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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南极待了92天,跳水3次感受最强求生欲

地青 地球青年图鉴 2019-12-06


谷帅目前在杜克大学环境学院念博士,主攻海洋生物地球化学循环,因为科研项目,他第一次前往南极,在美国的南极科学考察站——帕尔默科考站,度过三个月的科考时光。


他从美国北卡罗来纳州出发,途经迈阿密,到达南美洲智利最南的小城蓬塔阿雷纳斯,登上通往南极大陆的科考船。


 以下是谷帅的自述。


  △ 去往南极的科考船。

去年12月底,我和其他科研人员从智利坐上了去往南极的科考船,路途漫漫,在海上航行了四、五天。

航行途中经过了德雷克海峡,它是全世界最危险的航道之一,也是著名的西风带。南极圈没有陆地的阻挡,西风猛烈地吹,船在行驶过程中不停地摇晃。

 

  △ 科考船驶过德雷克海峡。Gif为二倍速播放。

 

海况比较差时,会涌起7、8米高的巨浪,船身的晃动也更剧烈了。我晚上睡觉时,身体会随着船身左右摇晃,甚至被摇醒,睡得很不踏实。


吃饭的时候,碗会在桌子上来回跑,如果坐在椅子上看电影,有些椅子没有固定,人就容易跟着椅子从这边墙一直滑到对面的墙。晚上洗澡的难度更大,淋浴的水来回甩动,要跟着它移动,有点练杂技的感觉。不过,一两天就能适应了。

 

  △ 谷帅初见南极冰川。



抵达科考站的前一天,船路过第一个南极的岛时,旁边有一块冰川,驾驶室的工作人员告诉大家前面已经可以看到南极了,我赶紧跑到甲板上看冰川。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远处的鸟在高耸的冰川旁边飞着,很震撼,周围的同学各种欢呼、拍照。

  △ 帕尔默科考站。

记得到达科考站那天的天气不错,天空是透亮的蓝色。科考站紧挨着海边,我上岸后,一扭头旁边就是冰川,还有很多企鹅在我身边走来走去,站内的工作人员下班后,陆续走到站旁边的室外浴缸里泡澡……

我站在科考站门口,跟身边新认识的朋友聊着天,恍然觉得自己真的到了原本只存在想象中的南极,挺不真实的。
 
  △ 帕尔默科考站。
 
帕尔默站主要建筑是两座楼,包括了实验室、办公区域、餐厅和宿舍,还有仓库、车库等。站里满员的时候大概有40多人,一半是科考人员,研究方向多种多样,有鲸鱼、企鹅、磷虾等生物,还有海洋、大气等各个学科;另外一半是负责维持站里正常运转的工作人员,医生、厨师、运输人员等。
 
 △ 宿舍的床头。

我的宿舍在三楼,房间空间挺小的,我和室友一起住上下铺,躺在床上能透过窗户看到冰川。

 △ 站里的人在玩游戏。

站里的娱乐设施也挺多,有挺大的健身房,可以调酒喝的自助酒吧,还有台球桌、看电影的地方,不过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做实验,没有太多休闲时间。


帕尔默站所在的南极半岛夏天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冷,月平均气温在零度左右,短时间待在室外穿毛衣和一件厚外套就够了。夏天紫外线强烈,实验室门口的走廊上,还会摆放着防晒的装备和暖宝宝。
 


△ 南极冰川
 
刚来站里时,我隐约听到打雷的声音,后来发现是冰川上的冰块掉入了海里的声音,听起来像远处在打雷。这样的声音经常能听到,掉下来的冰块会在海面上砸出波浪,如果站在岸边,过一会儿就会看到水面的波浪,海面上也常飘着碎冰。

能明显感受到随着全球变暖,冰川一直在消退。最早帕尔默站在1968年选址时为了获取淡水建在了冰川旁边,但现在科考站位置没变,冰川已经退到很远了。
 
△ 三月,从夏天到秋天过渡的时候,南极下雪了。


△ 海豹血红色的排泄物。
 
我主要在南极检测海水是否存在固氮的过程,科研任务非常重,我经常在站内的实验室通宵做实验,有时做到早晨,接着就去睡觉了,一天也见不到什么人,等我起床的时候,大家可能下班了。


有一次,一些研究鲸鱼的人兴奋地拿着一袋红色的东西回来了,那是他们第一次采到鲸鱼的排泄物。然后站里开始全站广播,告诉大家采了一些鲸鱼的排泄物,可以来闻一下哈哈。为了晾干排泄物做实验,他们将它摊在实验室后,就走了,室内弥漫着一股味道。那天我还得留下来通宵做实验,崩溃了一个晚上。
 
△ 谷帅在采水。
 
每周我有两天需要出海采集海水样本,出海的前一天通常要忙到凌晨一、两点才睡觉,早上六点多起床准备出海要携带的采样工具等。

每次出海,会有三个科研人员和一名船员,我们先将需要的装备都放到船上,在办公室的黑板上登记清楚,接着跟站里汇报,就可以出发了。如果去远的采样站,大概得坐二十分钟的船。

△ 乘坐小船出海采样。
 
△ 谷帅在出海的船上。
 
出海采样的小船颠簸得很厉害,到采样站点就已经将早饭 “贡献”给了企鹅。采样需要盯住采水器和采样瓶,随着船身的无规律晃动会感到生理不适。还好一起出海的其他两个科考队员可以互相帮助采样,这样效率更高。

△ 被海豹占据了采样的地点。


我常去采水的地方有一天被一只海豹占据了,只好换一个地方采水。

△ 躺在科考站门口的海豹。


除了做研究外,每位科考队员还需要负责科考站的日常运转,每周我们都会通过抓阄进行一次大扫除,抽到的纸条上有指定的任务。在这里,连擦桌子都很有讲究,接触食物的桌子和不接触的桌子得使用不同的消毒剂和清洁方法,这些是科考站五十多年运营积累下来的经验。


科考站对环境的保护很严格,站里还有专门负责垃圾处理的工作人员,将南极实验和生活产生的垃圾打包收起来,全部运回智利一起处理,不能把任何垃圾丢下。
 
所有意外丢到外面的东西也要严格登记,比如有人在码头边吃饭时掉了一个勺子到水里,要进行登记上报。有一次我采样时滑倒了,掉了一个塑料的采样瓶到水里,那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站里的同事还是马上去开小船帮我把飘走的瓶子捡了回来。

 △ 站内一次庆祝活动,是伙食最好的一次。
 
南极的日常伙食条件比我的预期还好,厨师会换着花样给大家做饭,大家像自助一样选择就餐,大多数的食物靠定期往返智利和南极间的船从大陆带来南极,也有旅游的游轮会带些新鲜的食材。
 
△ 南极日落。
 
△ 冰川上的旗子。
 
下班后,我偶尔跟同事会出站去徒步。科考站后面就有一片可以徒步的冰川,但没有路,要先爬过一段碎石的路,才能到冰川的脚底下。冰川上用旗子划出了一条T字型的区域,冰川边缘会有裂缝,很危险,所有人只能在两排旗子中间徒步。冰川很硬,走的时间久了可能会有点硌脚,到最高点之后,可以俯瞰科考站、海和冰川。


徒步前得带上对讲机,在黑板上登记出去和回来的时间,如果到了时间点没回来,站里就会出动人去搜索,以保障安全。
 


△ 岛上的企鹅们。
 
我们还会坐着小船到旁边的岛上去徒步,岛上也没有路,都是碎石。下船以后大家各自转一转,每个岛上聚集的动物都不一样,有些岛上是企鹅,有些是海豹、鸟,我每次徒步都带着相机去记录动物和风景。
 


有次快到集合的回程时间,我着急赶时间,没注意翻过一个石头,旁边刚好有一只海豹,我吓了它一跳,它对我一通吼,我就赶紧跑掉了,有点吓人。
 


△ 春节在实验室帖字。
 
大年三十那天,我正好出海采样,晚上通宵实验当“守岁”了,吃了一顿泡面寻找中国味道。还用红色的纸写了一个“福”字贴在实验室内,刚好那段时间有个仪器出了些问题,我还写了一张写了“data”,祈祷早日得到数据。作为当时在站内唯一的中国人,春节期间,我选了一个空闲的周日,带着美国同事一起包饺子吃。
 
△ 站内的art show 活动,大家展示在站里做的手工作品和绘画。
 
科考站会定期邀请站内科学家和工作人员进行讲座,我每周会抽空去听一下。帕尔默站的大部分工作人员只会在南极工作夏秋半年,一些工作人员分享了他们在南极之外的半年生活。
 
讲座上我才发现站里的工作人员挺神奇的,在南极之外的半年大家都出现在世界各地。一位将近八十岁的医生老爷爷,会乘坐传统仿古帆船四处旅行。还有一位管运货物的女生,回美国的半年当消防员,坐直升机扑灭山林火灾。


△ 南极晚上的十一二点。
 
我们的科考站与英国科考站距离相对比较近,每年我们的科考船都会造访英国科考站,还会和英国站里的科研人员进行足球友谊赛,这是一直有的传统比赛。英国科考站没有足球场,大家就在站里飞机降落的跑道上踢球。我也很喜欢踢足球,可惜当时我要待在自己的站里做实验,没能到访英国站。
 
△ 跳水后的谷帅。
 
每次有科研人员要坐船离开时,站里的人会用跳水来告别,是一个延续多年的传统。科考船渐渐开起来,船上的人站在甲板上挥手,科考站里的人也站在码头上向他们挥手,等船离开码头,伴随着尖叫声,站里的“勇士”跃入水中。
 
我在南极跳了三次水,第三次跳是为了送别科考船,我从码头上直接跳到水里,大概有两三米高。跳之前穿着短裤在室外很冷,但最冷的还是下水的时候,一头扎下去,整个人都被浸在水中,从来没体验过这么强的求生欲,只想赶紧从水里出来。不过只要出水回到岸上,就一点都不冷了。
 
△ 海豹躺在码头休息。


不久之后,我也要离开南极,走的那天,许多同事在码头上向我挥手。我凝视着白茫茫的世界,来时的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在离开时又变得真切。92个日夜过得飞快,仔细一想,我也只是科考站50多年的历史中的过客,但这里已经成为我记忆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高考报考时,我报了厦门大学海洋科学专业,因为对纪录片中的海底世界的憧憬,想学海洋学,去出海采样。虽然现在的科研与最初的想象区别很大,科研的过程也非常艰辛,但在实验有了结果后会有强烈的成就感,而在科研路上的自然风景也是普通人难以领略的。

口述 | 谷帅
作者 | 婉如
编辑 | 图拉
实习生 | 刘桐 邹文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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