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它是个包袱吗？| chatroom vol.4

身边有趣古怪的朋友太多，想要把他们一一上架，然后拆解组装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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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ntro 

"总得选择干点啥。"

h: 当时为什么想拍纪录片做纪录片？

f: 活着总得做点什么事情，然后我觉得纪录片这个还可以，我就选择做这个。挺简单的，每个人活着总得选择干点啥。

h: 但是你会有那种强烈想要找到自己价值，证明自己能力这种动力吗？

f:  我觉得可能就是做纪录片比较有意思吧。我接触后发现还挺有意思的，然后我总是需要一份职业的，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赚钱。

h: 但纪录片不能赚钱呀，你在深圳干过几个工作？

f:  应该说做最久的可能是做服务员做最久的，餐厅。 我能选择的比较少。去服务业就是因为包吃包住。很少有服务业这么直接的，然后它对门槛要求也不高。

h: 工作了现在这几份工作，你觉得你的选择性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 

 f:  我只能在说在视频行业里，我的选择性可能增加了，但我年龄也增加了，就会有碰到一个问题，年纪大了可能就不会用你了。比如对我这个年纪来说，其实应该按照正常的别人以为的那种发展轨迹，我应该是一个非常经验丰富的，但是因为我又中间转的行业，我可能4年前还是3年前才开始进入这个行业，就会遇到一个年龄的尴尬。

另外摄像行业其实女生会比较少，大都是男生。而且在深圳，整个视频行业都处在初级阶段，各个专业还没有很细化，市场也比较小。在这个行业里面性别、年龄还是会有歧视的。

h: 你刚才谈到的状态的时间线，你觉得这几年有什么变化？

f:  比如说我喜欢拍照，但你可能能够得到的社会给你的反馈是很少的。那东西可能变成了一件你自己的事情，其实你想想如果他真的变成自己的事情，也算是比较回归它本来的样子会，回归本质。

2

 关于创造的包袱 

"那我可不可以觉得，

你还是没有找到那个让你觉得有乐趣的东西？ "

h: 你会觉得怎么样才叫实现自我价值，或者你会看中实现自我价值的事情吗？

f: 不太会，我觉得我活得开心，过的小日子我觉得ok，就可以。

h:这样嘛？我有这个包袱，我总觉得想找到自己的价值，为什么我会有这个包袱？而且他对我真的是个包袱。

f: 可能跟我们的世界观有关系。我之所以不看重，是因为从大的时间上来说，其实人的存在是可以忽略的，如果你从一个宇宙的时间线上去看的话。你也可以这么想，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变成无。但人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人一定要创造“有”，但是“有”其实也只是刹那，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所做的一切都会消失。有时候你就会去想，那我坚持的意义在哪里？

这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点，所有的一切都诞生于无，存在本身没有意义，但人能坚持就是因要即使我知道它最后会消失，但我也要创造那个“有”。自己去寻找、诠释、定义那个属于你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有。哪怕那个“有”只是瞬间。怎么说呢，我会执着于去创造那个属于我的有，但不执着于要拥有它。

h: 照这样说我也很想追求“有”，但是我为什么就变成很执着那个“有”了，好像没有那么像你刚才那么灵动?

f: 因为你的“有”没有一个具体的东西啊。

h:我想创造一些东西不算“有”吗？

f: 但是你不知道你想创造什么，比如那个“有”对我来说可能看一张好看的照片，或者跟友人进行一次有有意思的对话，或者多认识几个朋友。其实就是你还是不确定那个东西是什么，所以你就会执着说我要那个东西啊，如果你确定下来的话，你就没有这个烦恼了。我有时候也会有那种，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事情的，但后来转念一下，你又能做成什么事情，你想要做什么？改变世界吗？

h:为什么你一下就点出了我的烦恼。你会怎么看待外界的一些认可或者评价？

f: 我得到了外界的评价认可很少，所以这个问题对我来说，要看你说的外界是谁？

h: 举个例子我觉得马立安老师很厉害，虽然不直接认识她，但是我会觉得她做的事情是有价值的，我也想寻求那种价值感。

f: 那你不是她，你不知道她在现实生活中需要面对什么。 她自己的生活，其实就是她选择的那个部分，她可能待在她的生活范围内。她可能就是学人类学，以前做田野调查，现在也要维持生计，所以她也需要去做各种演讲之类的。然后其实她说出的话，也是基于她自己的学术范围，就是她没有特意去寻求价值感，她其实在做她自己喜欢的，她觉得自己可以做下去的事情。

h:那她做这个事情，她肯定是能够在里面找到意义和价值的。

f:  她不会刻意去追求那个。 

就比如说我拍照的时候，我一开始也不会想到说它就是价值感跟意义，因为价值感意义是你自己后来才会去讨论说我做的这个事情有没有价值感，或者当你没有得到回应的时候，你可能在想这个有没有意义，但是你一开始做的时候，其实你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你一开始做的时候，你只可能会，噢我遇到这样的一个东西，它很有意思或者什么之类的，然后我选择去做它，但你不会说一开始就考量的时候它有没有意义，我一开始肯定考量的时候，在我的我自己所处的环境和范围内我可不可以去做它？

h: 为什么我们会聊到这个？

f:  那你觉得她的生活是有价值的嘛。

h：对，我觉得她对其他人也是有价值的。

f:   其实不是说有价值，是很多人认同她的观点。那是个人能力的问题啊，她可以做到这件事情，她可以用语言去清晰表述她的观点，让别人去认同她，你也可以讲说这其实是一个能力的问题。你拥有那个能力跟不拥有那个能力，都能给你带来乐趣，不一样的乐趣，就看你做这件事情的乐趣在哪里。比如我跟人聊，我能聊出东西，那就是一种乐趣，但我不一定要有马立安那么强的语言表达能力。

h: 但是我一直都觉自己缺少一个表达手段，可能写作会是一个吧，但我现在觉得很难勉强。

f:   你想把它表达出来就是一个目的。

h: 对，有可能，所以它不是那个事情本身驱动的，可能是因为我想变成一个表达能力的人，这个事情在驱动。

f: 就你还是需要把它表达出来。你的目的还是想要把它表达出来。 

我也会啊，我还不是一个可以完全享受过程的人。但我可不可以觉得，你还是没有找到那个让你觉得有乐趣的东西？ 

h：现在阶段总还是想证明自己，如果证明自己我就安心了的那个感觉。然后我就想找到那个事情。

f: 不是，其实你是要在一件事情获得满足感，因为每件事情都会给你带来烦恼和开心，都会有。其实你现在可能要找的是那个满足感，当你做这一件事情，诶有那种认定的感觉。跟我们拍一个片子都是一样的，当你在这个行业里面的时候，你会知道是我拍的东西是好的还是坏的，它有一个标准，当你做好的时候你会很开心，当你遇到挑战的时候你也会烦恼，烦恼和开心都会有，但是你知道你可以从中获得满足感。这件事情本身就能带来满足感，所以你就不是特别需要外界的肯定了，因为你对这个东西有了一种认定。

我可以从里面获得满足感，我是知道的。即使说我好像没有获得主流的认可。虽然我希望可以靠它生存，但我不一定要在这个行业里面做出多大的贡献，但是我觉得我也从它里面获得了满足感。

3

在生活里找到那个安身之所

"可能我们教育环境里没有培养起一种个人对于生活的那个基础，

就是你找生活吧，

我觉得每个人先把生活找到再说。 "

h: 我会觉得我现在有种没有安身之所的那种感觉?

f: 就还是你没有找到一个让你有认定感的东西，你没有找到那个可以给你带来好的羁绊的事物。也可能你已经找到了，只是你还没意识到。

h: 什么叫羁绊？

f:  就比如说我喜欢记录片我喜欢拍照，它可以带来一种好的羁绊，那种感觉可能就是，你知道你做这个东西你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你肯定不会后悔说你选择这个东西，或者什么之类的，因为他带给你的东西是你享受的，也可以这样说，做这件事情带给你的东西，你是享受的，它还会有正向回馈到你，让你想往好的方向走。

h:我现在就不知道我怎么能找到那个东西？反正我觉得上一份工作肯定是没有，或者可能是已经在我生活里有，但是我没有给到他认定。但这就会让我觉得像你刚才说，感到那一团东西不确定，感到一种不安全感。 

 f: 我最近看的一本书《别叫我女孩》，就讲一个女孩在18岁之前会遇到的事情，要提前了解的状况。我看完居然觉得有点安心，我都成年多久了！就我们在成长过程中并没有人真正告诉你，人是这样成长起来的，那些真正重要的，属于生活基础的那部分，没有人告诉我们。我觉得可能跟我们的教育有关系，我们教育里面没有一个foundation，没有一个基础。我们的教育没有给你安心的东西，包括现在的教育也是，给小朋友的其实是焦虑。它没有培养出我们对于生活的良好触感。

可能我们的环境也不太重视个人对于生活基础的培养。那个foundation，其实更多的是，让你投入到日常生活中，享受生活，它可能跟工作无关，可能跟你的个人成就无关。它是关于我们如何看待以及对待自己还有自己之外的人事物，怎么和自己以及自己之外的人事物建立连结。我觉得自己会缺乏这方面的能力，这本书我看了之后会觉得安心，是因为发现哦其实没有那么复杂。

我们现在就很浮，其实每个人需要一点那种对于生活的感受，特别我们现在都是手机控，其实有点虚。我们的教育也不注重音乐、美术、运动的培养，不重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感，家庭关系也是，中国人好像太过于功利的去看待生活，而没有去享受生活，或者说沉浸在里面。我觉得国外的教育可能会有一种沉浸在生活里的那种东西，人是需要那种东西作为一个基础的，所以我现在会觉得我可能在找那部分的基础。

像以前教育里面，小时候父母说你要学习好，但是他其实没有让你去了解，比如说从做菜这件事情上，扫地这件事情上，一些基础的东西上去给你建立一个生活的连接，所以你会去寻求那个意义到底是什么？意义到底在哪里？

h:我觉得我最近两年都是很着急想找到那个东西。

f: 但其实不仅是你，这是普遍性的，比如说我30多岁了，我还在找那个foundation，

你把生活还给生活其实就很好，我感觉现在的人不是在生活，特别是深圳带给我的感觉，大家成了生产的工具人，其实人的能力还是有限的，我这么讲，你不要把人想得很强大，人他是有限制的。因为我们现在太强调，包括手机上面给你看的东西很漂亮很精致或者是成功啊金钱啊大房子啊，其实你看到的还是一个虚像，它不是能落到你的真实生活里去的东西。

 我觉得可能每个人最重要的还是要落到自己的真实生活里去，一些最基础的东西，去找那个。大部分人是没有生活的，其实反而那种生活的东西，能给你那种安定感，现在的社会是有点失控的。

焦虑也不是你一个人的焦虑，普遍焦虑，我也焦虑，但是有时候你就会想说，为什么？现在社会是把人逼到一个极致的感觉，它会给你一种幻象，那种幻象是你在角落里，你被什么东西压着。事实是，其实你没有被压着，但是现在的社会，特别是网络会让你感觉到你被压在某个地方，你出不去了。 它最厉害的地方是它制造了一个幻像，然后人很有意思的是：人，因为是思考型想象型的生物，人会被幻像所影响，会被那种压迫性的幻像所影响，对生活做出错误的判断。

其实我觉得我们现在活在一种错误的判断里面，我们会觉得很紧急，这个事情一定要做，生活一定要有意义。人很有意思，人是会被精神压迫的，动物可能没有，但人会被精神所压迫，他会让你误以为我现在被锁在某个地方出不去了。

h：所以我可以不找到安全之所在？

f:  就是你找生活吧，我觉得每个人先把生活找到再说。

4

我现在对这个可能性很厌恶

"生活是具体的，

人是有限的，

你还能用你身边的东西做事情就是一种自由 "

f: 人可以做的事情很少，你就一个人嘛，其实你能做的事情，虽然说大家都说人的创造力无限，可能性有限，但你就是一副躯体。你能力是有限的，可能每个人都要认识到自己能力是有限的，以前的人他不会这么自大，以前的人可能他会有个神会有个天地，他会觉得自己他会认识到就是说自己其实没有那么，能力是有限的，现在感觉被弄得好，你有无限的可能性，你要去挖掘自己无限的可能性。 

我现在对这个可能性很厌恶。

h: 是不是因为我在找: 可能不在我现在生命里面的选项，所以我找的很累?

f:  可能现在社会给人一种虚幻，就还是那种觉得你有无限的可能，你应该去追求无限的可能性，但人就是有限的，能力也是有限的，生命也是有限的，你生命里可以追寻的东西就是有限的。还有人就是在有限的范围内去选择，没有无限这些东西。认清这个现实就觉得很好，好像没那么多压力大。

我觉得还是要意识到那个“有限”，你才会去珍惜。你其实只要就是从你身边可以做的事情着手去选择，其实那是你可以抓得住的东西，我觉得这就很好。你不用想说我找什么人生意义，你人生意义也只能从你现有的选择里面去选择。人就是有限的，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就在你现有的选择里面去做选择，不在你现有选择里面的你也做不好。 

h：你说你身边的东西是指什么？

f: 就是你的工作，你的朋友，你的兴趣爱好，你现有的已经培养出来的东西了。我们每个人都是其实抓住现有的东西才会有安全感，你去抓一个虚无的东西你抓不住，所以你没有安全感。

h:虚无的东西是不是我想追求的那个价值感、意义感，那个就很虚无？

f: 其实那些东西他一开始不存在，你做了以后才存在。那个是你做了之后自己创造出来的。

h:所以我现在没有办法抓住，但是我又在找。这是我现在的问题是吗？

f: 我觉得你应该先接受你所拥有的你现有的东西，因为那是你可以抓住的 。其实你想想看我们现有的东西是挺丰富的，相对以前那个年代，只是我们有，但是我们不去用它，或者说我们用它的方式是那种非常滥情的，他吸引我的兴趣，好，过一段时间兴趣不在就扔了。 

看我们现在是不是看上去好像我们拥有很多东西，但你想想看，你时间是有限的，你人你就一个人，所以其实你在有限的时间内在在你自己有限的能力的范围内，其实你只要抓住几样你自己觉得好用的工具就可以，不用太多。然后把那几个工具用的好了。 

h:我前段时间很长一段时间是陷在能力的焦虑，你觉得能力是不是是因为它是一个不可感的东西？ 

f: 你不用找，你就从你现有的东西里面抓住，你可以现有的。就是人没有那么多可能性，人只能从现有的东西里面去寻找可能性，你就安心了，就过你现在的生活。

你要意识到，能力它就是一个需要长期积累和实践的东西，你想要迅速得到它，那是不可能的。马老师也是50年的经验，50多岁的经验积累起来的。现在会让你用那种速成的方法，你来参加我这个班级你能力就会提上去，不会的，参加了很多班级或什么之类的，即使他们说现在这种天才，人家也是从三岁就开始的，你为什么要去跟那个拼？ 

h: 刚才我们说到那种精神压迫，那是什么？

f: 就是人是一种会被精神压迫的东西，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人会被吓死。他可能没有一个实际的威胁，但是会被被吓到吓死了。那你就想想说，你像现在焦虑什么造成这种焦虑的那种文章或者什么就是一种精神压迫，然后你会被他压迫。 

你比如说马老师可能不会被那东西压迫，因为他生活中他有具体可以抓的东西。就是那种虚的信息量的东西，而这种信息量其实又不是真实的信息量。比如一篇文章很短的，它承载的东西就很少，它没有前因后果，但它让我觉得无能为力。觉得好像做什么都没有用，否定你的生活，它让你觉得你没有东西可以抓得住。

h:那你什么时候会不在那种精神压迫里？

f:做事情的时候，具体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其实越具体越好，你做的事情越具体越好。因为它是在你可感知的范围内。现在包括运输工具也好，什么工具也好它是超出人的感知范围的，就是不可控的。其实人的安全感源于你可以感知到的东西。但是现在工具，包括运输、信息、电话，这种东西它是把我们的感知割裂的，同时它很多是不在你的感知范围内的。因为都说了，人其实只有抓住它旁边可以抓住的东西，他才会有一种安全感，你还是得握住个什么东西对不对？ 

你手里握了个东西，就是你可以感知到的。可以这样讲，人的五感它是一种工具，这种工具它是有一定的工作范围的，超出了那个范围，人感知不到，就会有一种不安全感。但我在具体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我就是根据周围的环境去做一个反应，具体的互动，它是我可以感知到的。

人的创造力就源于利用现有的东西，在这个基础之上去做事情，这可能就是人的一个foundation。你脱离了这个基础就是虚的。我们跟别的动物开始有区别，是从我们发现并使用工具开始的，但那个工具一开始也是从环境中来的，就人的创造力是基于环境的，你脱离了一个非常现实具体的环境，你就是虚的，你就抓不住。然后这个也跟人的感觉有关系。我们创造的工具越来越厉害，但我们的工具也越来越超出我们可以感知的范围。 

所以以后可能我们的问题不在于我们要创造多厉害的工具，而是我们要创造一个有感知的生活。人需要有感知的生活，重要的不在于你创造了多厉害的工具，你延长了人的寿命什么之类的，以后我们可能还是需要一个可以感知的生活，因为人就是一个躯体而已，我们还是会受我们身体的限制，这个是不会改变的。

h: 我觉得我是太想要创造力本身了，而没有去想那个创造力是怎么来的。因为我很羡慕有那种状态，所以我很想变成那样。

 f: 他也是从他拥有的环境里面去创造，他不可能脱离的。

h：可能是因为我没有这么想过，他是怎么来创造？但是我会想要那个状态，但那个状态对我来说又是个虚的东西，因为我没有回到自身的生活去想。 

f:  就是说嘛，你会觉得你好像被逼入了一个绝境，但其实别人看就觉得你已经拥有了很多，我觉得你会用你身边的东西做事情就是一种自由，就你还可以做。最起码你没有被锁在一个房间里面，什么都干不了。 

你不是被锁在一个小黑屋里面，还有事情你可以做。 我觉得你还有事情可以做，就是自由的。不要太贪婪。我们人没有那么多可能性。

人也没有其他出路啊。就接受你自己的原本的样子，人就是能力有限，你用你现有的东西去做一些东西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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