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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的建议 | 施勇:带孩子,就像放风筝

ARTDBG 打边鼓 2022-12-04

艺术家父亲眼中的“琴童”



受访:施勇

采访:劳秀汶

编辑:劳秀汶、张悦佳



1. 20世纪80年代,上海没有艺术院校,所以我考了上海轻工业高等专科学校,读美术设计专业。1984年毕业两年以后,我开始在上海华山美校教书。

 

我刚去学校当老师的时候,和学生差不了几岁,也年轻,基本上和学生打成一片。当时国内物质条件还没这么好,信息也不发达,学生进入美校都是很不容易的。所以那一代的学生,是真的喜欢艺术,也是真的用功,每个人都在“释放”自身的智慧和能力,而不是家里逼着学。

 

现在的孩子,从小已经习惯用触摸键来了解世界。他们和以前的学生相比,一是经历了创作方式的转变,如制作视觉图像,从手绘变成电脑制图;二是他们的创作趋于个体化,会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老师三十多年,我也不断调整和学生的相处方式,但有一个教学底线不会改变:我不会随意评判学生的创作想法是对还是错。我所从事的艺术创作,关注不确定性,这样的理念也不自觉地带入到我的教学实践当中。

 

 

2.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涂涂抹抹。父母自身不会特别引导,只是给我请了国画老师,还拜访了不少有名画家。但是老师教国画是很教条式的,我一直没有太大的兴趣。

 

真正的艺术启蒙要到1977年前后,我读中学时的美术老师对我影响很深,尤其是那会儿的美术组,它几乎成为我了解外界艺术一个最重要的地方。我和同组伙伴有美术组教室的钥匙,只要不上课,我们就泡在那边画画。老师除了讲授绘画技法,还会介绍艺术史、文学、电影等新鲜的知识内容。当时刚刚改革开放,有关艺术的资讯很少,我们都不太知道外面的世界,所以听得很懵,也会提很多问题。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个自我觉醒的时间节点,开始动脑筋,要问为什么。

 

中国学院式的艺术教育更多在乎技术,而非艺术创作方法、怎么看待世界的问题,技术远高于方法论。要在教条式的艺术教学模式里,成长为艺术家,更多时候得靠个人的能力进行突破。不然,你还是成为另一个所谓的优秀美院老师,还是沿用原来的模式,这就陷入了死循环。

 

后来我从学院毕业以后,在慢慢清洗自己的过程中才发现,原来我缺了那么多“课”,原来我看待问题是没有头绪的,原来世界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进而反思过往的艺术教育。1992年,我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学院式的绘画,开始腾出时间,慢慢重新考虑怎么去面对新的艺术实践。

 

 

3. 作为家长,面对孩子的艺术教育,我从未想过让她去上绘画班。在我看来,这种绘画班特别讲究像不像,这样教下去,只会把孩子教得更糟。我女儿都会用手机拍照了,画得像不像有什么关系呢?

 

我自己没有教过她画画,她只上过学校里的美术课。家里有一本很厚的水彩本,一直放在画架上,她想画就画,画好一张撕掉一张,就是这么简单。在材料方面,我也会给她买颜料、画笔。我会鼓励她去感受、触摸媒材,怎么画、怎么搭配颜色,全由她自己决定。通常我都发现,她对这些材料还蛮敏感的。她画完以后,我往往都会简单说一句:“哎呦,好看,颜色配得很好。”到现在,除了平日上课要穿校服,一到周末,她都要自己搭配衣服,不需要我们帮忙。

 

我依然坚持,孩子的想象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让她去充满想象力地画,任由她释放自己的天性,并适当给予鼓励,她真的会画得一张比一张都好玩。在画画方面,我不会给她建议,只会羡慕她有这种想象力。

 

施勇会鼓励女儿去感受、触摸媒材,怎么画、怎么搭配颜色,全由她自己决定。

 


4. 我女儿现在刚刚上了小学,她在这个年龄画画,为什么要有目标呢?完全不需要。我不会规定孩子一周要画几张画,更不会限定她画哪一种类型。一切在于她喜欢画,有这种兴趣就够了。

 

当然如果她到了初中,真的想学艺术,就要有意识地训练,开始面临选择艺术院校的问题。仅凭爱好,真正要学好艺术这项技能的可能性是不大的。目前国内艺术院校的招收方法,几十年不变,必须要学素描,考色彩。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把孩子送到国外学艺术,这并非所谓的“跟风”,而是一个关乎眼界打开的问题。

 

在画画方面,施勇说他不会给孩子建议,只会羡慕孩子们的想象力。



5. 除了画画,我女儿也学钢琴。现在的孩子,从小要学的东西不少,我常常问她:“你的业余爱好究竟是什么?”她马上说画画。我疑惑:“不是钢琴吗?你钢琴弹得很好啊。”她会说:“我不喜欢,我喜欢画画。”我追问她原因,她就说画画不用动脑子。其实她不是不动脑子,而是她画画时更自由自在,不用遵循钢琴那种教条式的指法来弹奏。

 

虽然我一贯对孩子的态度是,应该让她开开心心地玩,但就学钢琴一事,也会对她有所规限与引导。从长远的角度来说,弹钢琴本身能拓展孩子的思维及分析能力。家长能在孩子小时候,把这类学识介入到孩子的成长里,这可能对孩子的未来是有好处的。

 

6. 我女儿用手机玩游戏、看屏幕的时间不少。这些电子设备就像一个魔屏,如果不加以限制,她可以一直被吸引看下去。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出判断,给孩子制定一些规则,比如每天能看视频几次,一次只能看多长时间。

 

从我女儿这个年龄段来看,我不会太在意她的观看喜好,尽管享受就好,没有必要限定她不能看这个、不能看那个。即便她对广告图像感兴趣,我也不会干涉。虽然广告图像的落脚点并不关心艺术本身,但我不认为它会对人的判断力造成多大影响。相反,广告图像本身的语法、商业诉求,其实都是蛮好玩的观察。

 

 

7. 有时候周末,我会带女儿看一些我自认为有意思的展览,一般都会选择美术馆。我认为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的儿童专题做得不错,现场的互动教学或儿童活动通常是展览的延伸,蛮有意思的体验。

 

孩子是很敏感的,有独属于他们年龄段的感受力。如果在展览上喜欢一件作品,不用大人开口询问,她就会直接走过去观摩;而我说哪幅作品有意思,她可能会听,也可能转身就走。她不一定对所有展览都感兴趣,我无法强求,孩子有自己的判断。有时候我也会故意逗逗她,鼓励她写下看展感受。通常我只会在表达、语法等问题上,稍作纠正,而不会干扰她的自我感受与表达。

 

作为一种商业性的营销模式,沉浸式展览本身没有问题。要是我孩子喜欢,我也会带她去看,我不认为这会对孩子造成不良影响。但目前的问题是,这种模式过于泛滥,只有单一类型的沉浸式互动,就会变得不好玩。对我而言,从艺术的层面看待沉浸式展览,它还是缺少深度、缺少问题意识。

 

孩子的创作


 

8. 我买过不少非写实的画册,比如毕加索现代主义的作品,孩子倒是蛮喜欢看的,也会形成自己的理解。我女儿喜欢阅读,像是专门为儿童出版的简版《红楼梦》,她都读过。朋友偶尔也会寄书给她看,她一收到,当天就会一直读下去,可开心了。如果是她喜欢读的内容,她不会放过任何阅读的机会。反倒是我们自己觉得好的书,推荐给她,她看了几页就不看了,我们没有办法逼她硬做这件事。关于选书,我认为只要孩子感兴趣,都可以买给她读一读。


 

9. 我自己本身在做收藏,所以会在家里墙上挂画,孩子从小就知道,这些是爸爸的收藏。每次其他小朋友来家里玩,她都会让他们注意,不要碰到。

 

她会从家里挂的抽象画里,看出很多东西。有时她说:“你注意到了吗?我看到画里有一张脸、两张脸、三张脸、四张脸。”我说:“我怎么没看见。”她说:“哎呀,你要仔细看。”她像老师一样,“引导”我去观看。家里放着画,她的眼睛就会很有意识地去捕捉,是一种比较自然的接触方式。

 

因为她在学钢琴,我不时也在家里随机播放音乐。比如放巴赫、肖邦的音乐,她立刻就能听出来,会对我说:“这首音乐我太熟了,你能再换新的吗?”。

 

 

10. 带孩子像放风筝一样,扯得越紧,她可能越想要飞得更远,还是要常常松一松。当然我只能尽量松弛,与孩子相处时,总会磕磕碰碰,出现各种问题或是烦恼。面对孩子,有时我一恼怒,也会“脖子粗起来”。家庭教育无法被理想化,一定存在不完美。



文中用图由受访者惠允。



施勇1963年出生于上海。1984年毕业于上海轻工业高等专科学校美术系。现在工作和生活在上海。施勇作为中国较早从事装置与影像媒介的代表人物之一,自1993年起,施勇的作品就在国内外被广泛展出。他创作媒介包括装置、行为、摄影及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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