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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上广和老家跑来跑去的年轻人

吴寻 真实故事计划Pro 2024-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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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曾经的返乡青年因各种原因,回到一线城市漂泊打拼,这样的群体有了一个“回笼漂”的新名字。也有一些青壮年人在故乡和大城市之间来回寻找机会,反复回笼漂。

反复回笼漂的年轻人,大多在30岁左右。多次在家乡和大城市之间往返、尝试稳住人生,让他们对于安全感、安稳人生的理解有了更多想象。故乡不一定能容身,而在外漂泊,也并非只凭能力就可以以一当十,在这个崇尚理性的年代,漂泊的年轻人中反而有人领会到情感有所依靠的重要性。‍‍‍‍‍‍

漂泊是这代年轻人的底色,在父母一辈已靠财富积累拥有安全感的年纪,这代年轻人仍在摸索着稳住人生的方法。反复回笼漂的群体,便是其中一类尝试。

反复回笼漂

一下飞机,周祁连就意识到身上的羽绒服有些多余。

春天是中国南北气候差距最大的一季。今年3月初,在周祁连的故乡山西,依旧延绵着寒冬的气温,上飞机时他还穿着羽绒服御寒,地处东南沿海的广东却有了要往夏日奔去的势头。飞机落地深圳,温热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周祁连很快浑身燥热。他迅速脱下了身上厚重的羽绒服,露出恰好适应深圳春日气温的装束。

第三次只身面对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一切都要重演一遍,身边的行李箱仿佛不断提醒他,首先要找到一个落脚地。他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过去他一直租房住在南山区——他在南山区的深圳大学读书,毕业后两度“深漂”,都住在南山区,地理上的熟悉感让他内心获得些许安定。出了机场,他直接坐上去往南山区的出租车。

算起来,这是周祁连第三次到深圳打拼。过去十多年,他反复在广东深圳和山西各地之间漂泊,已对山西和广东两省气候上巨大的差别见怪不怪。

近两年,逃回北上广深成为一种趋势,2023年,深圳市常驻人口为1779.01万,创历史新高,比上一年末增加12.83万人,增量位居北上广深之首。在一些社交平台,从家乡重返一线城市的行为被赋予一个新的词汇,回笼漂。

这类人大多在30岁左右,毕业后在一线城市漂泊几年,因为种种现实问题,被逼退回家乡工作或考公。离家近意味情感有所依靠,再有份稳定的工作,怎么着也比一直在外漂泊强。实际情况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相比于回笼漂,有人不止一次从一线城市返乡,直到幻梦破灭后,又不得不一次次返回一线城市。

周祁连的老家在山西忻州市五台县,他的父母都是农民出身,后来上县城做生意定居,有了周祁连。2013年,18岁的周祁连到广东深圳大学就读,而后,他在深圳读书、工作,经历了两次返乡又回到深圳打拼的过程,他开始确认故乡不适宜自己伸长枝丫。

“人生见底了,再差能差到哪儿去。回深圳还有机会,不回去一点机会都没有。”周祁连说,所以2024年3月,他再次决定回深圳工作。

数次漂泊无果,这让周祁连再次落地深圳时,心态异常笃定。他觉得自己势必要努力和这个城市建立连接,在这里生根发芽。

来大城市工作,租房是头等大事。在中介的带领下,这天周祁连在南山区接连看了5间合租房。中介一次次为他打开房间的门,他感受到“扑面而来孤独和腐朽”。他受够了下班后一个人待在出租房,尤其是到了深夜,“空气里都是令人窒息的味道”。

前两次深漂他有过两段恋情,曾经和女友同居的美好回忆,也都落在深圳这些大同小异的出租房里。如今身边无人陪伴,他担心独自住在出租房会被回忆一遍遍攻击。

被拒绝5次,租房中介开始直接问周祁连,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房子。周祁连没有回答,拉着行李箱走了。

当天,周祁连干脆住进了南山区一家青年旅社的集体宿舍房。

在当下,存在着许多和周祁连一样,往返于故乡和大城市,反复“回笼漂”的年轻人。他们人数不算多,但也不是可以忽略的个案。他们像无脚鸟一样想要寻找一块栖息地,因为无法弥合想象与现实之间的鸿沟,只好漂来漂去。

出生在河北一座老牌工业城市的孙岚岚,在29岁这年决定第三次北漂。

孙岚岚第一次北漂是在2015年毕业之后。她在北京十里河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了一份月薪6000元、不上保险的工作。当时,她和两个朋友租住在公司附近的自建房内。房子只有10平米,每天晚上,分一个人睡床上,其余两个人打地铺。居住条件并不舒适,但胜在便宜。房租每月1000元,均摊到每个人身上,这三名初出社会的应届毕业生,每月只有300多元的居住成本。

女孩们在屋子里抓捕过蟑螂。每天,她们伴着屋外来来往往的大卡车扬起的阵阵灰尘回屋。门口还铺了很多摆摊的,还有几家两元店,“环境跟民工聚集地马驹桥差不多。”她每天朝十晚六的上下班,依然觉得北京节奏很快,在北京她没有其他朋友,生活闭塞,时常觉得压抑。

返乡的念头,萌发于一次对生活的思考。自建房群里居住的,多是从外地来京打工的农民工。有一次,她路过其中一户人家,看到对方一家老小四、五口人挤在一间十来平米的房子里。那一刻,她很疑惑:为什么他们不回老家,非要在北京?

这个问题,也一不小心问到了自己——为什么不回老家,非要在北京。这个问题在她心中盘旋许久,越来越觉得这种生活没什么意义,半年后她辞职回了老家。

决定结束北漂前,她把退路想得简单:老家薪资水平低,但消费水平也低,在北京挣6000块,或许和在老家挣3000块的生活水准是一致的。

等真回老家,才发现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她在老家找了份管吃管住的工作,单休,不给上社保,工资一个月3000元。在北京她几乎没有社交,不出去逛街,也不看电影,每月还能攒下点钱。

老家人际关系复杂,今天跟这个朋友逛街,跟那个朋友看个电影,再加上朋友过生日、结婚什么的,她都要买礼物或给份子钱。于是,在物价低的故乡,她反而攒不下钱,还时常要“月光”,最终把在北京攒的一万多块钱积蓄透支了出去。

在老家的日子虽然舒适,但却会因为攒不下钱而焦虑。再次想回北京工作时,孙岚岚问了妈妈的意见。妈妈跟她说:“你都回来了还去干嘛?踏踏实实的在家里工作,再找对象结婚就行了。”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妈妈对女生的刻板想法,也没听妈妈的话,2017年春天,她再次前往北京。

在大城市漂着,支点难寻

在外打拼,希望靠能力融入他乡、落地生根并非一件易事。归根结底,支点难寻。

起初,孙岚岚为了多挣钱来到北京,并不觉得北漂需要多么大的勇气。第一次北漂时,家里有个朋友问她北漂的感受如何,需要做哪些准备。后面两次来北京,那个朋友又问她同样的问题,自己却迟迟没有勇气过来。

北漂没那么可怕,但想真正站稳脚跟也不容易。孙岚岚毕业于东北一所普通院校,知道自己的学历在人才济济的北京竞争力不强,工作上没办法挑三拣四。2017年春天她第二次来北京后,很快在通州的一家电商公司做美工,包吃住,月薪5000元。工作节奏倒是不快,她还利用业余时间考了教师资格证。

公司老板是河南人,库房也都建在河南。2018年,因为公司经营困难,为了节约成本,老板逐渐把北京的人调到河南,最后只剩下孙岚岚和另外一名美工。孙岚岚觉得在这家公司已经没什么发展,主动离职。后来她又到一家电商公司上班,没想到干了三个月公司突然倒闭。

两次工作变故,让她内心滋生出很强的挫败感,觉得再这么漂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当时,老家的男友想让她回县城找工作,母亲告诉她家里有所学校在招教师。几重外力一齐涌过来,她再次决定回家,回去前她先把行李打包寄了回去。

在老家的县城生活一段时间,孙岚岚本想考县城的教师编,结果因为忘记了考试时间而错过。这事她一直瞒着父母,怕跟他们说了会挨骂。“我可能是故意错过的,感觉自己并不喜欢跟孩子相处。”孙岚岚说。

她在县城找了份月薪三四千的工作,平稳度过了一段时间,直到2020年男友因为意外离世,一切都改变了。在孙岚岚口中,那个事件被孙她称之为人生“重大灾难”,时至今日她都没有勇气去讲述整个过程。这个事件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好长一段时间她没法工作,把内心上了一把锁,不愿把痛苦展示给任何人看。

一年后她才渐渐走出来。那时候她定下一个目标,攒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获得安全感。可无论在县城还是在市里,工资都只有三四千,想攒钱十分困难。最后,她决定再次前往北京。

2017年,读大四的周祁连到北京一家教培机构实习。当时正值教培机构的黄金期,公司的老师不少都是从全国各地来的大学生。他教的是小学数学,工作热情很大,一个题他要练习七八天才上台讲给学生们。一共实习了三个月,他每月拿着七八千的工资感觉很知足。

因为在深圳的女友的呼唤,毕业后周祁连留在深圳工作,继续在一家教培机构教书。他教书能力强,工作的第一年就获得了金牌讲师的称号,月薪一度达到两万元。2020年双减政策露出矛头,他意识到行业开始走下坡路,上课的激情突然大不如前。

与此同时,他和女友的感情也亮起红灯。

在深圳这个崇尚“搞钱”的城市,周祁连是其中少有的感性深漂。在他看来,想要在深圳蔓延生命的枝叶,生根发芽,离不开稳定的事业,更离不开稳固的情感。他自认在感情中极度缺乏安全感,恋爱期间他是两方中粘人的一方,女友则时常对他表达想要独处的诉求。这组矛盾,在周祁连看来撕扯着这段情感。

最终,感情分崩离析,“分手的主要原因是,她不爱了。”周祁连说。

2020年年初,周祁连在教培机构教书的第三年,因为情感破裂,他丧失了继续北漂的信念,决定离开深圳,回山西老家找工作。“这个决定不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但除了回家又能去哪呢。”他能意识到,回家只是在深圳遭遇挫败后的逃避。

真正回到熟悉的县城过日子,周祁连开始觉得更加压抑。找工作的时候父母没法给他提供任何帮助,他们把重心更多放在了还在读书的弟弟身上。

县城不像深圳,夜里九点多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孤零零的路灯下,偶尔经过一个形单影只的人。街上的店铺大门紧闭,他想去消遣也不知道该去哪。县城在他看来“是个没有生命力的地方”,实际上这样的评价却暗示着周祁连对故乡反而有水土不服之感。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周祁连感觉自己逐渐变得自闭起来。

事业上,也没有进展。离开深圳前,在周祁连看来,他舍弃的是一份工资最高时达两万多元的工作,当时没多想。回到县城,他才意识到两地间的就业差距难以接受。在五台县城,能找到的工作薪资普遍在三、四千元左右,且没有五险一金。在父母的鼓励下,周祁连尝试到经济更为发达的省会太原市找工作。

周祁连此前对太原并不熟悉,找了一圈工作,发现能匹配到的岗位基本都是销售,开出的薪资也只有每月六、七千元。有一次他到一家公司面试,那公司在一所民房里,五个男人正坐在门口抽烟。这场面让他害怕,认为这可能是个非法组织,随后仓皇而逃。

仅仅在家待了两个月,周祁连就决定重回深圳,走的时候他用“破釜沉舟”形容当时的心情。抱着死也不再回家的决心。

2020年5月,周祁连回到深圳。他换了行业,在深圳一家猎头公司找到一份人力资源的工作,打算换个行业重头开始。他决定落脚在深圳大学所在的南山区,租下一间6.7平方米月租金1600元的房子,重新开始了通勤打工的生活。

周祁连租住的房子不算好。在讲究居所方位,崇尚坐北朝南的南方,他的房间朝北开,有一大扇落地窗,大部分时候阳光难以直接射进他的房间。这个房间容纳了回笼漂回深圳的周祁连。

离开了发展无望的故乡,他在重新汇入深圳街头为“搞钱”行色匆匆的人群时,一度获得过安全感。很快他又陷入了低潮,还是因为孤独。

每天上班,因为负责招聘工作的缘故,周祁连要和大量不同的人打交道。但出入于人堆之中,周祁连说,那段时间,他总是会生出一种孤独一点点吞掉自己的感觉。特别是回到出租屋之后,感觉更加强烈。真正回到工作中,他心中依然勾勒不出对未来的信心。

“觉得自己在这个城市屁也不是,没有一个立足之地。” 周祁连说。四顾茫然,对未来的懵懂更添孤独感。晚上,他经常坐在那扇朝北的落地窗旁喝啤酒,同时用手机找朋友聊天。有几次聊天过程感情愈烈,他忍不住还哭出来过。

为了缓解这种孤独感,他努力不让自己一个人呆着,周末会去玩桌游,到深圳湾徒步。直到10月份,他结交了新女友,情感世界有了寄托,孤独感才得以缓解。

2020年10月份,他们确认关系后,很快同居在一间12平方米的出租屋里,还养了一只狮子猫。周祁连觉得,自己得到了庇护。每天下班他都知道家里有人在等他,“内心有期盼,喜乐有人分享”。他买了辆电动车,下班后经常带着女友去吃大排档,吃完再到深圳湾公园、壹方城、海岸城兜风,心里很踏实。

这个城市并非所有人都能从稳步发展的事业获得安全感。周祁连便是其中之一,在深圳漂泊,每一次爱情有了着落,都成了周祁连在他乡获得的安全感的支点。

对周祁连来说,漂泊的生活里,爱情成了救命的浮萍。也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两年后,周祁连又提起行李返乡了。2022年,女友想要他在广州买房,再考虑结婚的事。周祁连认为两人感情还不稳定,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存款,主张之后再提买房的事。

拉扯了一段时间,周祁连和女友谁也没有说服谁,这段恋情以分手结束。如今想来,他十分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义无反顾答应她的一切要求。”他还记得女友离开出租房的时候,把两人一起养的猫也带走了。

得知周祁连失恋,母亲给他打电话:“你年龄也不小了,一直在外面漂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回来考个公员吧,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周祁连觉得自己当时心态有些麻木,想着去哪儿都行。于是,一个月后,他辞职回了家。

坐在飞往山西的飞机上他感触良多,“这么多年像梦一样,离开了又来,来了又走。”他用苏轼的那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形容自己内心的无奈和悲愤。对周祁连来说,一次次从深圳返乡,是在试图从家庭中获得骤然缺失的情感庇护。

一些不断往返家乡和一线城市人发现,两头都没有合适的容身之地,情感依靠和自我价值实现都得不到保障。在一线城市漂泊的时候,他们过着原子化的生活,渴望家乡的安定,回到家后,又被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微薄的工资劝返。

2023年前半年,周祁连报了考研班,在家里学习备考研究生和公务员考试。考研班的学费就花了一万多元。半年里,他参加了故乡各地人社局、财政局等有关部门的公务员考试,无一上岸。父母虽然没说什么,但周祁连却因为焦虑过度,查出了抑郁症,在医生指导下服药缓解。

后半年他到省会太原工作。太原对他而言也是个陌生的城市,情感上的孤独仍是他面临的最大问题,工作之余,他开始着手为自己寻找新的支点。

那半年他通过手机软件不断相亲,还花了八千块钱报名学习情感辅导课。他总结相亲过的女生的共同特点,“大都要求我在体制内上班,十个里面有九个吧。”还有一些女生介意他家里有个弟弟,将来家庭财产方面不好分。

“都说大城市人情冷漠,小城市也温暖不到哪去。”周祁连总结过去一年在太原工作的体验。离家的时候父母试图挽留他,终究是没留住。他留给父母的是一个决绝的背影。

暂且落地

周祁连住的青年旅舍一间房有八个铺床,一个床铺每月1500元,里面大都是来深圳找工作临时住在这里的人,一旦找到工作就会搬走。周祁连与他们不同,他很快找到一份人力资源经理的工作,但仍住青年旅舍,没再租过房。房间里其余7个床位,换了一拨又一拨人,周祁连就是没有外出租房的打算。

归根结底,他借着这种共居生活,缓解自己对感情的依赖。青年旅舍里有台公共的洗衣机,周祁连以往比较注重个人卫生,现在也不讲究了,需要洗衣服时就直接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顾不了那么多,孤独是最难以忍受的。”周祁连说。

生活中,他仍然在社交媒体上结交女性,约她们见面相亲。前不久,有个第三次见面的女生,要带周祁连去惠州买房。周祁连也想去了解一下房价,就应允同行了。在惠州,他们看了一个单价9000多元的楼盘,女生让他当天就买,周祁连觉得不可思议。

他解释说自己并非不想买房,手里也有一些积蓄,更重要的是想要一个循序渐进的相处过程。最终,他和那个女生在售楼处闹掰了。

除了相亲,周祁连没有什么社交。每天7点下班后,回到青年旅社躺在床上刷手机。

这次回深圳工作,周祁连发现能往来的朋友又少了几个,其中几个是因为结了婚,他不愿再去打扰他们。光去年他就有三个朋友结婚,当时周祁连挨个转了份子钱,人没去喝喜酒。他在心理默默祝福他们,却没勇气见证他们步入婚姻时的幸福场面,“他们都结婚了,我什么都没有,害怕自己当场崩溃。”

恢复上班后,周祁连的抑郁症基本好转,已经不再需要吃药。他很想让自己在外人面前表现得积极阳光一点,“你把我写阳光一点,这样我也好找对象。”周祁连说。

青年旅社的大客厅,夜晚住客陆续归来,客厅里常会坐着一帮人。有时下了班,周祁连会围坐在客厅的角落里,听他们聊天、讲故事,从不插嘴。有的人讲话带着浓重的方言,他根本听不懂,只觉得耳朵里有个嗡嗡的声音。

图 | 青年旅舍的大厅‍

时间一秒秒过去,客厅里的人陆续离开,到了凌晨十二点,周祁连带着困意回到自己的房间。

周祁连几乎不跟室友们说话,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甚至有时不得不忍受屋里的吵闹。可他知道自己需要身边有人,无论是谁,只要听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面对世界。有了依靠。

自从2021年第三次北漂以来,孙岚岚发现与家人的连接弱了很多。她故乡离北京很近,高铁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前两次北漂,每到一个节日她都会回家,也经常在周末往返两座城市。如今她一年都回不去几次。

原因之一是逃避家里的催婚。今年她32岁,父母时不时给她推来个男生的微信,她会假装配合,加上对方的微信也不聊天。她觉得自己基本已经从那次人生的“重大灾难”中走出来,但一时还是无法面对新的恋情。

相比于前两次北漂,这次北漂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攒钱买房。她今年已经32岁,认为自己不可能一直在北京漂着,在老家买套房,意味着有个永远属于自己的地方。2020年,父母为弟弟在县城买了套房,她没有为此抱怨过父母,只是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房子也不会跟她有任何关系。

“我们那有姐弟两人的家庭很多,父母会把所有资源倾斜到弟弟身上,姐姐一点也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她曾和父母提出过自己要买房,母亲说:“你一个女孩子买房干什么,嫁了人不就有房了。”

现在她在通州的一家电商公司上班,每月工资9000元,税后8000多。她和一个朋友合租了一间20平米的房子,房租1750元,两人住在6楼,没有电梯。她每花一笔钱都会记在本子上,发现自己买菜做饭更加省钱后,她就不再吃外卖,有一个月她吃饭只花了300多元。

图 | 孙岚岚的午餐

从2021年到现在,3年的时间她已经攒下14万存款。

近一个多月,室友回老家处理一些事情,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住。她感觉还行,没有多少孤独的感觉。她和室友一人养了一只银渐层猫,自己的那只是从老家带来的,在那个“重大灾难”发生后,猫给了她很多陪伴。

周末她不需要外出社交,也不出去逛街。房间是向阳的,中午吃完饭,她躺在床上玩游戏,两只猫时不时从窗台的太阳底下跑过来,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嘴里轻轻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应讲述者要求,文中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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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吴    寻‍‍
编辑|温丽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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