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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塔耶 | 天体

cjz10 阵地LeFront 2022-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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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体


文:Georges Bataille

译:Nowhereman


选自

《全集(第一卷)》(1922-1940)

Gallimard出版社

1970年


 

 

人类出现在一个天体的表面,在那里,他们的生存同植物和其他动物的生存是混在一起的。这个天体本身出现在空无空间的某一点上——正如夜晚所揭示的那样——它受一个其速度令人眩晕的复杂运动推动:炮弹的速度要比地球因太阳的万有引力而移动的速度慢数千倍,也比围绕着银河系中心的所有行星因万有引力而移动的速度慢数千倍。
展现同在空间中的这种投掷(projection)相分离的地球之现实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天体所拥有的真实只是和它们的总体(masse)一样的推动它们的运动。然而,太阳牵引着行星漩涡跟随它,由此完成了一个如此神奇的翻转,以至于它保持300km/s的速度250,000,000年。但是,为了证明它为人类所做的悲壮的关心而展现这速度和运动轨道是不够的。如果太阳被围绕着一个中心的稳定的万有引力所推动,那么地球所属于的宇宙——作为我们全球革命的封闭系统的类似物(只有伟大者的秩序会改变)——就能被保持在其整体之中。于是,由太阳以及它的以银河系为中心的行星所描绘的运动就在某种程度上打开自己,穿越了天穹。实际上,当我们意识到这个在宽广(immensité)中的运动时——它推动着同我们相似的宇宙——它没有任何土星的几何学的、稳定的光环它像是一个被抛弃在空间中的打着转的爆炸。
我们从属于的银河系由数以万计的恒星组成,它们之间相等的重要性并不会让步于太阳的重要性。它的展开如此广阔,以致于光——以300,000km/s的速度——也要花千百万年才能从它的一头到另一头。地球,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因万有引力而运动,它位于距其轴心3万光年的地方。它的居民无疑从未能认识这个宇宙的样子,如果说最强大的望远镜也无法揭示它们的话——超越了星云(在其内部,行星迷失)——这些世界在所有方面都同我们的相似。它们出现在天空最遥远的地方,像是中间鼓起的圆面。当这些圆面从侧面被我们关注到的时候,它们就会呈现出其近似于被两个光环围绕的土星的一面:它们只是按比例变大,它们的中心区域是扁平的。但是,这些向我们展现了它某一面的星星也展现了其更加奇怪的一面:它们在空间里生长,像是美杜莎的头发,许多发着光的触手绕着圈从中心散发出来(由此,天文学家将以螺旋的名字称呼他们)。每一个圈实际上都是由那些可以称为“恒星气体(gaz stellaire)”的凝块组成的,也就是说,是一种由无数相互远离的恒星(和我们短暂的天空上的星星是一样的东西)形成的发光物质。这整个系统让人想起我们的庆祝光的节日中盘旋着的恒星,它似乎有着人工生火的令人眩晕的爆炸的特点——在夜晚的某些瞬间熄灭。它具有可如此称为幻觉的图象。这一点也是明显的:这一突然的暴力——转写成以转动的广阔世界为尺度的时间术语的话——仍要求数十次革命所代表的亿万年时间。但是,如果我们考虑到爱丁顿(Eddington)的判断的话【《银河系的旋转(the Rotation of the Galaxy)》,牛津出版社,1930】,类似于我们世界的宇宙的真实的脆弱性就回应了这些方面。旋转的‘爆炸’的无边时间(在这种时间里,我们旋转)只意味着不可比较的星际之广阔处在危险之中:我们是其一部分的世界的深层本质仍是一种近乎物质之爆炸的旋转运动。


Feco Hamburger

Almagesto 1, 2019

UV printing on reflective film, steel and ACM


随着认识的发展,如此思考我们自己所是变得可能了——这些思考被呼吁要随着我们认识的变化而变化(随着科学的进步)——我们应当认识到这一点。它们在任何情况下都对立于一些构成人类与大地的表象——这些表象明显地处在人类生命静止的一面,即一切可能现实的基础与中心。人类中心主义对于人类来说似乎是自然的。就像是在银河系中,封建权力对于帝国的权力中心——尽管很远——来说是自然的一样。在银河系的漩涡之中,形成了一块表面上由最完整的自治组成的区域,它逃避了宇宙动荡的存在之现实,在这个程度上——在那里,一切都以疯狂的速度旋转——,一种完美的静止似乎在扩展自己。即使这是真的:人类的生存如今发现了涵盖这生存的宇宙,这生存——除非这生存自我否定——否则就应该将这个宇宙认识作一个外部的景观:然而它如何能假装与天空的迷醉(ivresse)同一呢?承认这一点吧:当观察要求观察者以某种方式逃避宇宙之迷醉运动的时候,人类的生存是一个自我观察的景观。人类认识的一切真理都必然同“静止的大地”所代表的错误相关。
 

Katie Paterson

Colour Field, 2016

C-print
43 1/4 × 102 1/4 in
109.9 × 259.7 cm

 
螺旋(spirales),或者星系,在晦暗的空间里伸展其巨大的光之触手,它们由无数的星星、或者是在“整体运动”(mouvement d'ensemble)中集合起来的恒星系统构成。恒星要么是简单的,要么是复合的。如果人们承认太阳系不是天空之广阔中的一个例外,那么它们就是由行星漩涡陪伴着的,正如已知的行星经常带有卫星。太阳是一颗星星,就像地球是一颗行星或者月亮是一颗卫星那样;如果人们在这个循环中加入彗星,那么就有四种天体由一种“整体运动”集合起来,并且被孤立在这星系的“整体运动”的内部。
但是,这些天体中的每一个都有一个只属于它的“整体运动”。一颗如太阳这样的星星发着光,它是一个一切星星所从属于的核心,即是说,它以光和热的方式不停地发射出它的一部分物质,以穿越空间(如此被耗费掉的相当大量的、沉重的能量来自于星体自身物质的持续的内部耗尽是可能的)。这种奇迹般的消散正是作为星星的太阳的事实:如地球这样的行星的光芒相反倒是如此虚弱,以致于它应该被看作是可以忽略的东西。地球,作为天体,实际上不同于一颗恒星——在众星之中,它寒冷而无光。如此,推动地球的“整体运动”并不仅仅在量上区别于炽热的星星,它也由于其本质而不同于星星。
天体,无论它们是什么,都由原子组成,但是,如果我们只是这样来思考温度最高的的星星的话,那么发光星体的原子就不可能属于另一种位于星体自身内部的特殊构成:原子们处在星团的力量(pouvoir)之中,以及其中心运动的力量之中。相反,近地的原子——地表的和大气的——都从这种权力中解放了出来:它们乐于复合地进入拥有一种由同星团之权力的关系而发展的起来的独立力量。行星的整个表面不仅由分子(由一个接一个的小原子组成)构成,也由更加复杂的复合物构成——其中一些是晶体,另一些是胶体,后者促成了生命的自发力量:植物的、动物的、人类的、人类社会的。温度相对低的星星——根据太阳的温度来算的话——在紧要关头忍受着分子脆弱的自动性,但是光线的强度几乎将星团总体维持在一种被原子辐射的状态之中。冰冷的地球无法将其表面的原子保持在几乎为零的光能之中,地球周围构成的“整体运动”产生于一种同在温度较高的星体内部有序运行的运动相反的方向之中。恒星在空间中挥霍其力量,于是,那些近地的能够逃避核心力量、并且堆积起来形成越来越高力量(puissance)的粒子,不再是分发者,恰恰相反,它们是挥霍的力(force)。一切自行凝聚起来、在承载着我们的大地上运动起来的东西,都如此被贪婪所袭击。不仅仅是每个复合的粒子都贪求着无限可支配的太阳能,或者是依旧自由的地球能(énergie terrestre),它还渴求着一切积聚在其他粒子中的能量。于是,光之缺席、冰冷,将地球表面抛弃在了一种“整体运动”中——这运动表现为一种普遍挥霍的运动,其呈现出来的形式乃是生命。
 

Jupiter's Cloud Tops: From High to Low 

NASA's Juno spacecraft captures colorful, intricate patterns in a jet stream region of Jupiter's northern hemisphere known as "Jet N3."

 

人类中心主义位于顶峰,像是这种趋势的完成:地球能量的削弱使得自治的人类生存之创建【constitution,亦有宪法、体质的意思——译注。】——这种生存误解了宇宙的运动——变得可能。这些生存可以同封建领主的生存相比较——它随着中央权力(pouvoir central)不再拥有一种能量的行动而变得独立。但是,人类的贪婪——被把握在整体中——比已有的属于地方统治(souverain local)的贪婪更大。后者满足于阻止国王的代理人干涉它的事务,于是人类存在失去了对世界之现实的意识——人类依赖于这种意识:寄生虫尽可能地忽视其悲伤或快乐的激情,而它只有从中才能获得其持存。此外,为了更好地关闭这个靠近它的世界而寻求表现其之所是的原则,寄生虫趋于用构成它的贪婪来取代天空明显的挥霍:于是,它逐渐抹掉了没有意义、没有意图(prétention)的天空之现实的景象,并用善(Bien)的静止观念的拟人化(即人类的自然)代替了它。
 
 

Revealing the Milky Way's Center

Spitzer Space Telescope's infrared cameras penetrate much of the dust, revealing the stars of the crowded galactic center region of our Milky Way.


 
唯一一个问题在不利的情况中敞开了。
存在——贪婪判决它不得不去获得能量——定义了一切允许进一步获取为有用性(utile)的东西。它们被限制在自由宇宙的中心——一个重叠于自身的有用的世界,它被推动、被孤立,它的工具、它的生产资料、它的劳作形成了结构。因此,结局只能是无法满足的贪婪。因为,存在支配得越多,它就在其集合中增殖越多;它的生产力只能生出新的生产力,运动中的贪婪只能生出更多的贪婪。人类能量运行的循环因此有一天就表现为绝望的诱惑,而人类认为,他们被判决为将这一驱动他们的贪婪视为被罚入地狱的罪恶的人:绝望将他们抛弃在对尘世的弃绝之中(renonciation)。
但是,因为人类并不受制于改变自然事物的厄运,所以他们并没有变得更少贪婪:这里没什么新事情,除非他们感受到这厄运。
只有一个问题:一个存在者对其所是(ce qu'il est)回答“不”是徒劳的,并且,因为他要研究力量,他就只能对需要存在者的力量说“是”。逃避,而非耗尽力量,是可笑的。一个贪婪的生存(existence)在其最高程度的增长上达致了失衡点,它一下子通过挥霍耗费了一切:它突然失去了它曾痛苦地积聚起来的增长的力量。如此逃避了抓捕的能量总额(somme d'énergie)——如果它远没有被忽略的话——虽然相对得虚弱了,但它不再属于有用的世界;有用性成为了附属的东西(subordonné),成为了散失之物的奴隶。
当短暂的贪婪(其原则是饥饿)为奉献(或者是自身,或者是人们所拥有的财富)的需求腾出位置,那么意义的颠倒就产生了。的确如此:贪婪之运动趋向于限制馈赠(don)通往散失的方向。馈赠在不同的忙于以力量彼此控制的存在者的斗争中被使用:因为馈赠能成为一种削弱敌对幻象的方法。真正的奉献自身,狂喜(extase)——它不仅仅将男人同女人联系起来——标出了贪婪的界限、逃离冰冷运动的可能性,以及找到恒星、星系的可能性。
但是,宇宙自我耗费,从未有宇宙的挥霍之耗尽的景象会让推动它的运动蒙上阴影,它不再是一种为了脆弱生存(它自我增加、彼此之间在大地表面上残酷地斗争)的存在。至少,拥有一种最为有效的贪婪、并且得到了一种更加强大的散失力量(puissance de perte)的存在者开始意识到节约地捕捉一切有用力量的灾难性的、破碎的特点。人们能够通过散失(la perte)发现宇宙的自由运动,他们能够带着一种同群星的迷醉一样的自由跳舞和旋转。但是,在他们自己造成的暴力的耗费中,他们只能意识到自己在死亡的权力中体会到的宽慰。




译 / 介 / 系 / 列  No.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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