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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杀之外:施暴男性“忠厚老实”,受害女性“毒蝎心肠”?

橙伞伞 橙雨伞 2021-07-01

图/Ghpiy



5月30日晚上,南京新街口发生一起男司机恶意碾压行人持刀捅人的恶性事件。被碾压的女性是肇事者的前妻,警方在通报中将这起事件的动机写作“感情纠纷”



而在网络的讨论中,“女方出轨”“老实人”等字眼又被再次提起。


行凶男子被一些网友勾勒成“忠厚老实”的男性形象,而女方则被叙述为出轨的荡妇。是受害者的“不当行为”,导致了行凶者的恶行,让一个“无辜之人”成为了凶手。


图/微博


而在几星期前,大连男司机报复社会冲撞人行道,也有男性网友造谣“老婆出轨”。此外,男性贪污、诈骗是为了老婆或者情妇的新闻事件也屡见不鲜。

 

似乎所有男性罪犯的身后,都有一个诱使男性犯罪的女人,而男性犯罪者本人毫无判断力。

 

罪是男人犯的,锅是女人背的。自古红颜祸水,把责任推给女人似乎已经是父权文化下的一贯手段。


这种判受害者有罪、为施暴者开脱的套路实在是太熟悉,也太令人愤怒。


 


藏在情感纠纷后的恶性伤人事件


在恶性事件发生时,官方通稿中常常会有“情感纠纷”这个字眼,这不仅出现在此次南京撞人恶性事件中,也出现在西安高校持刀劫持、江苏扬州景区内持刀伤人等事件中。

 

受害者但凡和施暴者有一点关系,恶性伤人事件就容易被归类为情感纠纷。

 

而针对女性的仇恨犯罪“杀害女性”(femicide)则是最容易被归类到情感纠纷的一种恶性事件。


它常常包括杀害女性伴侣、杀害女同性恋、基于种族的女性谋杀、连环杀害女性、荣誉谋杀等。其中最常见的就是杀害女性伴侣,根据联合国2017年的最新数据,它的比例占据了全球女性被谋杀案件的58%。



其中导致女性伴侣被谋杀的主要原因,就是嫉妒。


父权文化下,男性将伴侣视为私有物的产物。但因男性感到私有物被占有、剥夺而产生的谋杀,并不是双方争执不下的纠纷,而是毫无人性的针对女性的系统性暴力。


这种“纠纷”似乎是“个性化”的,每个案例的具体缘由不同;但更明显的是,这种“纠纷”的一致性——都是建立在从未将女性当作平等、独立个体的前提下。


就拿这次南京撞人事件来说,受害者已经与施暴者离婚三年,施暴者仍旧耿耿于怀,他不能理解,自己的前妻从未真正“属于”过自己,现在更是不可能“属于”自己。


情感纠纷背后,女性只是他们眼中的一种资源、一个商品,所谓的“情感纠纷”,只是给厌女文化穿上了皇帝的新装。



恶性事件的发生,是因为存在施暴者、存在杀人犯,他们无法有效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做出正确的选择,更深一步,是结构性暴力下的综合产物。


但无论如何都与受害者无关,更不能用情感纠纷去解释。


情感纠纷不仅消解了暴力的严重性,更将施暴者使用一整套父权逻辑物化、伤害女性的过程模糊掉。


如此一来,不平等权力关系下的暴力则不被人们所认识和警醒,而猎奇的目光和污名的脏水,往往会给受害女性带来二次伤害。


我们需要的,是从制度到观念,进一步避免恶性性别暴力事件的发生,而不是一再以“情感纠纷”草草定论。



从“红颜祸水”开始的受害者谴责

 

除了匪夷所思的“情感纠纷”之外,还有一派是从女人身上找毛病。

 

这种“找毛病”其实从几千年前就开始了,自古“红颜祸水”,让男人走上不归路的,“都是女人”。

 

《国语·晋语》就有记载“妲己有宠,于是与胶鬲比而亡殷”,把商王朝的灭亡,归因给了妲己。

 

周幽王为了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流传了几千年,褒姒也一直被视为西周灭亡的原因。

 

杨玉环也被视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原因,唐朝由盛转衰的“元凶”。


图/《封神榜》

但事实上,这些女性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们并没有掌握实际的权力,君王沉迷美色也只是男性自己的选择,最后她们或被赐死、或再无史书记载下落不明,还要被冠上“红颜祸水”的名头。

 

甚至,很多关于“红颜祸水”的典故,本身也是臆造的。


就拿褒姒来说,学者从《清华简》,也就是目前或许能获得的距离周代最近的史料中发现,西周灭亡的原因是周幽王主动进攻原来的申后外家申国,申侯联络戎族打败周王。而且西周时可能根本没有烽火,但“烽火戏诸侯”的典故出现在了后世无数的“正史”里。

 

男性书写的历史里,女性永远在背锅。

 

而在现代,将男人犯的错归因给女性,其实也是“红颜祸水”的一种扩大化,简单来说,就是“如果,没有某个女人,这个男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次南京撞人事件,刚在网络上发酵,就有网传消息说受害者出轨,是老实人被逼急了开始报复社会。

 

图/微博


在新闻没有透露任何犯罪动机的情况下,总是有人将男人犯罪归因给女性。
 
在这些人眼中,仿佛老婆出轨、女人骗钱,是男人犯罪的唯一理由。每一个犯罪分子背后,都有一个诱使他犯罪的女人。
 
他们默认“男人本善”,不会“无故”伤害ta人,事情一旦发生,那极有可能是女人的错。

总之,施暴男性“忠厚老实”,受害女性“毒蝎心肠”。
 
但最终的选择权,永远是在男人自己的手里。即便妻子“不忠”,不管是在道德还是法律上,严重程度与杀人远不在一个量级上,这不能成为杀人的借口。

更何况,绝大部分情况下,女性的“过错”是被施暴者或者旁观者臆造出来的,比如在南京撞人事件中的出轨本就是子虚乌有。

图/《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事实上,恶性犯罪中,男性施暴者占了绝大多数,将犯罪动机归因给女性,也往往是男人干的。
 
他们究竟在为谁开脱呢?他们或许只是为自己潜在的暴行开脱。

他们无法共情受害者,却对施暴者的处境表达出极大的理解。这样,如果自己某天做出过激举动,会有别的人站出来说话,把问题归咎到女人身上。
 
这是一种逃避、是一种懦弱,也是一种立场——他们选择和施暴者站在了一起。
 

老实人,又是老实人


和“红颜祸水”类似的,旁观者用“老实人”去定义施暴者,往往也是给自己的一种开脱。

“老实人”实际上并不老实:南京撞人事件的老实人赌博输光了房子;泰国杀妻骗保案的老实人会把车玻璃打碎……
 
他们仍旧将自己摆在施暴者的位置上,思考着如果自己犯下了如此罪行,该怎样开脱。老实人似乎就成了轻巧的那一个:
 
因为老实,所以被坏女人欺骗;因为老实,所以选择了一条极端的道路。

图/豆瓣


不管是红颜祸水,还是老实的杀人犯,在这些评价或者说臆测背后,是一大群代入了施暴者的人。

而我们看到的受害者,哪怕在新闻报道中,常常也只是一个背景板。人们挖掘施暴者的故事、探析施暴的原因,关注受害女性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她的男友、前夫,甚至只是一个单相思的爱慕者,如此地愤怒。

受害女性就像被毁坏的公物一样,成了她者,成了客体。

而她所面临的具体困境,需要的支持,以及“出逃”的方向,这些最关乎生命、正义与未来的问题,却被选择性地忽视了。
 
老实人、红颜祸水的争议,本质上也是话语权的争夺。

当男性占据了主要话语权的时候,女性就成了祸水的角色,而男性施暴者,则变成了老实人。

图/《无罪之最》


“祸水”的女性出现在男性书写的史书里,出现在网络空间的“猎奇”讨论里。他们从来不放弃自己的“阵地”,将犯罪归因女性的厌女文化,一代代传播下去。

也很可悲,因为他们的男权立场,已经影响了最基本、最简单的价值判断:将暴力施加到TA人身上,永远是错误的选择,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施暴具有正当性。
 
有人受到男人侵害,不是因为女人做错了什么,更不是老实人被逼无奈。而是这世界很不幸地,还有施暴者的存在。
 
我们要将他们关进笼子里,同时也要将舆论的战场争夺回来。

女性书写的历史里,红颜不祸水,杀人犯也不是老实人。
 

 P.S. 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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