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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见ART丨王川:谁说人人都是摄影师?

CAFA ART INFO 中央美院艺讯网 2020-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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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见ART

《洞见ART》

第一季第2集 


讲演者:王川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艺术家)

影片时长:31' 10''

(视频较长,建议wifi环境下观看)



王川:摄影,你的选择


“照相机它有一个本事,它总能够帮助我们把所关注的东西,从很复杂、纷乱的现实当中提取出来,瞬间把它变成图像,而且赋予它意义。



我是王川,我今天跟大家分享的题目叫做“摄影,你的选择”。如果回顾摄影180年历史的话,相比于绘画,有的说25000年,有的说4万年,相比于它的话,摄影的这点时间短暂得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如果我们从它影响的深度,波及的广度,以及它发展到今天所呈现出来的体量来看的话。毫无疑问,摄影是一个人类视觉媒介发展历史上的一个奇迹,很多人承认照相机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但是,也有很多人发现,即便你对摄影已经痴迷了很长时间,但是你并不见得能够一下说清楚,它怎么个神奇法。当然了,这并不妨碍你继续对摄影着迷,照相机它有一个本事,就是它总能够帮助我们把我们所关注的东西,从很复杂、纷乱的现实当中提取出来,瞬间把它变成图像,而且瞬间赋予它意义。那么单凭这一点,其实它就已经有了桑塔格(Susan Sontag,1933—2004)所说的那种“魔性”。回想起来,从它产生以后,无数的人无数次的在从事重复拍照这件事情。我想记录世界固然是目的之一,但是表现自己、呈现自己的比例,应该也绝对不在少数。



从1986年以前,我和外界打交道的方式、打交道的工具无外乎笔和纸,方式就是画画。那么这种方式需要有一定基本的训练,你才能够入门,你才能够初窥门径。画画曾经耽误过学习,但是也一次又一次的补还给我自信,对这种画画的狂热,在考前是一个高点,一直到大学。慢慢地让它冷却下来的有很多原因,但是我要承认照相机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1986年9月份,我有了第一台海鸥DF-1相机,没有测光,什么都没有。自从有了它以后,就不知不觉地就把手里的画笔放下了,一直到后来我决定去学习摄影。



从2000年我研究生毕业以后,摄影就变成了主要的,在过去20年中主要的创作手段,绘画有一点点渐行渐远。但是最近,尤其是从2016年以后,我忽然意识到一点,绘画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地离开过。我如果回顾一下从2000年以来的个人创作经历的话,我大致会把它分成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我在使用大画幅相机,在使用中画幅相机,在使用胶片。从样貌上看,它很具有一种专业摄影的一种状态,但是我愿意把它称为一种绘画性的影像创作阶段。因为这个阶段当中,PS软件已经被引入,PS在这个过程当中,展示出了无与伦比的,这种在图像合成上的优势。


2008年以后,兴趣开始有所偏转,我开始慢慢地把摄影当做一种视觉媒介来看待,去理解,更加看中它的功能,它的属性,以及它的语言特征。



应该是从90年代末,有大批的学艺术、学设计出身的人,投身到摄影、影像的创作当中去,我想对于这些人来讲,对于Photoshop的体验,在很多方面应该是一致的,而且是很切身的。这是我在2008年以前的那个创作阶段,就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就是手中的这个鼠标,你拿的到底是鼠标还是画笔,有的时候你就会分明地感觉到,我分明就是感觉在画画。因为在我用鼠标绘制这些图形的时候,我的脑子当中出现的是景深,是焦点,是色温匹配等等这些摄影的概念。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在绘画性的这种创作当中,很多摄影的概念、影像的概念已经自然而然地被植入、被引入,这是一种混合的一种过程。


也正因为这种过程的混合性,也曾经让我有点纠结,甚至是有点对抗,因为我怀疑我做的事情是不是足够的纯粹。但是,后来我慢慢地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其实每个人的这种专业基因其实早就已经被写就了,你一直是在那儿的。所以,你既不需要对抗它,你可能也根本对抗不了它,也没有这个必要。在这个阶段,我的感觉就是Photoshop软件它不仅再一次地把绘画拉进了摄影,而且这一次的力度是之前所无法比拟的,前所未有的。


 “ 它(摄影)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图像获取的这么一件事情,它更多的是一种思维的延伸。” 


大卫·霍克尼


关于绘画和摄影这对关系的问题,完全不是一个个人经历上的巧合,而是一个相互关联、彼此关照的很重要的学术话题。但是,真正意识到这一点也是最近几年的事,在这个过程当中,我觉得霍克尼的《隐秘的知识》这本书对我的启发和影响非常值得一提。在绘画和摄影这两个系统的背后,其实是裸眼和借助光学系统两种不同的观看方式之间的这种关系。霍克尼我觉得他最厉害的地方,他作为一个著名的画家,他坦然地承认绘画,绘画者对于光学系统这种求助、这种借助来者不拒,而且由来已久。他把这件事情往前推了好几百年。



同时,作为一个画家,他用一种非常实证性的方式展开了研究,论证了他的这些判断。有意思的是,接受了他的这种判断以后,我们非但不会对达·芬奇、对卡拉瓦乔这些巨匠的看法有所降低。正相反,我反而觉得以前对于他们的认知太片面了。这些人其实是最先在倡导、在实践我们今天非常炙手可热的科技艺术的这样的一群人,非常厉害。我在原来的中央工艺美院读本科,到后来读研究生,一直接受的是一个系统的专业教育。专业教育我想它基本的逻辑是基于对某一个领域知识的累积、技能的培养,逐渐它会形成一种包括你的思维习惯,包括你的创作意识、创作理念,包括你的工作方法,以及你对自己和外界的评判标准这样一个系统的,这样的一种综合素养,这是专业训练基本的逻辑。


当时本科我学的是插画,我也曾经想过我想干一辈子插图我也愿意,也真的一下干过20多年。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妨碍,一点都没有妨碍到我,后来就跳转到摄影。如果算起来的话,它们之间有并行的时间,摄影一干也干了将近30年了。但是这种情况也没有妨碍从2016年开始,绘画又重新回到了我的创作当中,又作为一种手段,同时它也没有妨碍在我的课题研究当中,在继续做一些跨越界别的事情。所以,所有的这些跳转、这些转变,它的动因都是来自于个人内部世界的这种需求,而一点都不是外部潮流所驱动的,这是我个人的感觉。



所以,我觉得世界一直在变,而且变的很快,其实你个人也在变。后者更需要、更值得被我们很敏感的实时地考察,因为从这个角度来讲,“跨界”从来不是目的,它也一直在发生。前提是你一直要有界所属,为什么呢?因为你界别所属是你个人的价值和意义的所在。现在有的时候,跟学生在一起讨论的时候,经常会被问起:“你为什么拍照?”“你拍照的这种动因是什么?”我觉得就算我是中央美院的老师,我觉得我拍照的首要任务也不是提供审美样板,因为这个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了。事实上,现在的情况是通过拍照驱使逼迫自己思考,或者说通过拍照来印证你的某些想法反而逐渐成为了拍摄照片的最重要的理由和动力。有的时候你的脑子里头会有一种预想,摄影的行为会帮着你去检验,有的时候你可以隐隐约约感到有一个方向你想走,是那些你在实践中不断拍出来的影像,它能为你展示出那种真正的路径,这个都是有清晰的个人体会的。



总之,跟摄影打交道这个时间越久,你越会觉得它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图像获取的这么一件事情,它更多的是一种思维的延伸。我在研究生的时候,我的导师福瑞德先生他当时就讲,一直在给我们讲,不断地讲木桶原理。我想他的意思是想提示大家:摄影不是片状的东西,不是一个点状的东西,摄影是一个完整的系统,它需要被理解成为一个完整的系统。那么,我在跟他学习的那两年,现在回顾起来刚好处在胶片化学时代向数字时代转变的这样一个临界点上。回过头来,我在数字影像当中进行了很多的实践,回过头来再想,他的这个说法,他提示的这个原理不仅有效,而且在数字领域里边有的时候表现得过犹不及。


因为在整个转变当中,实际上我们会听到各种不同的声音,体会到各种不同的焦虑。那么,这些不管它当时来得多剧烈,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这个转变给我最重要的提示有两点,第一,当它来的时候它不和任何人商量,它也不看你在过往的发展当中你是什么样的角色。正因为如此,像爱克发(AGFA)这样的胶片生产商走了,像柯达这样的影像巨人也再没有站起来过。第二点,即便在完全数字化,甚至是智能化图像,数字化、智能化的今天,你会发现传统形态的摄影一点都没有问题。它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呈现出来一种类似老树新芽般再生的能力,这两点是让我格外感兴趣的。


“我们端着相机,我们拿着手机跑来跑去,调来调去,我们干嘛呢?有的时候这种问题还是有必要去考虑一下。”



现在,我们端着相机,我们拿着手机跑来跑去,调来调去,我们干嘛呢?有的时候这种问题还是有必要去考虑一下。通常我们的眼前有个对象,有个世界,我们的脑子里有个念头,所有的拍照行为在我看来都是我们这些念头,我们看到了这些对象的时候,它们之间的碰撞是一种我们意识的投射,所有的这些照片我们拍下的照片,有意无意的都是我们的选择。所以,我讲摄影的本质,某种意义上讲摄影的本质就是选择,而所有的所谓的摄影的技术手段,都是我们兑现选择的、确认选择的方法。同时,那些影像的风格、流派、效果等等的,又可以成为我们强调确认选择的方法。如果同意这个观点,我们就会有进一步的判断,就是照片无论它能够把我们带到离现实、离事实多近的地方,但是永远难登彼岸,难画等号。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不仅是因为摄影它有先天技术上的特征,更是因为摄影这个媒介它先天自带的主观性,已经完全突破了它技术原理的这种限制。那么,至于大家谈论更多摄影的客观性,在我看来,我愿意把它理解为它是建立在和绘画的比较上,而不是建立在和对象的比较上。



我们读过很多关于家庭相册的,就是最耳熟能详的包括纽约摄影教材的开篇,它总在讲家庭摄影相册,那里边都是家庭的记忆。由于这种意识根深蒂固,所以到现在,我一直都是同意的,我都是认同的。但是,只不过现在不再像以前那么坚定不移,为什么呢?因为在几年前我经历了一次整个硬盘数据的丢失。在数字时代,我觉得大家肯定都有体会,在数字时代这种情况就是灾难。不过比较幸运的是,最后我的那些文件大概几万张图都找回来了。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原有的文件名,在文件夹中的文件名全部都被新的一种自动生成的序列号所取代。这个时候,你瞬间就知道什么叫时空颠倒了,因为原有的顺序被打乱了,照片之间的关系被彻底的打乱了。


那么这个时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这个文件名有多重要。在这种情况下,我就体会到了,我就试图凭回忆来调整这些顺序,我发现做不到,至少在相当一部分的图片上做不到,因为你发现那些照片所承载的信息、内容是相当有限,而且是相当的有偏重的。于是,它提示出来的就是一种对于摄影和影像的深深的不确定性,这让我想起曾经读过的一篇剑桥大学年度学术报告里谈到的。它说:文字也好,照片也罢,它说都不是我们记忆的本身,而是激活记忆的那种介质。经历了这次以后,我就有点信这个说法了。



摄影的不确定性其实我觉得来自于一点,就是来自于在摄影图像当中那种几乎是永远存在的准确、确凿和模糊的并存这个状态,这个状态是个常态。那么,摄影的这种歧义其实既根植在影像当中,同时更重要的它也产生在观者的头脑当中。这个即便是我自己在浏览自己以前拍过的图像的时候,我都有一部分照片不敢确定在哪儿,为什么我拍了这样的一张照片,因为它什么都提供不了。当然,这种情况一点都不妨碍在别人的眼里这些图像是可看的、可读的,是有某种意义的。因为,他们的脑中会生成一些补充性的这样的内容。


所以,一张照片不管它拍得有多清晰,都不能够祛除它身上的这种歧义。因为,这种歧义存在于多个方面,我想这个毫无疑问可以被理解为摄影复杂性的一种非常具体的表现。所以,我就更加的理解为什么有关摄影的理论会经历了现代主义以后转向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会转向对于图片之间的关联,会转向整个摄影所处社会和文化的语境的这种考察。为什么呢?因为单凭现代主义本体论的这些研究方法,已经没有办法应对发生在摄影身上的这种复杂的情况。



 “即便摄影可以把我们带到无限接近事实的地方,但是它永远和事实之间保持距离。



有时候这些问题其实很棘手的,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是一个一般的摄影师,一般的一个从业者的话,这些问题大可不去惹它,因为实在是耗时耗力。如果你是一个一般的用家,你有最好的设备,你有很好的技术,再加上你有不错的运气的话,摄影一定会让过得很好。但是问题是这种如果不成立,教育这个行当,教师这个身份,它都决定了你必须得是那个知所以然的人。而且,面对摄影这么一个特殊的媒介,它的不断地变化,它的这种不断产生的问题,甚至是不断产生的自身的危机。做教育的人,我个人认为你都必须要随时随地给出你的判断,拿出你的立场,并且一并给出你的理由,这个是和一般的从业者最大的不同。所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对于复杂的摄影来讲,知其所以然是一个困难的任务;而对于善变的摄影来讲,知其所以然又是一件旷日持久的,没完没了的事情。



所以,这个没有办法,这就是“摄影”,我们必须得知道。我必须得承认2004年的时候,我从一篇杰夫·沃尔的访谈当中第一次读到了有关摄影复杂性的这个话题,当时完全不得要领,也就仅仅是因为那是杰夫·沃尔(Jeff Wall,1946-)说的。所以,我觉得有可能很重要,理解这个话题以及理解它的意义,用掉了后面好几年的时间,这个真的是并不是你一开始就能明白的。最近,有关摄影还是不是摄影,有关摄影死没死,有关摄影有没有未来的这种讨论非常的频繁,而且非常的广泛。所以,我想这种情况就是来自于近一段时间,摄影变化所呈现出来的突然加速,突然加剧。所有的这些情况,都让那些简单的、单向度的、固化的思考方式和理解方式显得措手不及。所有的那些把自己绑定在了整个摄影发展轨道中的某一个点上,或者说绑定在摄影的某一种这种阶段性形态的人,在这个过程当中就很容易感到痛苦,这种情况我们见得非常多。


这一轮的变化,毫无疑问是来自于摄影的这种技术的驱动,技术并没有让摄影的全部都变得简单。实际上,新的技术在带来确实让它有了很大的简便,否则它也不会产生后边的后果。但是仍然有一部分的问题,因技术的更迭而变得复杂,而变得不那么清晰。所以,但是反过头来我们也有一个事实是不得不承认的,就是这一轮的技术更迭直接导致了摄影的廉价和普及。我记得是从2001年开始,我就已经很明确地在关注摄影大众化这个问题,我并且认为这个是当代摄影当中最重要的话题之一。那么尽管在摄影的发展历程上,其实它一直是在走在一条大众化的路上,它从这种非常小众的沙龙,这种小群体一直走上街头,它是这样的。



但是,最近30年里边,它发展曲线的斜率突然间就升高了。为什么呢?我个人的理解是这一轮的变化不同于以往,它是由数字技术应用到图像的生产,它是由个人电脑的普及,它是由互联网的普及,以及后来新跟进的智能化手机,这种廉价的智能化的拍摄设备共同成就的这样一轮大众化。所以,这一轮的大众化,无论是体量还是它的力度,都是之前比如说便携式相机的产生,比如说快速胶片的产生,同样它把摄影引向了大众化。但是,这是之前的那几轮所完全无法比拟的,这一轮的大众化它直接从图像的生产,它的加工、传播、阅读等等,一揽子地改变了它的流程与结构。所以,我们就直接被代入了一个以图为言的,而且是图像泛滥的这样一个时代。这种变化不仅是我们对于摄影本身的理解,对它产生了影响,同时,对于整个社会生活的内容上,也带来了非常大的这种改变。


很多人都认同这样的一个说法,就是摄影发展的历史其实在某些方面可以被视作一个技术发展的历史,而且摄影的技术发展的历史这条线索,相对于它的风格演化,这种流派沿革来讲显得更加的清晰,更加的独立。现在我上课,很多学生就来讲,说老师我们能不能借工作室的哈苏相机,我完全明白他们的心思。他是冲着哈苏这个品牌的那种传奇去借的,那我就问他会用测光表吗?没听说过,这个情况相当普遍,就是伴随着智能化,从自动化、电子化,一直到智能化的拍摄设备成长起来的这些年轻一辈,对他们来讲,测光表既遥远又陌生,他没有概念。所以,这个反回头来,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到,技术曾经给过摄影非常耀眼的光环,曾经摄影人为此感到自豪,为此感到与众不同,这都是有道理的。



但是今天,由于同样的原因,这种光环被技术的进步,被摄影自己的技术进步消弥殆尽。同时,在另一方面更多的人有了机会,随时随地地染指这种方式,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一种现象。在这种情况下,摄影就和群体,庞大的群体产生了交集,产生了融合。这种交集和融合,可以说让有关它的一切都显得不同。一般来讲,一谈到大众化现在大家的第一反应都会去谈手机摄影,但是我想说的是,没有问题,手机摄影是很典型的、很重要的内容。


“如果人与影像、人与媒介之间注定要有一场没完没了的无终结的博弈的话,我希望在这个博弈当中,我们不是那个被驾驭者。”



在山西代县的一个深山沟里头,这个地方再找到都很难,那个地方有一个庙,有个景点。我看到那儿的人试图招揽游客,就在那儿进行兴建,但是他们兴建的手段很奇葩,他们不是一砖一瓦的建,而是直接使用了喷绘的手段,整个这个影壁是由喷绘包裹起来的。这个当时我觉得摄影如果说无孔不入的话,这个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案例。不过,面对这种情况,我们不太确定你是该欣慰呢,你还是该感到一点点焦虑,有点矛盾。但是,不得不说对于有图像参与建构的外部世界,我们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对于刚才的话题来讲,这种情况它既是大众化的一种结果,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大众化部分的成因。



2016年在香港,在一个专门展示经典的莱卡相机,以及用莱卡相机拍摄的照片这样的一个摄影画廊背后的小胡同里头,我是非常认真严肃地请人给我和西恩·潘(Sean Penn,1960- )拍了张合影。但是,拍完以后我就走了,而他还要在墙上,在40度的高温下,不知道还要待多久,一直要待到下一张喷绘糊到他的脸上。这就是刚才我所说的,我们现在对于一个没有图像参与的,对于这样的一个外部世界,对于一个没有摄影,没有拍照的生活,其实都已经不是不太能想象了。重要的是这些现象,这些事实反过头来,又像在这种情况下所提示的那样,它已经开始影响新的图像的产生和新的图像的使用,它已经成为了经验的来源。



那么,摄影行为生产图像,而图像又反过头来影响新的摄影行为,甚至是思维。这种循环在摄影当中不在少数,而且是充满了典型的摄影式的悖论。去年年底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有一场研讨,它的主题是“正在到来的图像”,在那次的发言当中,我就试图去探讨这样一个由图像已经构筑起来的,一个处在我们的内心世界和真实的外部世界之间的这样的中间世界,我试图探讨这个概念和这种情况。这一层屏障它具有双重性,它既参与构成了世界,同时它也替代了真实的世界;它既带来了额外的信息,同时它也阻断了我们正常的视线;它既能够激发观看的欲望,同时它也能够妨碍我们探究真实世界的那种意愿。总之,它是个矛盾体。



所以,我想看起来我们似乎是没有那种意愿,也没有那种能力,更没有太强的必要去摆脱这样的中间世界,既然我们一直会碰到这些虚位以待这样的图像承载的画框的话,我觉得那么我们不妨调整一下,我们只需要对今天和未来的摄影报以和它的现状、体量相匹配的这种关注就可以。我不知道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1929—2007)说,世界会向你招手,世界会邀请你来拍照,我不知道现在的世界,未来的世界还会不会继续这样。谁知道,也许在他那边已经够了。但是,在我们这边,在人类这边,对于摄影显然仍然是意犹未尽。2015年我策划的展览当中,涉及到了弘一法师的这句名言:“执象而求,咫尺千里”。佛家的这种堪称是洞见,他好像是在100多年前就已经在暗示、提示我们,即便摄影可以把我们带到无限接近事实的地方,但是它永远和事实之间保持距离。同时,他也告诉我们,如果仅凭图像、仅凭影像的话,我们对于事实的解读通常会有偏差。


但是,不管怎么说没有用,我们虽然知道人类创造了媒介,媒介就会反过来反塑人类,反塑我们的思想,反塑我们的行为,这些今天我们都知道。但是,我们今天仍然在对待摄影的问题上,仍然是乐此不疲。如果人与影像、人与媒介之间注定要有一场没完没了的无终结的博弈的话,我希望在这个博弈当中,我们仍然一直不是那个被驾驭者。如果影像能够被驾驭的话,我想今天我们对于摄影媒介的这种警惕,对于它的发展就毫无损害,我们保持理性,只能帮助我们在未来的世界当中,在面对未来的世界的时候,让摄影一直成为我们的,或者你们的选择,谢谢。



编/艺讯网 

(文章整理自主讲人演讲内容,图片致谢主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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