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生死朗读》的秘密

这是思想的鸟巢第 29 篇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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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朗读》的秘密

文|刺猬

这是一部关于人性的电影，包含了爱情，战争，审判，救赎……    

凭借这部电影，凯特.温丝莱特圆了自己的奥斯卡女主角之梦。颁奖礼上，一身黑色晚礼服的她，成熟优雅，美丽如同九月的星空。

影片中的汉娜， 一身没有任何性别感的制服，一头蓬乱的发，如同男子一样甩着脚走路。僵硬的肌体，坚毅漠然的面庞。这一切都让这个德国女人和战后的柏林一样冰冷衰败。生活在阴冷的房子里的她，仿佛就住在阳光的背面，生活对她就是封闭和孤独。     

 忽然，少年出现了。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内向羞怯。生活对他也是封闭和孤独。 一场纷扬的雪，将生着病的米夏带到她的面前。

她温情地照顾他，送他回家。他回来感谢她，从此，诱惑和被诱惑，需要和被需要，在这两个相差二十一岁的男女之间展开。这样的场景很是熟悉，让我想起《毕业生》和《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等相似的电影镜头。      

那缓缓脱下丝袜的诱惑，有着不经意的风情，让情窦初开的米夏魂牵梦萦。而男孩子躁动热情的身体，让汉娜压抑的情欲得到了尽情的释放。从此，小屋，浴盆，大床，都成了米夏放学后快乐奔跑的理由。汉娜成熟的身体和对他学业的鼓励，给了他精神和肉体的满足。

纯情的男孩，爱上了汉娜。他卖了心爱的邮票换钱，跟穿着碎花裙子的她去郊外踏青，毫不理会别人异样的眼神；他看着她在教堂里流泪，觉得她无比纯洁；他坐在小河边看夏天阳光里她半裸着在水流里浮沉，满心温柔地给她写情诗。他对她的爱，纯粹，好奇，夹杂着对母性的依恋。汉娜每次都要求他为她朗读小说，漫画。在米夏的朗读声里，她沉思静默，眼神里偶尔带点忧伤。      

她对他的爱由情欲慢慢转化成爱情，不得不面对现实和随时失去他的痛楚。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对着米夏微笑，他内心有了挣扎。他们开始争吵，终于，米娜不辞而别。那一刻，少年的初恋结束了，他钻入深深的游泳池，那一刻，有什么落在地上，碎了……    

 缺憾的爱情，总是美得让人动容。分离，相忘，如果故事就此结束，也许这爱情会像汉娜希望的那样有着伤感的美，忧伤，但永恒。      

谁知道他们还要见面。  这一次，是在几年之后，在纳粹战犯的审判庭上。      

米夏，大学毕业，来实习旁听，竟然见到了坐在战犯席上的汉娜，原来她做过纳粹集中营的女看守，因“忠于职守”不愿打开大门而使300人被困烧死于失火的教堂。她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而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并不认为自己是纳粹，她只是在做一份“工作”，她要尽忠职守，不能让犯人逃掉。

这一幕是影片的重头戏，而她反问法官的那句话：要是你，你会怎么样呢？更是成为了一个问号，让我此后一直陷入沉思。      

与她的平静从容形成对比的，是米夏的震惊痛苦。他想选择去理解汉娜这样间接的刽子手，因为他爱她，他不能接受她本质上缺乏良知的事实。但米夏的同学却言辞尖锐的指出，审判本身就是一种逃避，逃避更为严峻的问题——为什么普通的德国人会去支持纳粹，为什么大众会漠然允许甚至狂热支持对犹太人的种族屠杀，人性的链条为什么突然断裂？理解，我们究竟要理解什么？有什么罪恶需要理解？      

他爱她，他要救她。米夏来到集中营，调查事件的真相。秘密被揭穿——米娜根本不识字。当初她让他朗读，因为怕升职要写字而不辞而别，甚至在法庭怕对笔迹而承认罪行，竟然都只是为了掩盖自己是个文盲的事实。这就是米娜的秘密，也是米娜宁愿坐牢也要维护的尊严。如此荒谬而又执着的尊严！     

出于尊重和爱，他选择了沉默。站在监狱外，雪花又一次纷扬，如同他们第一次的相遇。彷徨了很久，终于没有去见米娜一面。转身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又一次掉在地上，碎了。

然后，他结婚生子，成为一名律师。

但是那段爱情，始终在他心里，他依然没法忘记那个伤害他的，其实并不深爱自己的女人。于是，他又开始为她朗读，然后给她寄去录音机和成套的朗读磁带。 

他曾经写给一首情诗，但从没有给汉娜看。

当我们敞开心扉时/ 我们合二为一/当我们沉浸时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当我们消失时/ 你在我心里，我在你心里/这之后/ 我是我/你是你。

汉娜收到这些磁带后，她开始学习阅读，也学会了给他写很短的回信。甚至，她开始憧憬可以和米夏重新生活在一起。

裂痕是不可能弥合的。所以他对汉娜一直“欲拒还迎”，不愿意和她有实质性的交流。在监狱里见到她之后，他问她：Have you spent a lot of time thinking about the past？他十分关心的问题是她有没有忏悔。这一点对他很重要。可汉娜给出的答案It doesn't matter what I feel ，It doesn't matter what I think.显然不是他需要的。

看监狱里那场戏就可以明显的感觉出来，两人之间的隔阂是如此之深。汉娜选择了自杀。米夏应该知道忏悔与否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在历史的群体事件里，个人的选择根本没有什么决定性的意义。

当狂热的潮水涌来时，谁又可以逆流而上？汉娜是一个战争的罪犯，也是一个受害者。这不再是两个恋人之间的问题，而是历史如何反思这场战争的问题。作为一个没有经历战争的年轻人，米夏该学会理解和宽恕像汉娜这样无知的罪犯，因为个人的选择对于战争，实在是微不足道。

 两人相差二十一岁。这个年龄差，我以为是原著作者一个巧妙的构思，这寓意着经历了二战及战后出生的两代人，在感情、人性以及争夺审判权上的纠缠不清。二战时德国的罪行，被父辈仓促的掩盖着，幸存下来的人争先恐后的去揭露去批判，几乎没有人反省自己也曾给罪恶拾柴添火。

汉娜是这个人群中顽固的例外，每个人都有阿基琉斯之踵，但肯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不同的。汉娜两次问法官“你会怎么做？”，简直天真而且无辜，高高在上的法官，有没有必要和义务去同情临审的囚徒呢？战争不能成为一切的借口，汉娜为此付出了代价，但事实上每一个幸存下来的人都是输家。   

今天的我们可以选择遗忘历史，可以如同剧中米夏的同学抨击的那样，规避事件背后的真相，只审判罪恶的执行人；但狂热的波纹并未消失，冷漠与狂热，这一对孪生兄弟，如影随形。

对生命尊重的缺失，对人性价值观的贬低，对思考的打压与放弃，这才是最令人心惊胆颤的群体真相，这才是故事背后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彻骨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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