。外甥不小心把一串葡萄丢到了地上,姐姐让他拾起来去洗干净。姐夫完全不在乎,可能在通过芯片看什么片子。外甥将掉下的葡萄放回盘子里,姐姐起身作势要打,他笑嘻嘻地拎着葡萄跑进厨房里。卢老师的感知开始扭曲。他的芯片是二十年前的,虽然经过多次在线升级优化,毕竟不如新植入的好。这种旧版芯片很容易受到宿主意识干扰。眼下,卢老师的眼前是许多线条和点,仿佛是当初给我们上课时画的图。接着,这些线条和点开始变化,搏动,生长,变成大片色块,又逐渐显现出房屋的样子。然后,整个画面像被什么蜇了一下,猛地一抖,变成了一间办公室。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出这是在盆地区的办公室。硕大的办公桌足有十米宽,显然是被卢老师的意识扭曲了。办公桌后面,是一位领导模样的人。他的话断断续续,有时清晰,有时只是咕咕哝哝。大致听来,他在表扬我过去的工作成绩,说我态度认真负责、业务无可挑剔。我感到自己要小便,但这是在领导办公室,怎么办呢?领导话题一转,说还是要考虑本地区学生家长的意见和传统,由一位神经人担任校长还不是时候。他还补充说,情况正在变化,也许很快,人们就能接受了。领导逐渐向远端移动,越来越小,但声音依然洪亮。屋顶如同融化的金属一样垂下,窗户变成了车轮样,开始旋转。整个房间开始崩解,重新变成了色块与线条,然后,又回到了卧室。芯片提醒我目标已经排出小便,应进行后续处理。医疗系统已经收集了卢老师的尿液,存在床边的盒子里。尿不多,很黄。我将尿液倒掉,重新接好尿盒。母亲已经起床,正在和姐姐谈天。姐夫带着外甥在屋里各处挂灯笼,贴福字。父亲已经出门了,正在山楼中央广场和几位老朋友聊天。广场上彩灯高悬,彩旗飘飘。有人在举办驱魔仪式,人们排着队喝进酸梅汤,再喷到恶魔附身的人身上。据说,这个仪式是从很多年前大流行时代的防疫消毒演变而来的。区委会正举办表演,唱歌跳舞,还有鞭炮焰火。我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卢老师已经不再看我,直视着天花板。他的眼中,天花板如沸腾的粥一样,在他上方翻滚着。那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翻滚透射出蓝色的光芒。一种低沉的嗡嗡声越来越大,仿佛某种不可置疑的力量正在降临。我有点想断开感知共享了,这种绝望感太绝望了。人群在我身边不断流动,他们都面目不清,衣服也不断变换。师母站在我身边,是我熟悉的苍老面容。她在微笑,但我能感到她内心难以抑制的悲伤。一个年轻的身影在我们前方,背着包,向我们挥手。他的面容在男女之间不断变换,但一直在笑。我觉得自己正在失去什么,我知道这是无法避免也不应阻拦的,但我依然不习惯。我又看向师母,她的面容也在变化,越来越年轻。接着,那抖动又来了。我在飞机上。年轻的师母坐在旁边,正闭目养神。她姣好年轻的容颜在舷窗光线的照射下水嫩清透。我拿着一颗草莓放在她鼻子前。她睁开双眼,展开笑颜。我收回手,作势要自己吃。她飞快地抓住我的手,一口将草莓吞下,只留下梗在我手中。然后,她鼓着腮帮子,笑吟吟地在我面前大嚼特嚼。飞机似乎转了个弯。阳光从她身后猛然射出,透过发丝间隙,拂过耳朵、脖子上的汗毛,给她蒙上了一层金边。她温暖的气息,混合着草莓的香气冲入我的鼻孔。医疗系统发出警报,卢老师的意识漩涡已经接近危险值,建议我和他说话,将他从自己不断内卷的意识中拉出来。我开始向他讲述自己的回忆,学校、班级、同学,那些做过的好事和偷偷干的坏事。他再次看向我。这次,他有那么几秒钟,看清了我。但马上,我的面孔就开始不断变幻。似乎他一生见过的面容,都在这时从他眼底如幻灯般飞速翻过。我的脸开始分裂,像是他在课上给我们讲的有丝分裂一样。两个,四个,八个……很快,我的脖子上就像石榴一样长满了脸。然后,这些脸爆开了。我在教室里给同学们讲神经改造的常识。我看到了童年的我正在认真听。我讲了一个笑话,同学们都大笑起来,还有几位拍着桌子。桌子被拍散了架,变成了跑道。同学们在跑道上拼命跑,我举着旗子在终点线前紧张地看着。远处,高高的电子屏上显示我们班的各项比赛成绩遥遥领先。这些成绩变得越来越多,排得密密麻麻的。我在一个个打分,下面坐着的同学们有的很紧张,有的满不在乎,有几位甚至嚣张到开始互相打闹……芯片发出了紧急警报。卢老师的意识漩涡已经进入致命区间,医疗设备开始启动紧急感知刺激,社区急救车已启动,将于五分钟后到达楼下,预计十五分钟后可以完成设备迁移。芯片建议我断开感知共享,以减少对病患的不可控干扰。在我断开之前,卢老师的眼前是无数孩子们的笑脸。冲天的焰火在山楼中央广场窜起。人们越聚越多。一群女孩子穿着统一的制服,见人就拥抱,也不知是想传达什么理念。巨大的投影兔子绕着广场慢悠悠走着,很多小孩也跟着它跑,争着被它的脚踩到,然后笑得东倒西歪。父母和姐姐一家都跑到广场里,四处转悠。父母两人挽着手在看广场中央的春联展览。父亲能写几笔字,这里面还有他的一副。姐夫跟着外甥被兔子踩了好几脚,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笑趴在地上。姐姐在不远处鄙夷地看着他们。门开了,几个小伙子走进来,开始布置移动式医疗设备。我什么也干不了,只能站在门口看着。卢老师脸上忽而惊慌,忽而平静,仿佛依然在现实和回忆间切换。之前的护工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社区的人没花太多时间就完成了迁移。他们将卢老师推出房门,叫我跟车去医院。急救车已经亮起了灯。卢老师被送入车厢,我坐在他旁边,对面是个社区的小伙子。车开动了。一些路人抬头目送车辆驶过,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小伙子一脸不在场表情,肯定是在VR中玩什么。也是,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日常工作,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这种事上,专业性比情感更有用。车子驶出小区,转入北四环主路。卢老师再次向我发出了感知共享请求。这次,我拒绝了。他再次请求,我再次拒绝。在第三次拒绝后,他看向我,泛着泪光,又一次发出了请求。也许他把我认成了某位亲人,也许他只是向眼下最熟悉的一个人请求,请求这个人在最后时刻与他灵魂相伴。我微微俯身,伸手进去,握住了他的手,同意了请求。我变成了小孩,拉着一位年轻的女性的手。她是那么漂亮,那么温柔。我抬头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笑了,蹲下来亲了我脸一下,然后抱起我:“小刚宝宝,看,今天是春节,大家都在放鞭炮。”我坐在她的臂弯里,好奇地看着眼前飞火流光的世界。鞭炮声震耳欲聋。一位年轻男子跑了过来,手里拎着塑料袋。“你怎么才来?”她轻轻责备着,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红红的、有好多颗粒的、胖胖的、头尖尖的东西塞到我嘴里,充溢着香气的汁液在口中爆开。“好吃吗?”她笑着问我。我高兴得手舞足蹈。连接断了。芯片显示目标信号错误字段过多,已经无法正常通信。“这跟你没关系。”对面的小伙子说。我看着担架床上的老人,不敢抬头。他直视上方,眼中光芒在有节奏地闪动着,这是深度神经漩涡的标准病症。小伙子继续说:“他的神经情况,一旦进入危险区,很难救过来。我们送他去医院,其实也就是尽人事。”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握着卢老师的手。社区小伙子说得没错。卢老师被送入医院ICU没十分钟,就宣布神经死亡了。他的身体还会存活一段时间,但已经无法检测到意识。相关手续和流程花了不少时间。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已是夜里十点多了。我一边往家赶,一边试图找到家人。监视信号一直都有,但我找不到他们。一般来说,他们会在广场上和人们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过了九点就会回家。可现在无论广场还是家里,都没有他们的身影。我试着联系他们,没有回音。我越来越着急,焦虑取代了此前的悲伤。我乘坐地铁从盆地返回山楼,从地下坐电梯上到162层,穿过中央广场蹦蹦跳跳的人群,径直走进家门。屋里灯火通明,一个人都没有,很安静。我打开卧室的门,双人床上只有我一个人的被子。厨房里堆着快餐饭盒,洗手间也没什么东西。我父母的房间去哪里了?我迷迷糊糊回到客厅,看到一位标示为罗塔的女子坐在沙发上。她一袭黑衣,围着大红围脖,正在茶几上翻捡吃的。“你是谁?”我问。“坐下,我们慢慢说。”她一口接一口吃着葡萄。我有点生气,走到她面前,让她起来。她满不在乎地看了我一眼。也许是她发送了什么信号,我感到自己的意识像碎裂的蛋壳一样崩开,原先被屏蔽的信息瞬间涌入。我什么都记起来了。没有父母在家里等我,没有姐姐一家得体炫耀的来访,自然也没有欢闹的家庭聚会。我今年三十二岁。五年前,父母在一次空间站旅游中遭遇重大事故,双双去世。我的姐姐一家在月球基地定居。如今,我是独自一人在京城生活。寒冷从我心底涌上,我有些支撑不住,坐倒在地。罗塔带着些戏谑看着我:“真实有两种,客观真实和你的真实。你的真实又分两种,你感知到的真实和记忆的真实。有趣的是,这两种真实,都是可以修改的。”“你们要干嘛?”“哦,我们是来帮你的。你是关怀的外围志愿者,总该听说过观音之手吧?”这倒是。观音之手是个非常有名的神经人慈善组织,1+关怀是它的下属组织。罗塔标示了更多身份信息,什么“观音之手”人力资源专员啦、“1+关怀”副执行官啦等等一堆头衔。她解释说,漩涡病是近年来高发的神经人病症,尤其在老年人中特别普遍。神经人习惯进行碎片化、有距离感、可随时终止的社交方式,将自己置于无数信息源的海洋之中,其意识将很容易在一段时间后迷失,形成意识漩涡。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人日常性保持深度的、不可割裂的社交关系。换句话说,就是要有家人或亲密朋友的陪伴。在这种亲密关系中,他们获得的不是信息回响,而是真正的共鸣,从而形成他们意识的基座,难以动摇。近日,组织开展了一个试验性的项目,借助1+关怀的渠道,为那些独居的神经人提供基于现实增强的亲密关系体验。我依然没有从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笑了:“你也会有老去的一天呀!你今天看到了漩涡病的情况,也重新体验到了有家人陪伴的感觉。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免费为你提供这项服务,终身的。”“今天这都是你们安排的?”我稍微镇静了一些。“当然。但我们也没想到卢刚的病情发展这么快。他的芯片太老了,没法支持我们的社交内容,而且,也太晚了。”我又想起卢老师在床上衰老的样子,以及他被无尽的幻觉和回忆折磨的景象。罗塔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坐下:“孤独是城市的流行病。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有无数的孤独者。他们习惯用工作、狂欢、微快乐来排解孤独,但没有用。当他们和别人一起喝酒、欢闹的时候,在笑声和放纵背后,孤独已经深深地侵入了他们内心。对我们神经人来说,这种情况就更严重。”她把胳膊搭在我肩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未来,当我们老去的时候,漩涡病将让我们痛苦不堪。好在我们还有时间。你可以说这种亲密关系是虚拟的,是假的。但我们已经失去了真的,不妨用它来搏一把。”电子钟声在我们的大脑中回荡。零时到了,兔年新春的第一天到了。我和她对视片刻,发出了自己的回答。“好吧。我们回头见!”她起身,离开了屋子。我坐在空荡荡的地板上。屋内一片死寂,窗外,五颜六色的投影在地板上不断变换着颜色。再等等,他们就会到家了。


留言🎁送礼
在评论区聊聊你对这篇小说的感受,48h内评论区留言点赞TOP1的读者,将得到“苏苏伏特”陶瓷盲盒套装*1!(春节快递停发,奖品将统一在2月10日之前寄出)

点击收听 铥铥科幻电波·新年特辑 

2023科幻春晚合作伙伴青年文摘  bilibili  微博文学  BBC英剧  BBC《神秘博士》 《三体·引力之外》沉浸式科幻体验  IMAX  科大讯飞  角川青羽  阿狸  52TOYS  摩登天空视觉创意厂牌MVM  星之所在  博集天卷  森雨漫  后浪出版公司  读客文化  悦读名品  新星出版社  次元书馆  赛凡科幻空间  磨铁有狐  大鱼读品 《探险家学院》 八光分文化  中信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Underverse携主理人Ashley Wood  小宇宙APP
2023科幻春晚播客联动计划参与节目拼娃时代  播客志  午夜飞行  原汤话原食  惊奇电台  仙境之桥  基本无害  英美剧漫游指南
责编 水母题图《流浪地球》截图主视觉 巽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