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最近流感大爆发，网上很流行一个叫“免疫债”的说法，甚至也有所谓专家背书。身边也有不少朋友对这一说法表示认同，还有人很认真地和我进行了讨论。虽然我只是一个公共卫生爱好者，并不是专业人士，但我对“免疫债”的看法可以参考二战时101空降师在面对德军劝降时回复的那封经典短信：“呸！”。
一、免疫债“理论”
（一）免疫债的由来
免疫债（immunity debt）这个词其实是个新词，至少在新冠大流行之前我是没有听说过的。出于好奇，我分别在中文互联网和英文互联网上找了一圈，大概是在2021年5月的时候由美国《华尔街日报》的一位日裔记者（看名字也可能是日本记者）引用了来自法国巴黎一家儿童研究中心一位教授的理论（但这位教授当时甚至没有真正使用过immunity debt这个词）。之后基于《华尔街日报》的影响力，开始在全球各地媒体和平台中传播开来。（这种行为就很像找一个骨科专家咨询妇科疾病）在2021年时“免疫债”并没有比较成熟的理论和详尽的科学依据，医学和公共卫生领域的专家们也普遍持怀疑态度。但出于某些原因，或许是为了在名义上尽快结束大流行或许是媒体单纯觉得这个概念比较时髦，所以包括BBC、独立报、天空日报等媒体共同“创造”了这一概念。随着媒体的不断传播，到了2021年7月免疫债已经被视作科学文献中公认且众所周知的概念了，这距离它首次被创造出来才过了仅仅两个月。令我震惊的除了媒体造词传播的强力之外，还有哪些曾经长期纠结于新冠病毒是否会因为空气传播、口罩是否有防护效果以及空气净化器是否有用的人，会如此迅速的接受了免疫债这种由新闻媒体自己创造的概念。甚至还有人开始让孩子感染一系列疾病来作为大流行“结束”后，偿还免疫债的开端。考虑到国内现在正处于流感高发季，那么我们就来看看WHO所统计的欧洲流感数据。
我们都知道欧洲比我们更早采取了开放的措施，那么如果免疫债理论有效，为什么欧洲在2022年年底迎来了近些年的流感感染峰值？按照免疫债的理论，欧洲开放的比较早大部分人也都感染过了新冠和其他疾病，应该不像我们风控三年之后背负了巨大的免疫负债，可为什么实际数据会是这样？
实际看下来，欧洲地区在2022年十月就开始了流感的高发期。类似的情况还体现在从2021年就开始在北美地区大流行的RSV病毒以及后来的猴痘等。实际上”免疫债“是一个危险说法，因为它可能使人们认为预防疾病的各种公共卫生措施是错误的，比如戴口罩和洗手。有些人可能会因为担心“免疫债”而不采取预防新冠的措施。当有下一场大流行需要采取非药物干预的防控措施时，也可能会受到人们的抵制。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生造并宣传“免疫债”这样的观点是非常有害的。我不知道国内媒体和部分专家现在快速拥抱“免疫债”理论的目的是什么，但这样确实会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二、卫生假说
虽然免疫债这个词是媒体在基本毫无科学依据的情况下生造出来的，但我知道很多人仍然会认可这一理论，大家可能也都听说过类似于“孩子多接触病原体可以锻炼免疫系统”或者“每年得一次两次感冒让免疫系统动起来”这样的说法。这一理论是基于上世纪80年代提出的“卫生假说”（hygiene hypothesis）。“卫生假说”是指在儿童早期接触到的感染越少，则日后发展出过敏性疾病的机会愈大。其思路是建立在工业化程度越高的国家，卫生条件一般也会更好，那么儿童在早期无法充分接触周围环境的微生物，之后的生活环境和饮食也保持高度清洁，会使得儿童在成长后因为缺乏相应抗原的刺激而容易过敏。和“卫生假说”相互印证的另一个理论叫“农场效应”，也就是说在农场长大的孩子和在城市环境长大的孩子相比，他们长大后得过敏性疾病的概率更低。基于卫生假说和农场效应，很多人都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儿童小时候生活的环境越干净，免疫系统越容易出问题。
但实际上这里有一个误区，那就是在这些理论和假说中，环境微生物其实指的是细菌，而不是病毒。因为人的基础免疫系统是依靠各种致病菌和益生菌共同作用而建立起来的，本期不做具体展开，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查看相关研究成果，或者搜一下钟南山院士对相关内容的介绍。虽然在之前三年的管控期，大家普遍提高了卫生水平，包括佩戴口罩、酒精消毒、经常洗手等，但其实没有谁家里能做到无菌，且在未风控时大家依旧是正常生活，所以也就不存在因为管控造成了儿童的免疫债问题。三、病毒与免疫债
免疫债的理论根源可能是卫生假说和农场效应，但是这两项只是针对细菌和过敏性疾病的。所以在不考虑因为感染后体内产生抗体的前提下，没有什么病毒可以预防过敏性疾病或其他免疫性疾病，通常来说感染人病毒只会使得这些疾病变得更加严重。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就是，如果免疫债的说法属实，那么那些体弱多病常年生病的人免疫力应该会很强，可实际呢？
而且在现实生活中，有很多病毒是可以在体内长期潜伏的，当你为了所谓的免疫债而主动接触了这些病毒，并不会锻炼你的免疫系统，而是等于在你体内埋下了一颗炸弹，会在你免疫力衰弱的时候爆炸。比如说水痘病毒，幼年时如果感染过水痘病毒，那么感染者确实不会再得水痘，但是水痘病毒会潜伏在神经系统中，在免疫力下降后让感染者患上带状疱疹。这两种临床症状不同的疾病其实都是由水痘-带状疱疹病毒这一种病毒引起的。
那么在后大流行时期，面对各种病毒我们能做什么？其实很简单，做好防护、锻炼身体、接种疫苗，通过各种方式提高自己的免疫力，健康地活下去。坚持地越久越可能有真正的特效药和彻底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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