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抗疫”，心里全是利益

新冠疫情已经三年有余了，国家与之对应的总防疫政策也出到第九版了，最近，更是新颁布了“二十条”，可以说已经相当熟练，理应很完备，也很人性化了。

实际是这样吗？

下面我就以我个人生活在的深圳为例，掰扯掰扯现在的疫情防控状况。

壹

如果读过我前面的文章，应该了解到我是今年七月份考上了深圳某社区的临时编制岗位，具体一点，就是“社区网格员”。

原本设立这个岗位的初衷，是整理居民居住登记信息以及相关的事务的，自疫情以来，本职工作就渐渐变成了“副业”，疫情相关工作成了重中之重。

说这么多大致意思就是，我是的的确确在深圳最基层做过疫情相关工作的，观点以及角度也是基层工作岗位的。

先说说我眼中的深圳的疫情防控措施——一人确诊，千户隔离，万人受难。

这不是夸张、比喻，这是实打实的状况。

之前未接触到相关工作前，我也单纯的认为被隔离的只有“核心密接、密接、次密接”相关人员才会被隔离，再怎么夸张，也不过几十人“倒霉”。

实际上呢，大部分被隔离的都是“时空相交集”相关人员。这些“倒霉”的被隔离人员，甚至在新发出来的“二十条”都未被提及。

什么是“时空相交集”呢？就是确诊人员流调相关的。例如确诊人员A近期（往前追溯X天，之前X≤14）去过哪些地方，你也恰好在那个时间段去过那里，那么你就喜提居家隔离。

具体居家隔离几天，得看上面的研判，2-7天我都见过。你在未被电话告知或者确认前，还是绿码，后面看社区或街道或者相关岗位是否给你更改状态，会变为红码，并下方有文字显示“居家隔离人员”。

乍一听是不是觉得也算合理？觉得确实是可能接触到确诊人员，存在风险？

实际上操作起来，就很魔幻了。

流调是很宽泛的，比如确认人员去过某大型商超J，那么只要那天去过商超J的，都要收到“疫情防控人员的慰问”，在商超J打卡过的可以算是没得跑了。而在此之外，路过周围的，手机被附近基站捕捉到信号的，也会被算在内。

以此条件下，外卖小哥和的士师傅可以算是两大“重灾”人群了。当然，也是不少是什么“在隔壁大厦上班”、“逛街路过”，甚至“坐地铁经过”的“幸运儿”。

我在岗期间，就碰到过，福田某地确诊1人，下发该确诊人员相关数据9000条。就当一大半是垃圾……呸，有待纠正的数据，也得有几千人被初判为“居家隔离”。

被判为“居家隔离”的，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是否具备居家隔离条件”。

例如住在宿舍，其他同住人当然不愿意陪同隔离，那么，就要申请转运去酒店集中隔离。

于是乎，大量“连密接都不算”的隔离人员占据了绝大多数的隔离酒店床位，今年九月份，更是出现需要转运去河源等外市去隔离的情况。

更为讽刺的是，期间还出现密接、次密接这些更应该进行集中隔离的人员被迫暂时先做“居家隔离”。

看到这里，你是否觉得咱们这隔离政策是不是特别严格？

这么说吧，社区同事有过不止一位，仅在佩戴普通医用口罩的状态下转运密接人员，且该密接人员转阳了。

真要一丝不苟地追究，那么Ta就是核心密接或者密接，我们整个社区的工作人员都需要“做一些措施”，实际上呢，我们得知转运人员转阳的信息后依旧继续作业。

不过，幸运的是，社区工作人员目前都未“中招”。我们还调侃：小蓝、大白什么防护服的不重要，我们全靠“一身正气”硬抗。

当然，后面有强调进行隔离一定要穿戴好整套的防护服，转运、接触核心密接、确诊人员以及进入确诊人员楼栋必须穿好整套的“大白”。

贰

话说回来，“一人确诊、千人隔离”，在如此严格的政策下，我也有幸接触到数以百计的隔离人员。

说起“居家隔离”，你能想到什么？

带薪休假？免费假期？免费物资？还有每天方便的上门核酸？就像被软禁一样？

我们一个个说。

带薪休假的前提是，你在一个很良心，能非常严格执行我们天朝上国《劳动法》的公司或者机关单位。

可惜，这类人其实屈指可数。例如公司员工被执行居家隔离，公司有很多方法“减少损失”。

好一点，就居家办公，照常发工资。恶心一点，还是居家办公，任务量相同，但是，会以“居家办公仅支付百分之几十”的模式克扣工资。

亦或是，很多公司早有准备，给员工的工资是“基础工资+岗位绩效”之类的模式，“只支付基础工资”。

哪怕是只能收到“基础工资”的员工，也算是不错的了。我上门隔离时有接触到“打零工”的，按天赚钱，少干一天就是少一天的工资。

再者就是那种“计件类”的，如出租司机、外卖小哥。出租司机还好，我所见到的都不算特别困难。

外卖小哥就不一样了，我碰到过两个全是聋哑人的外卖小哥宿舍。

说真的，人家在身体方面有缺陷的情况下这般生存，已经相当困难了。我还要在明知他们绝大概率不会出事的状况下执行上面派给我的隔离任务，真的于心不忍。

奈何，他们往往还比普通人更配合、更理解，我也不可能擅作主张“放他们一马”。

还有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是一位75岁的老人被判定为密接。密接是要被转运去酒店集中隔离的，但是老人年岁已大，确实经不起折腾。

老人的家人也以此为由要求转为居家隔离。后面考虑情况特殊准备做居家隔离了，其家人得知，居家隔离要同住人陪同隔离，不得出入。

而隔离意味着一家人失去了工资收入，家人又不愿意了，反悔想要让老人转运去酒店。真是苦涩又无奈！

“经济问题”暂且到这，下面说说“物资”。深圳能够免费为大量隔离人员提供物资，确实已经是相当优秀了。但是，并不是所有隔离人员都有物资。

准确来讲，只有那些“封控区”，也就是高风险、或者确诊人员所住楼栋之类的才会收到政府发放的免费物资。

而大多数的“居家隔离人员”，是没有物资的。当他们问我们吃饭问题时，我们只能回答，自行点外卖，让物业或楼管帮他带上去，在外部撕开封条递给他们，再贴回去即可。

听起来是不是还算合理？且不谈前面说到的，很多人被隔离就失去了经济来源，就说“其他人帮忙带”这件事，其实并不容易。

住在小区的还好，物业总会有人的。但是住在城中村的呢？

并不是每一栋楼都有楼管的。我所管辖的区域中，就很很多栋楼没有楼管，房东又远在香港，没有人去帮他们拿外卖，没有人去帮他们丢生活垃圾。

而现在城中村都会设立闸口，外卖只能放到闸口外卖架处。

这短短的距离，卡出了无奈的饥饿感。

当然，肯定要有人去做这件事，闸口的安保人员当然不做这些事了。那么就得让我们这种社区工作者去帮他们拿外卖，去帮他们丢垃圾。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我们还有其他繁琐的任务不说，每个人所负责的区域都有一千来人，其中居家隔离的不会仅有三两家。反应速度和执行速度绝对是达不到隔离人员所需要的程度的。

再者，我们每天接触无数隔离人员、密接、次密接，“危险程度”可以一般人高多了，“执行居家隔离”的本意是隔离观察，并保护他们不被病毒所侵害，而实际操作上，却有些事与愿违。

很多东西、很多细节，真的是必须要碰到、接触到才会意识，才会去注意。

比如“新冠”与其他事情的重要度排序。这么说范围就广了。

例如，警务室的民警被判定为密接，而辖区有需要民警出警的事况发生，是照常出警呢，还是优先管控？

例如，隔离人员情况危急，需要急诊，但是不符合医院要求的“24&48小时核酸”，该怎么操作？

转运隔离人员，一定要不论时间，深夜也一定要把人叫醒，连夜转走吗？

与上述相关的事件，已经发生很多很多，造成了不少我们并不想看到的悲剧，我就不做赘述了。同样，我也不会给出结论。因为每一个事件都会有其特殊性，我非当事人也不好去评论什么。

叁

“千人隔离”暂且告一段落，下面说说“万人受难”。

自打这疫情爆发，国人的“地域意识”就越发觉醒了。

什么意思呢？例如第一波疫情爆发后，人们看到武汉人就躲着走。当然，这只是个人行为。

现在，会更“严苛”。比如说，深圳有疫情，有确诊人员。深圳市内，我们了解哪里是高风险，哪里不可出入。其他不在风险区的该干嘛干嘛，不受影响。

但是，你如果要出了深圳，去外地。别人可不管你是不是在深圳的非风险区生活，只要深圳有确诊的，Ta就认为你整个深圳就是有毒的，就要隔离。

这是城市外，市内依旧有。我有一朋友是做摄影的，需要不时租民宿作为拍摄场地。就出现过得知他们从福田区（有疫情）过来，就拒绝出租的情况。

还有“路过”中枪的。之前新疆那一波，很多中途在乌鲁木齐转机的旅客，就在乌鲁木齐呆了不到半个钟，来深就得落地居家隔离。

我老家，一个小县城，旁边的城市有疫情，理应毫无关联的县城却全部静默。

看到这肯定会有人脱口而出——这不就是“一刀切”吗？

是，这肯定是“一刀切”。哪怕现在“二十条”出来，国家反复强调不要“一刀切”、不得擅自“加码”，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的。

为什么？利益！

三年了，上海、深圳，以及现在水深火热的广州的未来，都有官员因为“抗疫不力”丢了“乌纱帽”。

但是，你有听过谁因为“一刀切”或者“加码”而失去公职人员的身份吗？

所以，他们会往哪边倾斜呢？

嘴上说着“抗疫”，心里全是利益。

普通老百姓甚至有些困难的人生存都受到严峻挑战，他们没得选择，就这么成为了别人的筹码或者牺牲品。

再想想我们原本“抗疫”的初衷是什么？是不是保护人民的生命健康安全？

现如今，病毒的毒性越来越低，但是防疫严格程度并不见得放宽多少。

有一位被隔离的居民跟我说过，就算他确诊了，也不过只有1%左右的死亡率。但是，让他丢了工作，全家挨饿贫困致死的概率可不一定低于1%。

对于他的观点，我不置可否。

同样，就拿今年九月份来说，我每天要累死累活工作十几个钟，核对隔离数据、上户隔离、带医护采样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务。

还时不时要通宵值班，通宵过后好不容易睡一觉，醒来看到一堆未接来电，以及各种群的“问候”——你是挂职吃干饭的吗？一直打你电话不接！

而我内心也很清楚，被隔离的99%都不会有事，我都每每质问自己——这值得吗？值得我肝到凌晨回酒店的路上感到自己心脏突然抽痛？值得别的社区的同事通宵值班时撑不住去医院挂急诊被查出“心悸”，嘱咐要按时作息？

借用前面居民的话，我们累死累活能减少多少发病率和死亡率呢？我们只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猝死的概率可能都不止1%。

可是，除了自己，谁会在乎这些呢？

本来这篇文章在10月中旬我辞职后就想写了，一直拖到了现在。而现在也是疫情大面积爆发的情况，写这些出来多少有点“刀尖上跳舞”的作死感。

其实也没什么，我个人能力绵薄，才疏学浅，也仅仅是把我看到的和我想说的写出来罢了。

疫情还在继续，悲观一点，还会持续很久。

期望之后疫情会得到有效控制，大家也能回归正常生活吧。

这里是自打入职后就再也没更新，今天终于诈尸的污鬼。我已经很克制了，不知道这篇文章会不会404呢……总之，我还是依旧深爱着你们~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