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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朔:崔健在该出现的时候来了,并一直坚持在那里

徐老游2 2023-09-08

对我这种在文化大革命中度过自己整个少年时代的人来说,还未成年就已失去了心肝,只是自己不知而已。特别是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的改革开放,刻意渲染了一种气氛,让人觉得自己正在获得解放,很长时间还以为自己很幸福呢。那不久,我在一盘录得很差的带子里听到了崔健的《一无所有》,和其他几首听似吱吱呜呜,实则是在吼叫的歌。怎么说呢,他打破了一种错觉,揭露了一些真相,最重要的是他让我听到了一个人的心灵。原来人是有心灵的。这个常识那之后我才知道。
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我想、有需要让自己感到自己有心灵,就听崔健的歌,仿佛自己的心灵存在于他的音符中,只有通过他的嗓子和他拨动琴弦的手指才能呈现出来,像烟只能通过火来点燃。这该算着魔吧?那段时间又很幸福,以为再也不会失去自己,健康的心灵被可靠地寄托在美丽的地方,如果想自我感动一把,自我证实一把,就把老崔的录音带找出来,按一个键子,如同把钱存在银行想花就去取。我宁愿崔健和他的音乐代表我存在,代表我斗争,代表我信仰,我把重大的责任都交给他了。

我要指出,崔健的音乐有很大的麻醉作用,他会使像我这样不肯承当的人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放弃,理想还在,勇气还在,希望还在,只要这种音乐还响着,我们这些人就不是毫无价值。——然后是再一次地破灭,极大地失落和空虚。

没有什么音乐能支持哪怕是最平凡的人的一生。即便是崔健,由于历史的原因,他有如我的青春胎印。他的每一声歌唱都如同我自发的呐喊,很美,很能提升自己的自我感觉。可最终,我该面对的还得面对,难堪的过程一步也无法省略。曲终人散,什么也没改变。

为什么人需要自我感动?需要一种音乐寄托自己的情感?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看到了未来又怎么样?知道了来历又能如何?我知道自己还是会深陷在这越来越新、越来越高的城市中,混迹于饭馆、酒吧、舞厅那一间间其实没什么不同的小房子里,一天天老去。崔健给过我们多少“力量”——这是他常爱用的歌词——今天想来,也不过是徒增感伤的淡淡记忆。

上个月,又重新听了很多遍《红旗下的蛋》,感动越强烈,内心越空荡,乃至每次都在歌声中睡过去,一个梦没有,像是在沉沦。

他总是朴素的、乐观的、还有几分天真,几分与世隔绝,像是高山积雪刚融化,冰冷、清冽,水寒伤骨。

写到这里时想:崔健是有勇气的,像坏脾气的孩子般执拗。他在该出现的时候来了,并一直坚持在那里。祝愿他无愧于自己。


有多少人看到这张专辑封面才明白什么是“一眼万年”?

“如果说时尚是被操纵出来的,
我还是过时为好!”

中国新闻周刊:你在80年代或者90年代用歌曲去批判现实社会,它能掀起巨大的声浪,但是现在似乎动静很难再像当初那么大了。

崔健:你要聊声浪,就不要聊作品。声浪不是一个人做起来的,声浪是一个和社会互动的关系。

中国新闻周刊:现在很多60后、70后,听说你出专辑,非常兴奋。相对年轻的人,可能就兴趣没有那么大。这会让你感觉不适吗?

崔健:我觉得这很正常,我们年轻的时候也不听一些很好的音乐。我们成熟了以后,甚至到现在才开始听很多好的古典音乐,体会到古典音乐特殊的那种价值。我觉得年轻人不喜欢听这种音乐,喜欢听一些视觉优先的、有互动信息的、有荷尔蒙反应的音乐。他们喜欢看着帅就行了,这个东西也不是什么错。我觉得等到一定时候,他一定会产生审美疲劳,那个时候他可能会去找有价值的音乐。

我做音乐的标准是,不要求别人马上听,不要求当下的及时的反应,无所谓。我自己也经常反复听自己的音乐,已经将所谓好听的音乐,筛选掉了。我们把所谓的好听的东西看成是一种油腻。听起来好听,听第二遍的时候就不想再听了,那些东西可能都是讨好市场的,我都会拿下去。

中国新闻周刊:2019年,乐评人李皖在《读书》杂志发了一篇文章,叫做《“时代歌手”不再拥有时代》,文中称近五年,已经没有那种既能广泛传播,又精准描摹时代的时代歌曲了,你怎么看待这一现象?

崔健:说白了就是一帮集体的行业欺诈已经长居在这个市场。他们成为明星,我替他们鼓掌,但是跟音乐没有关系。跟最原始那种、最美好的音乐冲动没有关系。音乐市场有大量的商业行为,全都跟音乐没有关系,百分之零点几的残余剩饭给音乐家而已。剩下的全是大制作,买办团队,买办制作人,甚至开始买点击率,等等一系列的欺诈活动。

如果说时尚是被操纵出来的,我还是过时为好!

中国新闻周刊:你想过根据年轻人的音乐口味,做出一些改变吗?

崔健:我不会改变。但我会潜下心来跟他们聊天。昨天晚上我跟一个19岁的孩子聊,我突然发现他们听的很多的音乐是我没听过的,都是西方的。我觉得特别有意思。我就问音乐名字,记下来,开车回家的时候听。年轻人听的音乐比我们这代人听的音乐丰富,非常多元化。

我觉得没有必要把年代划分的那么清楚,好的音乐就是好的音乐。你要是总以年龄来划分市场的话,里面有很大的误区。首先市场看似是属于年轻人,但是市场是属于一种操作模式,谁符合这种营销模式,谁就能占领市场,市场并不真正代表年龄。

中国新闻周刊:《乐队的夏天》你看了吗?我觉得节目组一定找到过你,让你去当评委。

崔健:我在网上关注过这个节目。参加完《中国之星》就知道音乐综艺节目我是玩儿不转的了。(由于剪辑问题)所有现场观众都知道我在干吗,只有电视观众不知道我在干吗。

中国新闻周刊:现在你对外界信息的摄入方式是什么?

崔健:我其实跟人交流要少于我自己的琢磨,上网也挺多的。我觉得网络是一个平台,让你去获取平等的信息,但是我仍然觉得现在网络还是受很多限制的,大数据根据你的兴趣所好投喂(信息),有时候也是片面的。我跟很多朋友也发生这样的争论,他们也承认他们自己可能也是被投喂了。

中国新闻周刊:你对新的媒介其实是比较适应,比较欢迎新的发行方式。你对抖音、微博这类的新媒介是怎样的态度?

崔健:我不排斥它们,别人给我发了,我自己也有账户,但是我不经常上,因为我觉得大量的东西都是我不感兴趣的。很多朋友也劝我说,你应该利用这个空间去做一些宣传,我觉得这些事不应该是我来考虑。如果我个人考虑,我会发现当我打理这些的时候,它会源源不断地耗尽你的时间,所以我就不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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