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婊：“结婚3年，公公从黄河跳下去！”

“晚上下课了一起吃个饭吧！”

“这一次的……你想好了吗？”

“不想好难道你希望你哥一辈子打光棍啊。”

挂掉哥哥的电话，我心中忐忑不安，一月份的寒风就像是一把刀子，吹在脸上生疼。

可是我知道，再怎么疼也没有多年前河边的风吹得疼，我跟爸爸紧紧抱在一起，爸爸泪流满面的给我说“儿啊，爸还不想死……”

我叫张一万，当然这不是我的本名，这是大家给我起的外号。

九零年还在计划生育，我爸妈在有了我哥之后又生了我，偷偷养在姑姑家。

那个时候我爸妈工资加起来也就六十块，却花钱雇了一个保姆，其实就是农村的一个妇人，只是为了照顾好我。

我姑说他们矫情，爸妈却觉得把我养在乡下已经是对不起我了，希望我能过得舒服点。

谁曾想那个村妇也没把我照顾的有多好，一岁的时候我生了疥疮，她找老中医开了偏方，结果抓药的小姑娘手生，将硫磺不小心抓多了，我的胳膊也就被烧伤了。

她实在瞒不住了告诉我爸妈，他们这才知道我生病的事。

我妈说当时我的哭声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猫一样，凄惨而尖锐，抱起我连夜跟我爸跑了五公里的山路才到医院。

后来，偷生我的事情瞒不住了，家里被罚了一万，所以大家都叫我张一万。

当时的一万块对于月收入六十的家庭来说必然如同一场灾难，但是我爸妈还是东拼西凑，到处借钱的凑齐了罚款。

家里的亲戚就像是躲瘟疫一样躲着我们一家人，生怕沾染上一点穷酸气。

我哥说我小时候，为了不让我挨饿，我喝面糊他舔碗，等我长大了才算好一点。

过年，我爸厂子发带鱼，家里只留了一小条，剩下的我爸换成钱给别人还债，然后一家人盯着那条带鱼咽口水。

最后我妈将鱼分成两半，我跟我哥一人一半，然后她和我爸又将我两吃剩的头尾唆了一遍。

那个时候我爸经常说：“总会熬过去的。”

我爸喜欢带着我跟我哥去看黄河，他虽然没有文化，可是一站在黄河边的时候，我觉得我爸超级有文化，他就像个诗人一样。

他说：“黄河边上长大的男娃，要像个男人一样扛起一切，人也总不会一辈子都过得这么窝囊。”

其实我觉得我爸身上总是散发着诗人般的气质，记忆中我经常能看到我爸坐在家门口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地一坐就会坐很久。

是啊，人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如别人，我们都坚信这一点。

我哥比大我九岁，自然把我保护的相当好，我家穷，可我从来没被别人欺负过。

我哥初中一毕业他就跟我爸进了工厂，他说他不爱学习，我知道他是为了我能上好学。

他辍学的那天偷了我妈的钱买了一包最便宜的烟，带着我跑到黄河边，就窝在桥底下的一个小洞洞里，一口气抽完了那包烟。

小洞洞里烟雾缭绕的，差点没熏死我。

我哥学着大人的样子老气横秋的跟我说：“你必须把这书念好了，给哥争口气。”

也不知是烟熏得我，还是我哥的话感动的我，眼泪流的我睁不开眼，而我哥在我朦胧的泪眼中，那一刻，我觉得他抽烟的样子真男人。

我爸知道我哥偷钱后摁着他一顿皮带，我哥愣是一声没吭，那会我觉得他更男人了。

我的学习一直很争气，这是我爸妈唯一能在人前抬起头的事，毕竟那个年代欠一屁股债很丢人。

我考进了一本大学，债务刚刚还清的我家，为了我大摆宴席，那也是我家在十多年后，第一次硬气了一回。

我爸不同以往的少言寡语，他非常高兴。

我爸一杯接一杯的将酒送入肚中，无论谁来敬酒祝贺他都是满杯畅饮。

我妈也没有拦的意思，我跑去厨房给我妈说让她出去劝劝我爸，可别喝坏了，可是我妈却在灶前抹着眼泪，然后笑着给我说：“儿啊，妈那一万块没白掏。”

那一刻我便清楚，无论是我爸的酒还是我妈的泪，都是因为我在一直憋着，现在呢，他们又是因为我而都宣泄出来了。

我们家这些年受的苦，只有我们一家四口清楚。

酒席才吃了一半，热菜都还没上全呢，我哥突然跟他的初中同学动起手来，我过去劝架，只听我哥怒吼：“你他妈的才叫张一万，我弟是大学生，这里谁都比不上。”

除了我哥辍学时抽烟的那天，那是我第二次流泪，我哭着抱住了我哥，就像我妈在灶台抹泪一样又哭又笑。

那天他喝多了，我也喝多了，我哥拉着我走到了我爸跟前，二话没说拉着我跪在了我爸跟前。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两能健健康康的活到今天，全部都是因为我爸和我妈。

听我妈说那天我们三个大老爷们直接是抱头痛哭，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我们都喝多了。

原本以为我们家会越过越好，可是家庭的巨变始于一个女人。

在我大二的时候我哥带回来一个女人，说要跟这个女人结婚。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可是我爸妈虽然没文化，但是第一次就看出来这个女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对我哥呼来唤去的；她第一次上门就已经把自己当成是女主人；她能直接跟我爸商量结婚后家庭职责的分布。

那几日我爸不止一次的彻夜无眠，深夜中的叹息声比什么都更戳人心，我知道我爸开始难心了，到底让不让这个嫂子进门。

但是相比以往的一个人发呆，我发现那段时间我爸的情绪更低落了，当时我以为，他是太在乎我哥了，所以纠结的太过了，以至于给自己造成了太大的压力。

我哥很喜欢嫂子，我爸希望可以家长碰面，就把他们两的事敲定了。

最后，我家掏家底拿出的彩礼钱后，嫂子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家情况我也清楚，彩礼就这些吧，既然是一起住，家里什么都有，我娘家也就什么都不陪了，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张家我当家。”

最后家里就以“只要供我读完书，家里的事她就说了算”。

每个人的工资、花销都要告知她，我哥的工资自然全部给她，爸妈的虽然没给，但是她会规划好每一分钱，她说持家过日子就得精细点；

她怀孕后辞去了工作，在家养胎。家务自然都成了我爸妈的，嫂子不睡到日上三竿绝对不起床。

大概三个月的时候，她希望家里买房子。

其实我哥的房子我爸妈早已列入计划中，还是希望先供完我读书，再张罗我哥房子的事。

她表明，买房子也是为了要孩子，五个大人挤挤也就算了，孩子挤不得。

如果这房子不买，孩子也就不要了。

看着我哥为难的样子，爸妈咬了咬牙，还是妥协于我嫂子。

爸妈借了点钱，加上自己的只够房款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就靠哥哥嫂子一起还了，嫂子待产在家，哥哥的工资也没有多少。

才还了几个月的房贷，嫂子说：“我细细算了算，就算我们用他的工资还房贷，然后吃喝用爸妈的，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而爸妈的那点退休工资还要供老二念书，家里的所有积蓄也都花光了，所以这孩子生出来后奶粉钱乱七八糟的都是问题。”

所以她想让已经退休的我爸再出去找活做，哪怕只是看大门，为自己的孙子也存点钱。

那天晚上我哥偷偷地把我叫了出去，买了几瓶啤酒。

我们又一次的窝进了河边的那个小洞洞里，看着黄河静静的流淌。

夕阳下的黄河真的很美，黄河水将夕阳的余光完全融于怀中，就像是老者一样毫不吝啬自己的怀抱，让匆匆的行人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一次我哥没有了那时的豪言壮语，一口气吹完一瓶酒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只说了一句：“好好念书，别像你哥一样没什么本事。”

有了接二连三的妥协，她在家里的地位是越来越高，她对于我们一家人的主导欲望是越来越强烈。

那一次我哥正在外边给我嫂子买蛋糕，就接到了我爸的电话，我嫂子跟我妈吵了起来，我妈气的不小心碰倒了灶上的锅，锅里的汤烫伤了我妈。

他气急了，把蛋糕店砸了，我跟我爸是去派出所见到的我哥，警察就告诉我们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从派出所里出来后我爸老泪纵横，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不停的问我“好好的娃怎么就把人家店砸了，多少钱我们想办法赔，能不能别让你哥坐牢。”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用力握我爸的手，掌心的老茧隔得我很不舒服，他眼角的皱纹深的让我有点认不出来他，我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了。

后来派出所给我家打来了电话，派出所说我哥被关进去后躁动不安，他们找专人做了检查，是重度焦虑症，他现在的状态就已经是精神问题了，他要去的不是看守所，而是精神病院。

那个电话是我接的，我不敢相信电话那头所描述的人就是我哥，当时我的手颤抖个不停，然后小心翼翼的拿出手机在浏览器了输入了“精神病”三个字。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解释我突然就开始放声大哭，长时间以来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我嫂子的各种要求上，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哥的感受。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妻子，他都爱，也都在乎，他也想让家庭过得幸福，也想减少家庭的矛盾，可是他的能力不足以支撑这些愿望，每每家庭矛盾出现时，他的心里不断重复“怎么办，怎么办”。

日积月累，无从释放，时间久了，也就病了……

那是我亲哥哥啊，我连他什么时候病的都不知道，还一个劲儿的花他的钱去念书，我他妈的还念什么书。

我爸是在我的搀扶下去的精神病院，风很大，大到我都觉得如果没有我，我爸一定会被那风给吹倒。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说话了，当时的我怕极了。

而我爸看着病房里的我哥，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从医院出来后，我怎么叫我爸他都不理我，就一个劲儿的向前走着，我只能一直跟着他。

他又一次的走到了黄河边，那天的水流很快，天气也不怎么好，我爸就望着黄河发了很久的呆。

突然我看他有点不对劲儿，一步又一步的向黄河走去，我吓坏了，连忙抱住他，我爸这才反应过来，哭着给我说：“儿啊，爸还不想死，可是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河边的风真的很大，吹得脸生疼，而我爸就像个孩子一样窝在我的怀里哭着。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知道我爸也不舒服了，应该说他很久之前就不舒服了。

他总会一个人在家门口静静的做一天，经常沉默不语。

果然，我把我爸带回了医院，我爸有抑郁症。

我真的无法形容当我拿到检查结果时的心情，我只记得，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连怎么回的家都不清楚。

我爸为了更好的照顾我哥，他也留在了精神病院一同治疗。

家里三个男人，进去了两个，我妈必然是接受不了的，而我嫂子因为我哥和我爸的精神问题，吓得跑回了娘家。

我妈哭瘫在我的怀里，而我却不敢掉下一滴眼泪，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我不能倒啊。

“妈，还有我！”

我跟妈妈在离医院最近的地方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小旅馆，里面的床又脏又小，隔音和环境什么的不言而喻。

治疗期间我哥就像个孩子一样，我爸陪着他，但是他们都很开心。

没有家庭压力的开心，没有嫂子压迫的开心，没有左右为难的开心，我看着也开心。

我跟妈妈要求医院给我哥哥和我爸最好的治疗，上天眷顾，也就三个月的时间，他两勉强可以出院，但是还需要小心照看。

我跟我妈从小旅馆走出，去医院接他们的那天，就如同重生一样的轻松和快乐，原来只要家人健在的感觉是那么的棒。

我把哥哥的房子给卖了，一部分赔付给了被砸的蛋糕店，然后付清了医药费，剩下的拿去跟我嫂子……不对，是那个女人谈判。

只要她跟我哥离婚，剩下的钱都给她。

你要问孩子呢？那个女人一听家里两个人精神都有问题，生怕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合适，一回娘家就把孩子做了。

有人问过我为什么还要给那种人给钱，但是我们一家人心里都清楚，有些钱可以不在乎，但是有些东西，多少钱换我们都不会换。

只要能换来我家的安宁，这些钱我们不在乎，都还会有的；

一家四口都能健康，过再贫穷的日子我们都愿意。

就像是一条带鱼四个人吃，一碗汤四个人分的日子是很苦，但是我们都很快乐。

后来的几年我哥哥再也没有想着结婚，别人也给他介绍了不少，但是他一心只想赚钱让我爸妈过上好日子。

而我也以优异的成绩被保研，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支付自己的学费。

日子又重新好了起来。

一月的风真的很冷，我一进餐厅热气就弄花了我的眼镜，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我哥身边坐的人就摘下眼镜擦了擦。

说真的，我很怕看清那个女人的脸，前任嫂子的阴影一直都还没散尽，但是当我带上眼镜后，我才看清，那是一个很温柔地女人。

看见我来她很礼貌的站了起来做自我介绍，然后将菜单递给我问我想吃什么，长期被前嫂子压迫的我一下子都有点不太适应，还是我哥出来打了圆场，说：“你嫂子让你点你就点，吃完饭接上爸妈，我们去看灯展。”

黄河真的很长，长到你不知道哪里才是个尽头，就像过日子一样，细水长流。

可是你知道吗，你可能有很多钱去点很多盘红烧带鱼，但是一家人分一条鱼的开心，真的用钱是买不到的。

日子可以很苦，但是一家人绝对不能分开，更何况就像我爸说的那样“人也总不会一辈子都过得这么窝囊”。

马上就要过年了。

和我小时候很像呢。

村儿里的孩子，玩的玩具是踩泥水。

吃的零食是饭锅巴。

但是现在都好起来了。

不会一辈子那么窝囊的，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