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 在小县城里画画孤独是难免的,但也是最好的享受

Original 刘军 99艺术网 2023-06-21

艺术家王旭在成都玖艺空间展览的名字叫“失乐园”，去年去他工作室的时候看了这批作品，王旭平时在河南南阳下辖的一个小城里从事当代艺术创作，当时看到这批作品的时候，我还是挺惊讶的，尤其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县城里面，平时没有什么跟同好交流的机会，画这种风格的作品还是需要有一定的定力的。

知音不多，便免不了孤独。

这次展览的作品是艺术家2021、2022年两年的作品，有一些是在疫情期间的创作，还有一些是他一直持续在创作的系列，王旭也是80后年轻的艺术家，在河南上学接受艺术教育，为何选择表现主义画风的创作，在创作的道路上有哪些挑战和面临的困难，可能代表了很多北上广以外从事当代艺术创作的年轻艺术家的现状。

开幕后我们和他聊了聊这些年的创作与感受。

99艺术网：你从毕业之后怎么开始走偏表现主义的创作方向的？

王旭：这次展览上的这些画是最近两三年的一部分作品。我上学在洛阳，洛阳传统文化是非常的深厚，像龙门石窟，白马寺各种博物馆等等，古代的历史遗迹对我的影响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在学校的时候所选的创作方向和我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当时选专业的时候我是比较明确的，因为选择绘画的人本身比较少，大部分会选择设计，偏向于实用一点的，即使绘画更多是国画，大家从小耳目渲染，对这个接受度更高一点。

我选择油画当时我的同学和老师们也不是特别理解，说你怎么选油画？我感觉它更自由一点，相对于传统艺术来说束缚性更小，更能充分表达一些自己的思考。特别是当代艺术从自由度、创造性、想象力这几个方面，相对是最适合我的一个选择。

天空下布面丙烯 180X250x2CM 2022

99艺术网：上大学时老师会说你先把所谓的基础打牢，把写实技法练扎实，这样的建议吗？

王旭：上学的时候，我的很多老师在绘画创作上也是比较开放一些，也有许多比较年轻的老师，都有从美院、国外留学的经历。开始大一的时候是要经历过传统写实训练才能去画相对表现一点的东西，像写书法一样必须先写楷书再写行草、草书之类的。在我的认为里面画画这个东西没必要一定把这个东西做到一定程度再跳出来。选择你能用的够用就可以了，如果再需要别的东西的时候，自己会在不断的训练中解决，不至于把自己束缚到里面。大一的时候我的老师给我自由发挥度的空间比较大，没有强制性非让我做一些课堂刻意要求的东西，我当时又比较喜欢表现主义的东西，平时画画也是沿着这个方向，哪怕是上课的写实临摹课程里面我也会不自觉地往这个方向去靠。

切开才能成为看见1 布面丙烯 80x100cm 2022

99艺术网：一个普通观众应该怎么去理解你画中的这些元素，你如何把不同的形式、构图、形象组合在画面中，通常是怎么思考一张画的？

王旭：我画画的时候一般情况下草稿作的比较少，一般想好了，直接在画布上就开始了。先有一个切入点，但是绘画过程中会随着整个画面的变化，再去调整。边画边看，其实就是自己对绘画的一种判断力。比如觉得这个地方不错，就会留在这里，哪怕当时是错误的，通过不断地深入、不断地判断，最后确定最终画面的效果。切入点和终点可能有很大的区别，有的时候甚至是完全没有关系。

切开才能成为看见2 布面丙烯 130x100cm 2022

99艺术网：李海洋是常驻郑州的青年策展人，你策划的展览里也邀请过王旭参加，这批作品你自己是怎么看王旭的这两年创作的变化？

李海洋：王旭创作上的转变应该是从2020年开始，到2021年，作品面貌和以前相比变化非常大。在我们河南圈子里面，大家其实是有一点震惊的，因为他之前的一些画面，我感觉是有一些粗粝，画风很“野”。现在“收”了很多，但并不是说他已经完全往这条路上走了，他还有另外一个探索，这个探索在今后会出现另外的一个结晶，然后再形成与现在的作品延续的作品。

我这几年看到一些年轻的艺术家作品，我觉得有两个倾向：一是颜色特别亮，另外是作品里的形象特别明确，辨识度很高。但是有一些问题，是什么呢？就是画得非常得唯美，当然可能有市场的驱使，也有这个时代人们对美好的向往。但王旭作品里，还包含着他对艺术的一种理想，有一种倔强。

果实，骨头和后仰的头布面丙烯 100x80cm 2022

99艺术网：“倔强”这个词用的挺好，尤其是我上次看他工作室里除了墙上挂着的作品，还有好多还没有绷在画布上的作品，还是做了很多尝试和探索的。

李海洋：这种尝试他还会再继续。因为我这次开幕之前也去他工作室，看了他的很多原作。我跟他认识多年，之前的那些作品在河南，其实很多人是看不明白的。不太知道他到底想要表现什么样的艺术理想，即便是现在大家看起来很“漂亮”的作品，这里面还是有很“硬”的东西，就是刚才说的那种倔强，这个东西是特别难得的。

鼓吹布面丙烯 120X150X2cm 2021

99艺术网：你平时在郑州，上次我去他工作室之后去郑州看了一些博物馆，以郑州为代表的中原地区，整个当代艺术的生态是什么样的状态？

李海洋：整体来讲还是比较滞后，艺术生态不完善。一个展览里面的很多环节都是缺失的。郑州当代艺术我觉得是进入得比较晚，再早一点说从85、89艺术思潮时期，河南老一代的当代艺术家是有参与的，但是长期生活和工作在河南的相对少一些。在郑州做一个当代艺术的展览也会有很多人来看，尤其是年轻人，不管是打卡，或者是父母带着孩子，我觉得都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蜂巢很轻，里面并没有蜂蜜布面丙烯 150x120cm 2022

99艺术网：回到这次展览，我在展览前言里写了疫情的时候其实所有的人都被困住了，你每天面对这些颜料、调色板，面对这些画，这个节点你的创作有哪些改变？

王旭：从我个人来看，大概是从2015年左右对我自身来说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转折。从画面效果来看变化挺多，因为我并不想把自己定在一个所谓的风格里，有变化才更有意思，更有挑战，但其实从我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来说还是在一个维度里面，我有一条线在里面，只是说表面上的风格有一定的调整。这次展览的这些作品是画廊挑的一批，在一个创作周期里，风格相对更接近一些，还有很多更加放松的作品。

红色的和白色的布面丙烯 80x100cm 2022

99艺术网：我去你工作室里看到还有一些关于人物和调色盘及颜色的作品？

王旭：是的，都是一个系列，包括一些关于水果的，当时的一个状态，都没有最终展开。因为我平时画画想法比较多，这个系列画一段时间会停一下，画另外一个系列的东西，但是整体来说还是表达对自我或者人类生存的反思，焦虑的状态。刚才海洋老师说的关于色彩方面，我并不是很在意，每次用什么颜色没有刻意考虑要表达什么，包括造型来说，都是随着画面感觉走的。颜色鲜亮或者是灰暗，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别隐含的意思，我更多关注的是整个画面背后我想要表达的一个想法。

红色天空下的静物布面丙烯 60x80cm 2022

99艺术网：2015年是什么一个契机促使你作品里面一些东西发生改变？

王旭：2015年我毕业之后在洛阳呆了几年，后来去北京了，那几年刚毕业，各种压力、焦虑，包括不稳定性，所以画面上呈现刚才说的那些比较“野”的状态，用力过猛的感觉，也是一种拼命想要努力挣脱一些东西。那时在外面画画状态并不太稳定，虽然说可能机会多一点，但是对我自身的创作来说稳定性不够，时间上、空间上、生活上都不能更安稳地去创作，所以在北京呆了三年就回去了。

我上学的时候喜欢表现主义绘画，像奥尔巴赫、巴塞利茨，平时见的东西比较少，基本上都是从书上来的。北京三年看的东西相对就多了，有一些好的展览会给你各种启发。回南阳之后的一批作品画的是关于动物，具体说是猴子，用猴子代表人的形象，其实画的无论是人或动物都是表达一种共通的东西。当时回去之后并不是太适应，突然间从从一个信息泛滥的地方，到一个信息匮乏的地方。当时用猴子形象想要去表达一种无力，一种愤怒，一种抗争。《西游记》大家都熟悉，每个人的内心里面都想像自己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到最后可能只会成为翻不如来佛手心里的自我得意却遭戏耍的孙猴子，当时就是这种感觉。

诗人的琥珀布面丙烯 80x100cm 2022

99艺术网：李海洋你接触到的一些跟王旭同龄的艺术家的你的观察他们是什么样的状态？

李海洋：这个年龄多数是在高校教书的比较多。纯粹职业的艺术家是非常少的，另外就是他们多数还是参加官方系统的展览多一些，也有一些对艺术有执念，有想法，想要做一些事情的艺术家，包括创作中用其他材料和形式的，也都有。

99艺术网：有没有怀疑过自己这么画行不行，遇到这种时刻你怎么继续坚持，怎么说服自己？

王旭：我觉得有怀疑是很正常的，每个人对自己做的事情都有怀疑，不断的怀疑才是常态，解决问题是一个自我学习的过程，现在网络信息泛滥，虽然在县城但也能接触到外面很多的信息，关键是自己在生活中的一些思考，反思，学习、慢慢的形成自己的线索。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就好了，谈不上坚持，我享受绘画的过程，我很幸运我走上了这条路。至于你说的同行交流确实是很少，不过这种状态对我现阶段来说挺好，创作的稳定性和时间的有效性更高，孤独是难免的，但我享受这种孤独。

心脏里的果实和光芒布面丙烯 100X130CM 2022

99艺术网：你口中所说的创作中作品图式变化背后都有一个线索，这个线索是什么？

王旭：其实就是人，这是绘画的一个永恒命题，这个人也包括我自己，对生存，社会的怀疑和反思。所以对于图式变化我并不很在意，比如观众问我为什么我画里的人手臂这么长，我没有考虑这些问题，包括颜色的运用和选择，可能是我就这些东西感觉比较好，对整个画面的控制力和判断力把握的比较好，人活着首先要想明白自己内心究竟想要什么，你的理想是什么，不随波逐流，然后去大胆做就可以了。

今年的新作品有了一定的变化，我之前画的很开放，这次展览包括去年有一批作品，相对收敛了一些。今年的新作是在之前的基础上又调整了一下，整个脉络是不变的。今年计划是我会挑出来我比较感兴趣或者是能往下再扩展的方向做的再深入一点，一些新的尝试也正在做。

99艺术网：你的创作在现实当中找不到具体的参照，画面中这些树、人、通俗地讲你作品灵感来源是哪里？

王旭：昨天有一个老师过来问我为什么画这些石头，这个是自然而然的事，我老家山很多，我比较喜欢石头，没事时经常去爬山，捡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但又和具体的自然没有关系，画面里没有一个特定的能让你感觉是一个具体的场景，比较荒诞一点，画的虽然是山，树，但是又不是现实里真是的山和树，都是经过有意或无意的改造，包括树，颜色，造型。画面中很多东西都是随机出现的，并没有刻意想好这个地方一定要画什么。

99艺术网：你一般创作会同时进行几张画，还是画完一张再接着画一张？

王旭：这个并不固定，一般是画完一张再画下一张，有时候一张画到中间的时候，会停一下。或者遇到没有想到如何往下走的时候会停下来，再画另外一张。或者有的画，之前画完了有时还会拿出来看一下，再去做修改，有时候可能到最后跟开始时就是两张不同的画，这次展览的作品画面远看特别是在图片上看到的时候非常细腻，非常鲜亮，其实近看原作还是有很多笔触，没有图片上看着那么好看，那么细腻，我刻意想把这些东西留到这个程度。

99艺术网：海洋你认识王旭这么多年，王旭作品里有哪些你感觉变化非常大的地方？

李海洋：最大的变化就是他作品画面的呈现。之前看起来有一种比较粗粝的感觉在里面，就像他刚才说的，远看他的作品是很细腻的，近看却又保留了那种粗放的东西，这种粗粝的东西就是他给自己挖的坑，他会在之后的创作中再去填这个坑，给自己留个线索。

王旭：我不想把一个东西做“死”，我想放在更长远地去看，如果画面画得太满，太腻，推到极致的时候，它就已经死掉了，我在我的作品里，还是比较在意绘画与人的关系，不想让作品制作性太强，太完美了就看不到人的参与了。

99艺术网：你作品里不管是人、石头还是水果都用了很多比较亮的颜色，你是比较喜欢这个色调和冷暖关系吗？哪些艺术家对你创作影响比较大？

王旭：我画画的时厚在调色板上调和的比较少，更多是在画面上的调和，纯度来说相对比较高。最近几年我比较关注19世纪的大师，像塞尚、蒙克、高更，包括巴尔蒂斯都是我比较喜欢的艺术家，从它们的作品里我得到了很多营养。特别是蒙克，我上学的时候没有真正认识到他的作品重要性，最近再看他的画，笔触、颜色、造型各方面对我都有很大的启发，每次看，都能感受到绘画魅力带来的震撼。

展览信息/ 失乐园——王旭个展

展期时间 / 2023年4月8日-5月7日

地址/玖艺空间

成都市高新区芳沁街87号附2号/永丰立交内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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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文、编辑刘军版式设计 Alien 图片致谢艺术家、玖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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