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近5000万人观看的新生儿保卫战

5亿国人为他加油

撰文 | 燕小六、万顺顺

今天凌晨4点到9点，河南省胸科医院紧急完成手术后，刚出生15天男婴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抖音平台上近5000万名网友还在守着直播，关注他的健康状况。

“他的心跳和循环都恢复得很好，但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河南省胸科医院小儿心脏外科主任谌启辉告诉“医学界”，“因为孩子术前有脑缺血、缺氧性的损害，手术后能不能清醒是一个很重要的关口。”

“一般手术后三四个小时就会清醒，有些孩子药物敏感，或者术前损伤比较重，我们见过最晚的有19-21个小时左右。”谌启辉说。

清醒之后，这个小婴儿还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全身脏器和系统比如胃肠道、神经系统、肺、肝脏、肾脏功能要完全恢复到正常。谌启辉表示，手术中看到小孩的肺静脉发育得不是特别好，远期的恢复状况还取决于肺静脉的发育情况。

从贵阳传来的紧急求助

9月15日晚上8时10分，河南《都市报道》报道，河南省胸科医院接到贵阳市第二人民医院紧急求助，称一名刚出生15天的男婴被确诊为复杂性先天性心脏病，若不及时做手术，几乎没有存活可能。

河南省胸科医院接到求助后，立刻派谌启辉等赶往贵州，进行病情评估。

“情况不是很好。”谌启辉初步诊断后称，孩子病情属于先天性心脏病出生后需要尽快手术的4种危急重症之一。

其诊断说明写道：完全性肺静脉异常引流（心下型）、肺静脉回流受阻、动脉导管未闭、房间隔缺损（中央型）、肺动脉内径增宽。这些导致严重的缺氧、缺血。同时，还存在新生儿肺炎伴Ⅰ型呼吸衰竭、新生儿肺动脉高压（中度）、新生儿轻度窒息、新生儿贫血（中度）、感染引起的新生儿黄疸等。

谌启辉发现男婴的肺水肿很明显，呼吸机通气参数很高。“如果不手术，孩子可能存活不超过一个月。假设撤掉呼吸机，其生命将以分钟计算。”

谌启辉称，男婴当下状况只能勉强维持。不知道能支撑多久，要尽快将孩子转运到河南郑州。“能不能给到我们20小时。如果没有，明天（9月16日）手术风险非常大。”

河南省胸科医院有一个“先心病患儿复合救助”的公益项目，为贫困家庭的0-18周岁先天性心脏病患儿，提供免费治疗。贵阳市第二人民医院是其合作医院。

今年5月，两院间曾紧急转移先天性心脏病患儿小豫贵。孩子于5个月大时，被查出患有严重的复杂性先天性心脏病——法洛四联症，进入贵阳市第二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由于氧气瓶无法带上飞机和高铁，河南省胸科医院研究后给出两个方案，第一套方案是小豫贵情况稳定、撤掉呼吸机，尽可能采取高铁转运。第二，病情危重、需要呼吸机，河南省胸科医院派出救护车完成转运。

5月11日早上8时许，小豫贵缺氧症状改善，脱离佩戴多天的呼吸机，然后坐上去往郑州的高铁。6个小时的车程中，其各项指征都很正常。

但本文开篇的15天男婴只能采用救护车转运。孩子完全依赖呼吸机呼吸，需要氧气瓶不间断供氧。

贵州与河南相隔约3000多里，车程约需18个小时。孩子父母都坚持要陪同前往。医生力劝还在坐月子的妈妈在家休息。但孩子父亲说：“小孩太可怜。从生下来，我们都没抱过，妈妈一口奶没喝过。做手术成功就成功了，不成功，最起码她当母亲的还能看一眼。”

9月16日早晨，两个医院的医护都行动起来，开始为转运做最后的设备调试。

问题来了。孩子一换呼吸机，一系列参数上不去。谌启辉判断是呼吸机适配度问题，“两台呼吸机吹出来效果不一样。”大家围着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呼吸参数，要等到跷跷板平衡的那一刻才能出发。

四省交警接力，

15个小时的生命转运之旅

9月16日9时30分，这场生命转运正式开始。

微博@公安部交通管理局 看到相关报道后，立刻协调联系@贵州省公安厅交警总队 @湖南省交警总队 @湖北交警 @河南高速公安 ，四省交警接力。@湖北交警 还通过信息化平台，实时动态向救护车前方5公里的车辆播放避让提醒，为转运开启绿色通道。

转运前半程，孩子身体状况整体平稳。医护说：“他非常得争气，状态比昨天要好很多。”

16时50分左右，救护车行驶到湖南境内时，孩子体温突然升高至38℃左右。随车护士散开包裹孩子的毯子，挪走给孩子保温的热水袋，将车内温度调低至18℃。

情况并未稳定。孩子的肺出血增加，这可能进一步影响其呼吸功能。“接下来8个小时格外重要。”随车医生介绍。

孩子体温慢慢恢复。在转运路上的第9个小时，他第一次睁开眼睛。

17日凌晨0时许，救护车抵达河南胸科医院。这比预计耗时少了3小时。

途中，救护车约每4小时左右加一次油。加油期间，孩子父亲就站在车外，定定看着孩子。他和妻子一路不曾进食。

出发前，医护人员就预判到氧气可能不够。救护车共携氧约110升，能坚持约12个小时。行驶途中，襄阳市第一人民医院早早准备好4罐氧气瓶、共70升，在湖北襄北高速服务区等待。救护车抵达后，十多人上前，完成氧气瓶交接。接着，在警车开道下，救护车一踩油门，驶往郑州。

到达河南胸科医院时，医护、随车记者的嗓子都哑了。一路他们不敢喝水，就怕上厕所耽误时间。

孩子父母和随行护航3000里的贵州交警们也被安顿住下。医院门口，热心网友们的外卖摆了一地。有郑州市民买来热乎的烩面，送到贵州交警车内。还有网友为孩子母亲点了乌鸡汤，并注明“少放调料，对方还在月子中。”

“我还是赌赢了”

9月17日0时31分，孩子被推入重症监护室。手术原定当天早上7点半进行，但孩子情况急转直下。

因为孩子本身缺氧，血氧饱和度一个很重要的指标。谌启辉告诉“医学界”，转运过程中孩子的情况还是比较稳定的，血氧饱和度在75%~80%左右。回到重症监护室之后，血氧饱和度下降到40%多。

手术提前到4时许开始，经过医生一夜未眠地抢救，早上9时10分手术结束。

中途7时，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手术的主要部分已经完成。错接的下腔静脉等重新复位、吻合，恢复正常的通路。河南省胸科医院名誉院长王平凡说：“挺幸运的，预期的效果是比较好的。核桃大小的心脏恢复跳动，非常有力。”

“我还是赌赢了。”得知婴儿情况稳定、心脏成功复跳后，孩子父亲哽咽着说：“我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他解释道：“新生儿科里有一个贵阳市开阳县的家庭，他家孩子病情和我儿子差不多，他们家都放弃了。医生问我，你是放弃还是继续治疗，我就继续治疗。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

王平凡表示，接下来还有严峻的考验。“孩子的基础病太严重。有可能心脏手术很顺利，但术后孩子无法脱离体外循环，不能撤掉呼吸机，甚至可能要上ECMO。一个出生十几天的孩子，能不能扛过这样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