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美娟：与时舒卷｜上城士三月刊传承特辑

金宇澄在《洗牌年代》里这样写江南的春：“四季里，春是最好的。它的变化是点滴之中的羞涩，如纸面上慢慢清楚的画意，由简至繁，一笔添上浅浅的半笔，很节制，很懂简单和缓慢的道理。”

春天是慢慢浸入生活里的。墙边萌芽的绿意，穿行时感受到的暖风，杯中浮现的香椿与新茶……对时序的敏锐，与对新生的向往，让这个时节滋生出无数可能性。在人们忽然察觉到春意的那个时刻，一切晦暗不明都被抛在身后，满心满眼只有欢喜与期冀。

在这样的春光里，我们与奚美娟相遇。

青砖地，翘飞檐，长条凳，红木桌。古色古香的黛黑窗棂前，一株红梅绽放，冬与春在此交接。

这是上海近郊朱家角古镇的一隅。与市中心每时每刻的繁忙和喧嚣不同，这里的春天是一幅更为安静的光景。奚美娟细细冲泡面前的茶。鲜嫩的茶芽在杯中起起伏伏，像极了层叠的山峦。宋徽宗的《大观茶论》中说，茶有「清、和、澹、静」之美。在这样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里，人倒真变得与茶一样心清气沉。既有了随遇而安的心境，又能从容感受春天的萌发。

生在上海、长在上海，这座城市的几乎每个角落，奚美娟都熟悉。尤其是历史悠久的朱家角，这是许多上海人周末游玩的不二选择，奚美娟从小就知道。

但第一次走进这座六百多年历史古宅改造的酒店，奚美娟还是与惊喜撞了个满怀。东方与西方截然不同的气质碰撞，传统建筑的屋檐瓦片与现代化设计巧妙融合。眼前的风景矛盾又和谐，引得她好奇心大发，“如果有更多时间，真想了解一下这座建筑是怎么形成的，在里面又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这座城市总有无穷的新意等着她发掘。闲来无事时，奚美娟喜欢逛逛上海的小马路，去隐蔽的小店里淘淘中意的物件，让自己偶遇不同的惊喜。

当昔日普通的弄堂里巷变成了年轻人的网红打卡地，街边寻常的梧桐树变成浪漫风情的城市象征，她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人们生活质量的改变，也感受到了这座城市对不同生活方式的包容。上海就像一只熔化万物的烘炉，用海纳百川的包容性，滋养每个人的生活。而纵使时代变化，生活在这的人身上有一点是不变的——“一直追求一种新意，一种开放的学习态度，一种不被固化的生活。”

从艺40余年，奚美娟在话剧舞台、大银幕、小荧屏上塑造了无数深入人心的角色，也凭借《假女真情》《红色康乃馨》《月圆今宵》等作品，早早地集齐中国戏剧梅花奖、中国电影金鸡奖、中国电视剧飞天奖的“大满贯”。而获奖无数的奚美娟每每被问及个人成就，总是选择只用一行字表达：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分配到上海人民艺术剧院。此后，职业生涯唯有二字——表演。

许多人用抛物线来比拟演员的职业生涯，奚美娟却从不着力描绘自己的抛物线。如果一直执拗于自己处于人生起伏的高位或低位，那才是真正地被得失心困住了。她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哪怕有的人起步慢，大器晚成，也有可能在人生道路上行进的很好。“既然我们是属于当下的，那我们就活好当下，不辜负自己作为一个人，来此处走一趟。”

活在当下的奚美娟，永远会被新的未知打动。去年上映的电影《妈妈！》是这两年来最让她兴奋的未知。她饰演一位罹患阿尔茨海默病的65岁女儿，和85岁老母亲相依为命，一同对抗衰老、病痛与遗忘。

奚美娟说，这个角色是她演艺多年最丰富、最复杂的一次表演实践。她倾力调动自己人生经验中的情绪记忆，揣度人物的心理和状态，让自己与角色不分你我、完全交融，才终于成就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创作体验。这个浸入的过程是表演最有意思之处，她感叹，“因为演员的技能，有时就在无技能之中。”

凭借《妈妈！》，奚美娟第二次获得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距离上一次获奖时隔31年。她说，这就像生命又开了一次花。“幸好表演专业还没有严格界限上的退休一说。”她敬佩电影里饰演自己母亲的吴彦姝老师，80多岁高龄依然有蓬勃的创造力。她希望自己也能像那样，永远有一些生命力。

刚开始拍影视作品时，有人问奚美娟，更喜欢荧幕还是舞台？殊不知对她来说，无论哪种形态，如果没有一份爱在里头，是必然做不好的。而正是像奚美娟这样一代又一代演员对表演的爱、坚持与探索，才造就了这个行业足以抵御寒冬的，持续涌动的生命力。

回忆起上海人艺的十几年，奚美娟感叹，前辈艺术家给予她的传承，不仅停留在表演层面，还有为人处事的引导与培养。“他们当年说的一些话，人生也好，演技也好，专业也好，几十年后的现在，依然会在我们身上发挥作用。”承蒙这份熏陶，奚美娟明白，表演的分寸需要一辈子去探究，人生的可能性无穷无尽。“艺无止境”成了她演艺生涯最大的命题。

现在，作为演艺界的前辈，奚美娟越来越多地成为后辈们寻求力量与答案的角色。她看得到身边年轻人骨子里向上的本能愿望，自然乐意在他们想要主动学习的时候分享自己的经验。但她比谁都清楚，从书本、前人那吸取的经验教训，可以帮助一个人少走弯路，却不能保证他永远不走弯路。同为演员，他们是同路人，却又必须走上不一样的路。

“人生没有标准答案，有些路必须自己去闯。没有一条路是平坦的，但你只要兢兢业业在你选定的路上一直走下去，每跨越一个障碍，就会看到另一番风景。这是所谓人生逆境能够给予人的启发。”就像无论经历多少寒冬，万物总在新的一春涌现新生。于人而言，与时舒卷，总会有希望萌芽。

上城士三月刊传承特辑 同路人｜奚美娟｜视频短片

出品：伦思博

摄影：Oliver June

编辑&造型：ICE冬雪

妆发：宋秉宸

制片：与昕

内容编辑&视频策划：Yvette

撰文：Aria Duan

视频导演&制作：JiN字徐 

视频拍摄：Leolinnnn

平面设计：王若菲

时装助理：朔馨

场地鸣谢：安麓酒店、Darlling旗袍定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