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漫天霾

发生在华盛顿的所谓两党之争，不过是权力和政治人脉的攀附角逐，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哲学立场或意见之争。是的，议员们会就预算问题、地方和中央管制问题以及私有财产和政府干预问题进行激烈的讨论。但是，对政府角色的严肃讨论不太可能发生。

有一位网友留言：有竞争好过没有竞争。

我回复：并不是。两只狼竞争去吃一只羊，哪儿比一只狼去吃羊好了？（关于这则“寓言”的完整版，请看今天的次条“漫说”）

这个问题其实是我们在经济学讨论中争议最大的话题之一。我们必须放下已经形成的固有思维，让思考经受最严格的逻辑拷打。

在一个自由市场上，“作为一个发现过程的竞争”能够使最能满足消费者欲求的商品和服务脱颖而出，造福于所有消费者。这是经济进步和福利增进的过程。

把这种竞争机制引入政治领域是恰当的吗？民主党和共和党相互竞争，就能造福于美国人吗？

自由市场的竞争机制和政治领域的所谓“竞争”最鲜明的区别在于：

在自由市场上，每个人都保有财产权，行使“经济民主”的权利，消费者通过购买和不购买的行为让穷人变富、富人变穷，因此那些最会服务消费者的人就会实现财富的增长，反之则会被淘汰出局。

消费者每用自己的金钱进行一次“投票”，都是自主的，且能交换到对应的商品或服务，获得心理满足感。他不花这笔钱，就是不想要这样的商品，谁也不能强迫他去购买。

因此，在自由市场中，任何一个人的权利都会得到保障，它不存在少数服从多数问题。从没听说过你们都爱吃火锅，我就必须服从你们一起去吃火锅这回事。

在政治领域则不是这样。

国家本身就是一个强制和胁迫性的组织。其基本特征就是以使用或者威胁使用武力的方式迫使人们服从命令，做那些非其所愿之事。它以垄断安防为基础，以强制性征税维持自己的存在。政治上的选民几乎不可能像消费者淘汰落后的企业那样淘汰一个国家。

杰斐逊•戴维斯和罗伯特·李曾经做过这样的尝试，结果是死了75万人，南方尸横遍野。大家都不满意某个餐馆，它就会倒闭；美国人讨厌FBI和美国邮政，但它们却岿然不动。

选民的投票与他所能得到的服务并不是一一对应的。市场上你花10块钱，就能买一支你喜欢的冰激凌，政治投票则总是大而无当含糊其辞，从没有对应一说。它会强制性地先拿走你的钱，然后说“免费”为你提供服务——即使这项服务你根本不想要。

选民看似在投票选择领导人，但是当你处于少数的时候，你的一票实际上是作废的。这就意味着即使你不同意，“也必须和他们一起吃火锅”。8000万投票选择特朗普、以及他所主张的政策的人，也必须受拜登的统辖；45%选择脱离英国的苏格兰人，也必须留在英国。

理解以上根本区别，就知道政治上的竞争并不会像自由市场上的竞争一样，带来良好的结果。事实上恰恰相反。

哈耶克在《通往奴役之路》中有专门一章，名字叫“为什么最坏者当政？”。标题虽然没有给出答案，但是已经揭示了最终的结果。许多人片面认为，他是在说某种政治体制下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实际上，美式民主政体的结果同样如此。它会使那些巧言令色、最会利益勾兑、最会慷他人之慨进行虚假承诺收买选民、最会将自己的心狠手辣伪装得含情脉脉的人上位。比起那些赤裸裸的坏人，这种人更容易迷惑大众，实际上更坏。

因为这种体制造成了一种假象，似乎人人都在当家作主了，但实际上谁都做不了主。因为美国联邦政府掌握着让所有人必须服从的武力，他们依靠这种武力维持自己的权力，而权力必然要扩张。所以最终的走向就是只有联邦政府能做主，所有人成为竞相谋求权力青睐的奴仆。谋求的方式就是手里的选票。

当一个美国人谋求并投票支持有利于自己的议案时，一方面就是抢劫他人，另一方面就是支持将巨大的专断权力授予联邦政府。同样，他人也会如法炮制去抢劫你。于是一个人人互害的社会就此形成。如此循环往复，党派就会竞相向目标选民承诺福利和特权以赢得他们的支持。在这个过程中唯一受益的就是联邦政府，它终于可以对所有人的生活细节都指手画脚了——以关心你照顾你为你好的名义！

所以，自由市场上的竞争机制是好的，因为他能将最会服务消费者的人筛选出来；而政治领域的竞争机制却不一定好，毕竟，我们并不需要一个能够筛选出最会伪装的坏人的“竞争机制”。

相比于这种坏的竞争机制——只是相比而言——我们可能更需要一种没有竞争的机制。这符合竞争的经济学原理：它可能会使一个不那么坏的人上位，甚至会使一个不理朝政的痴呆傻上位，那其实是美国人民之福。管的最少的zf才是好zf，不是吗？

以为有另外两个权力制衡这个权力，权力就不会扩张，是极端幼稚的想法。因为那另外两个权力，同样符合权力运行必然要扩张的基本逻辑。他们可能会在谁拥有多大权力上会有分歧，但是在权力扩张这一点上高度一致。以为有美国宪法的宪政机制保障权力受限，更是无稽之谈。在汹涌的民意前面，所有宪法和人权表都不过是一纸空文。

看看美国历史，这一切都清晰明了。那看似设计严密、被许多人奉为圭臬的权力分立和制衡体制，为什么却一步步滑向了篡夺本属于美国人民的权力的歧途上？

在财产权的问题上，我们都有共识，财产权必须明晰和稳定，这样财产权人才能最大限度地维护好自己的财产。一旦财产公有，人人就只会想着去瓜分这些财产，最终陷入争夺财产权的无休止斗争中，其结果就是战乱和人人贫穷。

那么只要我们足够逻辑一致，就不难得出结论：权力同样不可以公有。当人人都可以拥有权力——即民主制——的时候，那就是一个人人竞相用权力谋求自身特权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里，似乎人人都在行使“民主权利”，但那不过是抢劫和被抢。福利国家、产业补贴、贸易保护、对特殊群体的照顾，等等，就是这种权力公有的必然结果和真实写照，其结果就是人人权利受损。

我已经提醒你们，在美国存在着党派分立的危险，并特别提到按地域差别来分立党派的危险……要正确估计支配人类心灵的、对权力的迷恋即滥用权力的偏好……在民主形式的政府中，党派更易成为最危险的敌人，会散发出剧毒。

人人拥有完全的自决权，不能通过任何方式对他人的财产主张权利，就像在自由市场上购买商品和服务一样，去选择自己中意的安防、司法、教育、医疗、养老、货币等等产品和服务，才是应当追求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