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张国荣

当抑郁漫过心堤，沉默并不是金

一

张国荣有首经典老歌《沉默是金》，他在歌中唱到：不再像以往那般笨，抹泪痕轻快笑着行……任你怎说安守我本分，始终相信沉默是金……笑骂由人，洒脱地做人。

歌声犹在耳畔，斯人洒脱不羁。

2003年4月1日，张国荣不堪忍受抑郁症的折磨，跳楼结束46岁的生命。巨星陨落，人间齐悲。张国荣的离世告诉我们：抑郁的时候，怎能再有云淡风轻的心境，怎能轻快笑着行？

当抑郁漫过心堤，沉默并不是金。

通常，我们普遍以为抑郁症只是心理性的烦闷、焦虑，但其实抑郁症反复发作，发展到严重程度，导致脑部化学物质失衡，完全是生理性的疾病。张国荣患的是最严重的生理性抑郁症，极度的沮丧、痛苦，生不如死，这种折磨的程度堪比癌症。

众所周知的原因，今年新冠疫情引发一系列的经济、社会、家庭、心理的问题陆续爆发出来，在这种紧迫的大背景下，人们普遍焦虑，而焦虑的不断恶化就会导致抑郁。

7月2日，年仅24岁的职业棋手范蕴若八段在上海坠楼去世，他常年受抑郁症困扰，今年疫情期间病情突然加重。

职业棋手范蕴若八段，图片来自网络

北美时间6月22日，好莱坞传奇电影制作人史蒂夫·宾在洛杉矶一座40层的豪华建筑上坠楼身亡，享年55岁。据悉，他近年一直精神状态不佳，疫情独自在家隔离，长期独处让他患上了抑郁症。

6月10日，因长期失眠，心情压抑，博纳影业集团副总裁黄巍跳楼身亡，享年52岁。

还有很多悲剧，翻开各个新闻版面，这样的事情，在世界各地每天都在发生。

可是，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二

抑郁症并不遥远，当它逐渐揭开神秘的面纱，我发现，身边竟然有那么多深受焦虑和抑郁情绪困扰的人，只是程度不一，但他们真的需要帮助。尤其是疫情的影响下，不少抑郁症病人复发或者症状加重。

我的一位朋友的父亲前几天割腕自杀了，幸运的是被她母亲及时发现，救回来一条命。因为她和我关系很好，才告诉我这件看起来非常“没面子”的事。他父亲退休在家没几年，曾是某事业单位的科长。和朋友深谈以后，我才知道，他退休后一直郁郁寡欢，面对退休生活不知所措，原本，她父母的关系就一般，她母亲是家庭妇女，文化水平不高，他们一辈子谈不拢，吵架是家常便饭。

以前她父亲上班还可以避免一些矛盾，退休后每天在家，俩人争争吵吵不断。她说：“我爸就是那种以工作为乐的人，退休了，他就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每天在家里长吁短叹，我妈也受不了他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轰他出门走走，可他总是在楼下转一圈，半小时就回来，他压根不知道能够去哪，干什么。我妈每天出去跳广场舞，约朋友遛弯、打麻将，快活得很，他呢，却不想活了。”

朋友年轻，说起父亲的言行还愤愤不平，言辞间充满痛恨和不解。我问她母亲怎么样，她说，母亲被父亲自杀的行为气得不行，觉得父亲太能“作”了，送医院后就没有去看他，现在叔叔在医院照顾他。

我听到这里，很为她父亲担心，我告诉她，从这些表现和行为来看，她父亲应该是得了抑郁症，不是“作”，应该好好关怀他，帮助他，现在已经有自杀行为，说明病情很严重，需要看心理医生，进行药物治疗和心理干预，否则将来类似的情况还可能发生。她听了我的话，好像第一次将父亲的日常行为表现联系到抑郁症上，她从“恨铁不成钢”的认识中恢复了理性。

我嘱咐她等父亲伤口好了，带他去大医院的心理科看医生，她答应了。不过我不由自主想起《万箭穿心》里的马学武，马学武跳桥死了，但他有没有可能不死？李宝莉怎么说怎么做，才可以避免马学武和自己的悲剧？唉，小说即人生，性格即命运，大多数人认识不到自己性格的问题，所以也只会听从命运的肆意妄为。

我对抑郁症的了解是从自己的体会中得来的。十多年前，生完女儿我在家休产假，在初为人母的喜悦过后，孩子刚满月，我就独自在家照顾宝宝。每天睡眠严重不足，大脑混沌，因为身体恢复不好，动一动就大汗淋漓。身体劳累自不用说，在五个月的时间里，每天下午四点以后，已经带着醒来的宝宝玩了两个小时，精疲力竭。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她站在窗口往下望，盼着她爸爸下班的身影尽快出现，那种心情就如盼望救星一般。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充满委屈无助，我本来是独立而坚强的啊，从不习惯向人袒露情绪，更不愿求助于人，在父母兄妹的问候中我只会说一切都好，然而在深夜听着孩子爸爸鼾声起伏时，极度难过和压抑的情绪就如那黑夜，似乎永无尽头。就这样，我艰难地度过了五个月产假。

上班以后，在工作和伙伴中间，我才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后来，我看了一些书和资料，才知道我当时是产后抑郁的症状。从此以后，我的身体似乎有了抑郁的种子，它不时地冒出来骚扰我的身心，我不得不更加深入地去了解它，并努力克服它对我的影响。

自己有了患病的“经验”，就特别容易感知到别人的困境。

我注意到，一位同学最近非常焦虑。她去年刚换了工作岗位，从业务岗位调整到党务部门当主任。本来以为党务工作会很轻松，谁知今非昔比，几个月下来，可以用苦不堪言来形容。我和她不管是通话还是见面，她都在不停地抱怨，学习的内容多，要写的材料排着队，每天加班加点，累，还不知道为什么。

更要命的是，她和主管领导的关系很不好，她觉得那位领导一直在难为她，怎么做都不对，怎么说也不行，往往一份材料要修改多次，他还是不满意。每次我都劝慰她，看淡一点，领导说什么就当耳旁风，大不了他不满意再把你调走。

有一天，她来找我，对我说，我要崩溃了，半年来一直都在失眠，每天睡不上四个小时，上班对我来说就是折磨，我不想看到他，想到要找他汇报工作就心惊肉跳，每次在他办公室门口，我都呼吸困难，头皮发麻，我真害怕哪天我绷不住了，冲进去，哗哗扇他两耳光。

她本是工作认真，活泼乐观的人，此刻却身形消瘦，肤色黯淡，眉头紧锁。我感受到她的痛苦非常深，而且她抑郁的程度很严重。我把两本关于抑郁症的书拿给她，让她回家看看。我要陪她去医院诊断，如果必要，就找领导说明情况，申请调换岗位。当天她拒绝去医院，我只好打电话给她老公，让他重视她的病情。

后来她老公带她去了医院，医生诊断是重度抑郁，她开始服药治疗。前几天我看到她，她的情况正在好转。

还有一位我从前的领导，十多年前调到北京总部工作，已多年没有太多消息，最近听说患了抑郁症，我想既然消息传出来这么远，那么病情一定比较严重了。想起他刚去北京工作不久时，我出差还去看过他，那时候的他坐在北京金融街的办公楼里，意气风发，笑声朗朗，如此积极进取、稳重成熟的人，我实在无法将他和抑郁症联系起来。但这就是事实。谁都可能患上抑郁症，它的普遍性和新冠病毒有一拼。

我还想起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书中的木月，直子和她的姐姐，还有初美，这些正值妙龄的年轻人，在抑郁症的侵害下，纷纷选择自杀来结束生命。

《挪威的森林》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三

写到这里，我查了一下百度百科。抑郁症又称抑郁障碍，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临床特征，是心境障碍的主要类型。临床可见心境低落与其处境不相称，情绪的消沉可以从闷闷不乐到悲痛欲绝，自卑抑郁，甚至悲观厌世，可有自杀企图或行为；甚至发生木僵；部分病例有明显的焦虑和运动性激越；严重者可出现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每次发作持续至少2周以上、长者甚或数年，多数病例有反复发作的倾向，每次发作大多数可以缓解，部分可有残留症状或转为慢性。

北京协和医院神经科李舜伟主任撰文提到，目前专家们认为抑郁症很可能和脑内神经递质的功能异常有关，最主要的神经递质有两个，正肾上腺素和S羟色胺，在抑郁症发病时，脑内正肾上腺素或S羟色胺的含量下降，到了症状好转时，这两种神经递质又恢复正常，所以抗抑郁药物的作用机理是尽量使脑内正肾上腺素或S羟色胺的含量升高，以治疗抑郁症。

我不是心理医生，但我理解抑郁症绝不仅仅是情绪和心理的问题，当身体的生理指标失去平衡，才是最该关注的病因。

据公开的一些资料显示，全球每年因抑郁症轻生的人数高达100万，其中超过四分之一为中国人。抑郁症已成全球第四大疾病，估计今年之后，很可能成为仅次于心脑血管病的人类第二大疾病。

四

我们能做些什么？我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建议一二，并希望那些已有抑郁症状的人能够及时帮助自己，而作为他们的亲人或朋友，哪怕只是送上一句关怀，在病情初期，很可能就改变了病情的发展，并让他们重获健康。

第一，接纳并学会取悦自己。

貌似这是一句心灵鸡汤，人人会说，但我发现很多焦虑的人，根本原因就是做不到接纳自己造成的。他们对自己不满意，外表、身份、习惯等都会是不满意的对象。不满意的原因很多，可能有原生家庭的因素，那些幼时经历过情感忽视和被严苛指责、挑剔的孩子，长大后更容易焦虑，所以，克服对自己的苛求，拥抱自己的优点，忽视那些缺点和不具备的东西，学会取悦自己，也许就会拥有一份安稳的心态，而稳定的情绪自然是身心健康的基础。

第二，接纳别人，理解包容。

我发现一个怪现象，越是亲近的人，往往越是口不择言，相互伤害。家长与子女之间，夫妻之间，甚至兄弟姊妹之间也有很多相互指责的情况，美其名曰还是为对方好。在我看来，究其原因，冲突的原因就来自两个，一个是单方面在按自己的“审美”标准要求别人，内心并未真正接纳对方的所思所为；一个是不懂沟通的技巧，强调刀子嘴豆腐心，只关注内容，未在意形式。

事实上，如果真正从内心尊重、接纳对方，认真倾听，耐心沟通，是会避免冲突的。正是由于很多家长用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孩子，导致孩子出现各种心理问题，也正是由于夫妻不能耐心倾听理解对方，而至家庭关系岌岌可危，心理崩溃的大有人在。

试想，如果我那位同学的领导能够理解一下她刚接手工作的笨拙，能悉心指导，而不是讽刺挖苦打击，她是不是就不会得抑郁症呢？语言的暴力，真的害人不浅，可惜很多人一直认识不到。

张国荣《沉默是金》，图片来自网络

第三，勇敢求助，努力自救。

求助需要勇气。很多人放不下面子和内心的恐惧。即使面对亲人也不肯说出自己糟糕的情况，一方面害怕对方帮不了自己，徒增对方的烦恼，另一方面因为自尊心，担心被嘲笑。其实这些想法应该克服，我们只需记住，寻求帮助，是勇敢的行为，是自救的一部分。一旦发现自己身体心理出现抑郁情况，主动寻求亲朋帮助，接受专业医生诊断治疗是最佳选择。

第四，不怕困难，积极改变。

美国心理学博士，心理咨询和临床治疗专家，约瑟夫﹒J﹒卢斯尼亚所著的《自我训练  改变焦虑和抑郁的习惯》给出了方案。这是一种全新的、开创性的心理疗法，至少他告诉我们，焦虑和抑郁并不可怕，只要能够学会真爱和释放自己，积极自我训练，那么一切还有机会改变。

2020年新冠病毒席卷全球，它在改变世界的秩序，变奏时代的旋律，重新定义人与人的关系。疫情大流行期间，中国医护人员报告的抑郁症（50%）、焦虑症（45%）和失眠症（34%）的发病率很高。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博士说，“伴随社会隔离、对疾病传播的恐惧以及家人的亡故，收入和就业损失导致的焦虑，使局势更趋严重。精神卫生必须被视为我们应对COVID-19大流行并从中复苏的核心要素。”疫情之后，关注心理健康变得尤为重要。

狄更斯说，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信任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时期。我们无法选择时代，只能直面人生变化。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行者，除了行囊中的坚韧、勇敢和爱，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凭依？

莫说痛而不言，喜而不语，沉默并不是金，哭笑当由我心。

不去想，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面对未知，我们能做的，唯有抱紧自己，筑起心海的堤坝，抵御风雨来袭；我们还可以彼此约定，以希望为笔，在日历的每一页写下我们的祈盼，愿岁月静好，远离抑郁。

～the end~

沉默不是金  哭笑由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