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能说个啥？

1

刚刚跟闺蜜视频，她说她没看懂这部片子。

不愧是我闺蜜，我也开始没看懂，总感觉男人对女人揪着心了，我说女人的原生家庭那么差，女人应该小心翼翼才合理。

有人怼我：小心翼翼的人是你，不是曹贵英。曹贵英的男人对曹桂英就是揪着心的紧张，导演就是要表现男人够不着的女人的那份小心翼翼。

有铁去给哥哥家干活，到县城拉家居去了，一直到半夜回来，有铁着急地吼了一句，然后马上低声说“给你拿着暖手”。

“我的女人，我心爱的女人，我虽然一无所有，但是，我用我的态度说话。”

像我们村那几个没有结婚的男人一样，有铁的存在就是给哥哥家干活，实际上跟影片中的那头驴一样，一辈子被人使唤，给人家献血，给哥哥干活，无处定居，被人嘲笑。

遇见贵英之前，马有铁就是一头被使唤的驴，有了贵英他才拥有了人生，拥有了全世界。可是，没有了贵英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即使没有自杀身亡，也精神死亡了。

我的闺蜜问这部片子反映了啥主题，反映了：

对镰刀，麦子能说个啥？

对啄它的麻雀，麦子能说个啥？

对磨，麦子它能说个啥？

被当成种子，麦子它又能说个啥？

西北农民的命运就是像野草、庄稼一样任人宰割。

2

我最喜欢的点，海清演得真好，除了方言偶尔出戏，其余根本看不出来大明星的出戏感。挺好的。

男人还挺好看的，我仔细看了一下，干活看上去就是个农民，肩背挺拔，负重过的体型力量感很足，除了脸上的痣挺难看，看上去比大部分西北农民好多了，至少除了开头见贵英前，其余像个很有担当的男人的样子。

男人在贵英去世后，勇敢地把家里的事情都办完了才离开，把所有的欠账都还清了，这是个很有勇气的男人。

这是发生在张掖高台县的故事，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师兄是张掖的，他说话跟影片里的人挺像的，每次看电影听见方言就想笑。

我问他：“昨天干嘛去了？”

他说：“我昨天请了十几个小张吃饭去了。”

我说：“嗯？你请十几个小张吃饭，你咋不知道请小王吃饭呢？我也想吃饭啊！”

他说：“小张不是小张小王的小张，是小张。”他给我写了个字“校长”，原来是他们当地的几所高职招聘老师，他请人家吃饭去了。

他讲笑话说，他们张掖民乐县的农民把馒头蒸出来放到房顶上晒干了，每天白开水泡馍馍吃。他还说，那边小孩子扛着棍子，挑着大饮料瓶去很远的路上取水。

我听完吓一跳，本以为我们老家是中国最苦焦的地方了，没想到还有民勤、民乐一带更苦，他说在2002年左右地里埋上了喷灌和滴管技术的浇水技术，这是引用了伊拉克的最先进的灌溉技术，引用的是祁连山上的雪水。我第一次才明白他们那边天气居然不下雨，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几滴雨，因此房子都是平顶。张掖主要产粮食区，“金张掖”就由此得名。

我那时候就意识到张掖农村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地方，但是，影片中呈现的基本上跟我老家的村子差不多，基本上当地人都那样生活的。

今年我和我妹妹去了趟家里，我们从院子里的水窖里汲水的时候，我妹妹说：“以前一直吃这个水长大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现在让人一天生活在这里就太可怕了。”

我这才认真审视了一下家里，确实我俩不习惯在有各种虫子的炕上住一晚了，趁着天黑前赶回县城家里了。

但是，我们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一直到去年我们还回去住了几天。我们恐怕再也很难回去了。

3

我们虽然离开了村子，但是，我们依然是马有铁，是曹贵英，和村子里每一个人一样都曾是西北农民。

我们面对某些阶层，面对那些挥舞的镰刀，西北农民能说个啥？

我们都卑微如草介，我们都是一头负重的驴子，在遇到贵英前马有铁和我们都一样。

可是，马有铁遇见了曹贵英，他有了个女人，他的心活了，他活得像个人了。

我们每个人都希望遇见自己的曹贵英，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拥有让自己的生命突然有了光的人。

每个人都希望遇见一个说得来的人，就像刘震云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中说的，老杨喜欢和老马掏心窝子说话，老马看不上老杨。老杨的儿子把老马看不起老杨的话说给老杨听，老杨说：老马这个人看事情远，别人能看五米，老马能看二十米，我知道老马看不起我，但是我掰扯不清楚的事情还是要老马给我说明白。

虽然老马看不起老杨，但是老杨还是上杆子追着老杨说掏心窝子的话。因为老马一句话能解老杨百千愁。

我看见马有铁对桂英说话的姿态让人动容，有铁说：“你那手还挺灵活嘛。”

贵英说：“怪烫的。”

有铁说：“你边走边踩脚印，地里长出来好多脚。”

贵英说：“人长着脚总能走来走去。”

有铁说：“村头的老汉老婆子们，他们说我恨不得把你拿个绳绳拴在裤腰带上，我把你栓住些吧，你别睡到半夜滚下房顶去了。”

贵英说：“早知道嫁给你这么幸福，拍结婚照的时候就笑一笑了。”

看他们的对话我就笑，语言里的情绪是流动的，人就感到舒畅。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马有铁一样能遇见说得着的曹贵英。

4

我朋友圈里很多人为马有铁和曹贵英感动，但是，就像村里头的老汉、老婆子一样谁都不愿意跟马有铁过日子。

穷且深情。

这是我对这段爱情的观点。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不想做一个很恶的人，去假设他们突然富裕了起来会怎样，但是，普通人都曾经遇见过爱情，也曾经权衡利弊放弃了另一个缺乏价值的人。

毕竟，跟金钱和自由相比，爱情什么都算不上。马有铁跟曹贵英一起生活了一年，让他们一起生活20年，再生几个孩子，让他们富起来，一地鸡毛看看是不是还这样深情？爱情的保质期很短暂，不会超过三五年，剩下来的漫长人生一点点快乐，一点点痛苦，还有无尽的虚无。

有了金钱和自由，爱情是件很容易就能发生的事，因为容易所以不会当回事。

一段感情中，不肯放手的往往是那个没有更好的选择的一方，越穷越深情。

男人有了钱，女人有了美貌，都不缺乏爱情，谁还会深情？

所以，对于我们这些马有铁来说，爱情可遇不可求，而且保质期不长，看看马有铁和曹贵英感动一把就够了。

我们还是认认真真做让自己眼里发光的事情，爱情会消失，事业不会。我们日复一日的工作，慢慢地会消耗尽我们的热情，我们会变得麻木，感到空虚无聊，我们会浑浑噩噩度日，而找不到生活的成就感。

当你遇见一个能带着你走出生命的虚无感的人，无论那个人是朋友、恋人、闺蜜、兄弟，他就是你生命中的光，他就是让你变的更好的人。当你遇见这个人以后，你会希望自己变得更好，变得更加努力，希望自己更加美好，他的存在比一场虚无的爱情重要多了。

那么，如果你还没有遇见那个让你开始提升自己的人怎么办？

让自己成为别人的一道光，当你开始做自己笃定的事情，当你开始成为身边那个美好的存在，你身边会慢慢地聚集更多的人追逐着你的光。

我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圈子，我们终会被照亮，我们会成为彼此的光。我们曾经是麦子，但是，我们终究会成为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