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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宁学生畅谈:读博想放弃怎么办?毕业后的路怎么选?| 女科学家去哪了

返朴 返朴 2022-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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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科学家论坛(Women in Science Forum)到今年,已经是第七届了。七年前,论坛发起人、结构生物学家颜宁教授撰文发问:"女科学家去哪儿了?"在科研领域,长期存在着性别事业曲线的“剪刀型分布”现象,“科研地位越资深,女性比例越低”。无论一位女性个体的事业发展到什么阶段,都不可能跳出两性整体事业差异巨大的现实。


七年来,关注科学界两性不平等的人越来越多了,女性科研人员的比例也缓慢增长了。那些读完博、做完博士后的女性,都去向了何方?今年,《返朴》总编颜宁教授邀请了九位从其实验室走出来的女研究生、女博士后,来到论坛分享她们的人生故事和思想见解。
上周,我们预告了第七届女科学家论坛即将举办的消息,并征集到大量读者提问。这些问题大致聚焦在四个方面:科研经历、事业选择、两性平等年龄焦虑。论坛嘉宾们可能无法提供准确的答案,但她们分享的故事应能激发大家的思考和勇气。
《返朴》对论坛内容做了提炼、整理,将分为上下两篇发出,并在文末提供直播回放。微信视频、微博、知乎、B站平台也会同步开启直播回放,欢迎大家收看,享受实验室师生对话的温馨妙语。


整理 | Idobon



吾家有女初长成


颜宁:

我从2007年开始在清华大学建立实验室,到现在,已经毕业的研究生和在我实验室接受训练的博士后们,加起来有三十多位,正好其中16位是女生,一半对一半。“吾家有女初长成”,我实验室的姑娘们后来都去哪儿了呢?其实并不是像大家想的那样,颜老师实验室出来的人都去接着做PI(编者注:principal investigator,实验室负责人)了,大家的路是形形色色的。


让我特别开心的是,我实验室出来的这些女孩子们——不管今天是否在场——每一位都自立自强地努力着,我感到非常骄傲,非常欣慰!



卢桂凤,颜宁实验室的第一个学生,人称“小卢姐”。2008年保送至颜宁实验室做直博生。2011年下半年决定转硕,2012年1月以硕士身份毕业,入职强生中国做品牌管理,三年半后又跳槽至华特迪士尼从事品牌战略规划工作。2017年5月离开外企,在雪球私募平台创立青侨阳光基金,担任青侨阳光基金经理。青侨基金主要聚焦生物医药行业,已运行四年半之久,目前有两个人民币基金,一个新成立的美元基金,目前规模三个多亿。
郝琦,2009-2014年在颜宁实验室读博士生,此后在洛克菲勒大学做了两年多的博士后。综合考量个人实力和爱好之后,决定加入美国生物科技公司Calico Life Sciences,研究衰老相关的疾病,到现在工作已经有四年多了。
和渊,与郝琦同届,2009-2014年在颜宁实验室读博士生,跟着小卢姐做了三年多实验。博士毕业后加入人大附中,在本部高中教生物课,以及脑机接口、人工智能等其他课程,现在已经工作七八年了。和渊说:“当老师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李静贤,2015年博士毕业于清华大学颜宁老师实验室,同年加入芝加哥大学Demet Araç 教授实验室,一直从事adhesion GPCR以及相关蛋白的结构生物学研究。
潘孝敬,2011-2016年在颜宁实验室读博士生,之后做博士后,2019年入职清华生命科学学院做副研究员,是跟随颜宁老师做科研最久的一个学生,一直从事离子通道方面的研究工作。
王楠,2016年进入清华大学颜宁实验室读博士,今年7月刚刚毕业,获评清华大学优秀毕业生,将于明年去斯坦福做博士后。
颜宁这样描述与王楠的相遇:“一个夏天,噔噔噔有人敲门进来,说是坐火车过来跟我聊聊,太想进我实验室了,然后下午赶火车又回去了。我一看,哇,这个人,又和乒乓球国手重名,一看就是有毅力的人,二话不说直接接收了。”
闫浈,2016年加入颜宁实验室做博士后,追随颜宁从清华到普林斯顿,现为西湖大学助理教授,继续用结构生物学的方法研究有意思的蛋白的结构与功能。曾参加过两次女科学家论坛,本次是第三次。
韩亦沫,物理学背景,2018年加入颜宁在普林斯顿的课题组做博士后,2020年离开普林斯顿,到美国莱斯大学组建了自己的实验室,开始独立的科研道路,带领团队开发新型电子显微技术来研究纳米材料和纳米生物界面。
胡苗会,2018年毕业于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同年加入颜宁在普林斯顿的课题组做博士后,将于明年离开学术界,进入公司从事科研工作。胡苗会说,她从小就憧憬科研,现在想去工业界看看,如果有新的idea,会重回学术界。





做老师很幸福


网友提问:你是否有追逐的理想?能刺激你努力工作,并给你带来快乐的那种理想。


颜宁:

很多人都把我描绘成一个科学家,但你们没有发现我的理想一直就写在我的微博上吗?就是“自由自在”。人生是一个过程,人是世界的过客,我充满了好奇,希望我有一个状态,可以自由自在,不知疲倦。在做科研的过程中,我发现原来科研本身就是一场游戏,确实让我越做越开心。于是,现在阶段我的理想就是:在科学史上留下一些印记,留的时间长一点。这个想法也是慢慢发展出来的。


图:颜宁的微博签名


郝琦:

我希望在将来,甚至是近年来,能够真的设计出某个技术——比如人工智能的某项技术——可以广泛应用到制药领域。


韩亦沫:

我从中学开始参加物理竞赛,本科学物理,当时的理想就是能把自己的名字写进教科书,后来发现这个理想有点大,而且不太切实际。在读博期间,我慢慢发现,解决细小的科研问题所带来的快乐也足以支撑我在科研路上继续走下去。如果说曾经年少无知,提出的理想太宏大,现在则慢慢把理想具体化了,能够具体到每一天的生活,这样会获得更多的幸福感。


颜宁:

亦沫,之前的理想千万不要放弃!一不小心就实现了咧~


和渊:

我一直想做一个老师,我觉得做老师很幸福,可以给学生带来不一样的东西。同时我想写点东西,把自己的思想传播给更多的人。我之前与中信出版社合作翻译过一本书叫《准备》,有很多人在看,并且向我反馈说“收获很大”。这样小小的一本书能够改变很多人,改变一个生态,那就是我做出的一点点贡献。


有一本叫《成为黑马》的书给我感触很深,里面说,其实大人物是不走直线的,“真正的奢侈是冒险,真正的富足是自选方向,真正的优秀是藐视标准,真正的自由是个性发挥”。安德烈有一句话叫做“你只需要专注于非你不可的事物,然后迫不及待地,耐心地,将自己塑造成天地万物中那个不可取代的人”。我们实验室的姑娘们在颜老师的带领下都在朝这个方向走。


图:和渊提到的三本书



过来人现身说法:兴趣,还是使命


网友提问:各位前辈在读博的过程中想过放弃吗?或者说,如何克服这一心态?不克服又如何?


卢桂凤:

我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笑),但短期是,未来不一定是,因为路是自己走的。


我最开始是直博的研究生,肯定是想过放弃才会转硕的。转硕是一个分叉点,我的人生走上了另外一条路。回顾过去那么多年,我也一直在系统地复盘这件事情,最开始是寻找表面的原因,后面也会找一些根本的原因。


我感觉自己读博时是一个“认真的外部驱动者”,不管在工作、学习上都很上进,对自己要求挺高。从本科开始,我就觉得自己一定会读研究生,读完博士,出国做博士后,将来有机会当教授……这条路径是非常清晰的,加上我又在颜老师实验室,有颜老师这么好的一个榜样,所以那时不管是干劲还是上进心都很足。我还记得当年做实验准备的小角落,有个液氮瓶,我在准备时,有时候会想想实验,有时候闲着无聊,每做完一个流程,就会在心里说一句“颜Lab出品,必属精品”,每天在实验室开开心心做实验。


后来,我在实验进展中碰到了一系列大的挫折,虽然现在已记不清具体的细节,但当时感觉是一个巨大的冲击把我打散了。我焦虑、痛苦、思考,也会看书、梳理自己的过去。这时心里就萌发出一个疑问:是不是做科研并非我自己从心的选择,而是外部、是家长觉得我应该走这条路,我才这样做的?当时挺多迷茫,也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尝试,想寻找到底啥是自己内心真正想干的事儿。


现在的我回看过去遇到的冲击,肯定会有很不同的想法。但当时,在有限的认知和自我剖析之下,我认为我对品牌管理很感兴趣。我想,为什么一个品牌能通过一件产品传递出一种价值观呢?我觉得这很神奇。而且,我也对生意到底是怎么做的也挺感兴趣。我就决定要转方向。


为什么没有读完博士再转方向呢?因为当时我印象中的博士是高度分化后的细胞,而硕士还有点多能干细胞的意思,所以我就毅然决然地——当然经颜老师劝说,也就几次反复——做了转硕的决定。我当时觉得硕士还存在一种“多能”的、向不同路发展的可能性。之后我就进入强生,在外企做了五年。


相比在实验室期间的工作强度和后来离职创业期间的工作强度,外企的日子是非常轻松的。我看了很多书,生了两个娃,也会思考什么是品牌管理和定位,评估外企的运行模式是不是我这辈子最想要的生活,也摸索了投资。


2015年,国家实行了新医改,医药行业的消费品属性减弱,创新性开始凸显。我每天看着新医改带来的搅动,就想,别人是想看医药的创新还看不懂,我们是守着个生物医药的背景,创新的增速这么快,机会这么多,咋来做快消费品了呢?


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离开外企,在雪球私募成立了青侨阳光基金,做二级市场的投资。基金聚焦在生物医药行业,希望在这个细分领域长时间积淀,做出一定的锐度。先把二级市场投资做好,未来有机会参与基础研究的转化或初创生物公司的孵化。


我们曾系统梳理过一遍美国医药简史,其中一个重要的节点是拜杜法案。这个法案出台后,基础研究转化类创新喷涌而出。我们相信中国也会走上这条路,国内医药行业发展也已经到了那个点了。我就特别想做这件事儿,即使它对我来说还在很远的地方,但没关系,当下就在二级市场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做,慢慢推进。虽然我和实验室的同学发展路径是分叉的,但是我自己心里还觉得未来十年、十五年之后,我们在远处还有汇合的可能。


这就是我曲里拐弯的经历。总结下来,我认为,过去我那种非常焦虑的状态是因为太关注外在了。如果由外到内,心里有个慢慢积聚、舒展的过程,就会从内部萌发出力量,就不会再焦虑迷茫。


现在的我想对过去的自己说,我们选择了一个非常难的课题,是基础研究的突破性课题,就一定会碰到很大的挫折,但我们最大的进步就来自于要跨过逆境。跨过去,我们就升级了。我相信当年如果我跨过了逆境,科研各方面都会升一级台阶。我后来在投资上就有过类似的感受:跨过去之后,发现自己升级了或者进步了。


如果你在读博的过程中碰到了特别难的问题,那只能说明两点:1,你可能正在做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正是因为它重要,才有困境。2. 跨过去,能把你历练得更好——但当时我没有这个认知,就做了转硕的决定,这是我真实过往的一部分。人生是有一定容错性的,只要在接纳自己的情况下往前走,不管什么样的路都可以走通,笃定地往前走,时间会给出答案。


王楠:

我和很多人聊过这个问题。除了一个师兄特别乐观,说自己在读博的过程中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其他几乎所有人都想过放弃,甚至是不止一次想过。


我也想过。科研中,往往是花了很长时间、做了很大努力,最后却行不通。有个课题我做了两年,没做出来,我当时就觉得这两年的时间白费了,我真的接受不了。读本科的时候,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学习知识,学到了就有收获,可是在做研究的时候,尝试了这么久却可能没有任何结果。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战胜困难的过程本身也会带来非常大的收获。心态转变了,我才能克服这种感受,不然的话,是真的接受不了浪费那么多时间。


一般来说,大家都是在遇到困难时候想放弃。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心态,工作中遇到困难也可能想辞职。但是,你必须想清楚,你到底是真的像小卢姐那样深思熟虑过,要选择更好的人生方向;还是仅仅是退缩?许多人只是想要逃避——唉呀,我要不读博了,就不会有这些困难了,就会过得更轻松。


很多时候,你觉得不想读了、很累、甚至无法毕业了,但如果真正走过这个坎,你会觉得其实也不过如此,跨过这个坎就会有提升。


潘孝敬:

我印象中没有和王楠聊过要不要放弃的事情,因为我就是那个一直都没有想过要放弃的人(笑)。我大三的时候就去本科学校的大型招聘现场走过一圈,那时就发现,研究生和本科生应聘的岗位区别是非常大的,于是我就坚定要做一个研究生。


在正式读博之前,我就在颜老师指导下做毕业设计了。颜老师当时给了我一个课题,让我跟着师兄一起做,开始在技术、思路方面训练我。因此,我入学不久,第二年1月就已经跟师兄一起发文章了,这是对我的极大肯定。我是非常非常幸运的,感谢颜老师当时的安排。


所以,如果一开始就能得到一次正反馈,学生就能建立起自信。颜老师的安排一方面保证了我读研以后不会面临毕业压力的问题,另一方面能促使我去做更有难度的课题。就这样,我就开始跟着颜老师做钠离子通道的课题,一直到现在,做了八年。回想过去这段漫长的历程,其实我们也确实遇到了非常多的难题,例如蛋白表达纯化、冷冻样品制备等等。当遇到困难,和导师讨论的时候,有没有毕业保障,心态是不一样的。


所以,我可能是因为幸运才一直都没有想过放弃的吧。


颜宁:

还有一个人没想过放弃,那就是敝人了。我就压根没想过读博!我兴趣这么广泛,我更适合做主持人,为什么要读博呢?但是我到了普林斯顿,进入施老师实验室,发现,哇,在实验室好好啊!做科研心好静啊!于是我就被拽进来了(笑)


和渊:

我特别同意孝敬的正反馈理论。那时我也受到了挺大的打击,小卢姐刚刚讲的细节让我回想起了当年在实验室的心路。但我当时一直跟自己说,每一颗闪亮的珍珠都包裹了痛苦与刺激,如果你不去经历这些东西,你将来怎么可能闪亮呢?这个想法一直激励我,一定要把博士坚持下来读完。💪


李静贤:

其实我读博的时候课题也换了几个,而且也不是很顺利。但我记得施(一公)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你在不知道要去做什么的时候,就做好眼前的事情,做好你手边的事情。等到我博士毕业,又加入到现在的博士后组,我才发现,在清华实验室的那几年,虽然没有发过很好的文章,但确实得到了非常好的训练——感谢我的实验室和我的导师。


这些训练的细节,不管是交流沟通的技巧,还是基础的实验室技能,会让你在拿到其他课题的时候很容易上手,遇到新课题的困难知道如何去解决。所以,不要因为短期内没有实验进展就很焦虑,现在打好基础,之后还是会得到回报的。


颜宁:

这都是过来人现身说法。就说我吧,我的每一关都面临过被scoop(编者注:抢发),我的PhD、我的postdoc、我回清华的第一个课题、我到普林斯顿也有这个课题……大家只看到我光鲜的一面,发表了多少东西,大家没有意识到背后我也被scoop过,每一个课题背后又是你们……但就像刚才王楠说的,这个时间就白费了吗?它是一种心态的转变。探索可能没有结果,但探索的过程中,有一些无形的财富是别人拿不走的,那就是你所培养的能力


网友提问:卢桂凤老师是如何定义和找到自己的兴趣的?兴趣是大部分天生的,还是后天培养的?


卢桂凤:

我以前也觉得驱动我的是兴趣,但后来发现不单单是兴趣,而是有点类似于愿景或远期图景之类的东西,带着一些使命感。我这辈子想做什么事儿,已经内化在我心里,即使需要做很长时间、甚至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达成,但有了这个事儿,内心就会平静、笃定,再遇到很大的冲击——不一定是读博时遇到——就能跨过去。


当年,我曾经问过卢培龙(编者注:现任西湖大学PI)同学:“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五年、六年、七年毕不了业怎么办?”


他说:“为什么要担心这个东西呢?我要在施 Lab待十年。”


他的回答给我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到现在也抹不去。我想,他的愿景足够强大,足以让他忽略所有短期的困难。这样的人是能走得远的。单纯的兴趣不一定能带我们找到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但愿景和使命感也许可以。





何去何从,要看能力


网友提问:什么时候决定是去工业界还是留在学术界?又有什么先决条件决定自己应该选择哪个?


郝琦:

我在博士后读到第二年以后,就清楚地做出了选择。本来,我非常羡慕教授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但当时无论是现实的能力还是自身的条件,比如说文章,都不足以让我找到满意的教职。这时我综合考虑了一下自己的长处。我最大的长处就是执行力很强。而工业界各种各样的任务比较多,不仅是科研上的任务,还有合作交流上的任务,应该挺适合我的。


面试的时候,可以非常明确的看出一个公司是注重科研还是注重开发,还是注重两者的结合。我专门选择了一个注重科研的公司,因为我非常害怕当螺丝钉。现在我仍然觉得这个选择是明智的,确实也是自己喜欢做的方向。


在工业界,有两个能力非常重要,一个是做presentation的能力,一个是合作的能力。这两点直接决定了你在公司的“可见度”。


发现自己性格上的优点,把它利用好,这是我选择去工业界的最大动力。


胡苗会:

小时候,许多人第一次见到我就说“这孩子将来适合搞科研”。可能是因为我很善于观察,喜欢琢磨东西。我感觉自己从小就比别人笨,吵架吵不过,那为什么我脑子就不如别人快呢?所以我就对神经科产生了兴趣。但是我不敢做动物实验,所以就折中选择了结构生物学。


在本科阶段,我对结构生物学还不是很理解,以为只是做蛋白质的三维结构。我想我数理还可以,应该适合做这个,这样我就进入了结构生物学领域,后来又加入颜老师实验室。我的目标是,将来自己开实验室,做神经递质传递相关的蛋白质、尤其是膜蛋白的三维结构。


现在全球的结构生物学实验室很多,竞争很激烈,AlphaFold出来后又把2000个氨基酸以下的蛋白结构预测得差不多了。这时,结构生物学对我来说突然没有吸引力了。正在这个关口,我同学所在的公司正好在招一个科研岗,是做神经疾病相关,与我的兴趣有关,而且公司注重学术, CEO鼓励发论文,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以前我想做科研,真的完全是出于兴趣爱好,觉得我可以专注做这个事情,就很开心。但现在感觉人已经进入社会了,又有孩子了,有更多的社会责任感了,不能只限于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而且国家花那么多钱培养一个博士出来不容易,我们还是应该回馈社会,做药就是个不错的方式。


我想先去了解一下工业界,如果有机遇,有新的idea,我还想继续做基础科研。当然如果有好的机会,将来也可以自己创建公司。


网友提问:在工业领域工作和在高校搞科研,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郝琦:

区别很明显。工业界,即使是侧重于科研的公司,也是想做药的。做药的趋势就直接决定了工作性质的不一样。虽然你有很多基础科研的任务,但大方向上还是为制药服务。你做的每一项实验、公司愿意给你的灵活性,其实也都要遵循公司的侧重。


公司有一个使命——比如我们就想研究衰老相关的疾病——会限制你在其他方向上的兴趣。你感兴趣的方向可能不是公司的主流方向,那就肯定会受限。公司的方向感非常明确,我们每三个月就要完成一个目标,年终总结的时候,会把所有的目标列起来,看看你完成了多少个百分点。但你要是真是自己做科研的话,时间是非常弹性的,你可以安排自己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公司没有高校那么自由,因为公司对人的评价就是看你怎么样去完成这些任务。


颜宁:

还有一个你没有提,在公司你不用担心经费,在学术界我们要操心经费问题。


郝琦:

其实很多小公司还是要操心经费问题,所以它们的目的性更强,较难灵活地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颜宁:

有一次我去给一个大的制药公司做报告,讲钠离子通道。领导说:诶,我们以前做过,但我们只有一年的时间,做不出来就放弃了,那你说我们如果遇到这种问题怎么办?我说:那不是还有我们吗?


就非常有成就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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