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森林由无数塔形树木构成，它们足有20米高，树叶苍翠欲滴，螺旋环绕树干的树枝形成一环一环的绿棚，在绿荫掩映之下，坐落着一座军营。

军营里褐色制服的奴工将沉重的弹药箱搬上推车，推到步兵战车跟前，监工不准他们使用机械外骨骼助力，奴工们只能忙得汗流浃背。

忽然营房里传来哀嚎，恐怕是三分钟前拖进去的那个奴工在挨打。褐衣们不禁停下手头的工作，监工的蓝衣士官驱动平衡车过来，劈头便是一掌：“发什么愣，快去干活！”

褐衣们敢怒不敢言，仍是竖起耳朵捕捉营房那边的动静。

营房大厅里，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在鞭打奴工，他穿着代表校官的黑衣，两颊的络腮胡须如刺猬般根根竖起。鞭子末端甩出三条抓钩，每抽打一下，三道混合碎肉的血弧划过半空，在钛灰色舱壁上溅落成血花，新的血红掩盖变成褐色的血渍。七八个人都穿蓝衣，围在四周，饶有兴味地看着。

大汉陷入病态的亢奋，脑后的十来条脏辫随着鞭子的起落而甩来甩去，奴工身上的褐衣裂开好几道口子，哀嚎从他嘴里一声紧似一声。

一个魁梧的身影推开围观者、抓住鞭稍：“穷奇，住手！”

穷奇瞪圆布满血丝的眼珠：“谁敢坏我的兴致？”

趴在地上的奴工睁开血渍糊住的双眼，看到覆盖黄褐皮毛和黑斑纹的壮硕身影，还有头顶红光灼灼的巨眼。他昏过去之前，听到穷奇气急败坏地说：“陆吾，打死他关你什么事？”

旁边的蓝衣士官纷纷围拢过来，摩拳擦掌、面色不善。陆吾头盔上红光大盛，穷奇和手下急忙捂住眼睛，陆吾拖着血葫芦般的奴工赶紧躲进停在外面的沙漠迷彩战车。

陆吾脱下黄褐色涂装的外骨骼，摘下带有红色光学镜的头盔，方才若没有机械外骨骼的力量，他也没法从肌肉遒劲的穷奇手里夺下鞭子。他内里穿着校官的黑衣，在外骨骼的间隔中好似铺满黑纹，奴工在车后座上悠悠醒转，瘦弱身躯不住颤抖：“大人，您究竟是老虎，还是人？”

陆吾笑笑并不解释，对智能座驾说：“孰湖，去英招那里。”

奴工看到前面的驾驶台是马鞍形的，陆吾跨坐在上面，双手把住Y字形操纵杆，并排的平行位置还有一架“马鞍”，涂着浅红色波纹，或许是陆吾口中的“英招”驾驶的位置。奴工感到浑身刀割般疼，特别是肋下被穷奇拖拽鞭子时犁出的三道豁口，他不禁望向车窗外转移注意力，奴工注意到“孰湖”伸展开折叠翼，在公路延伸出的跑道上加速，他没有看到孰湖尾部喷射出三道幽蓝的火焰，只感到巨大的推力覆压在后背。

陆行的轮胎收入腹底，孰湖开启近地飞行模式，沿着机载电脑规划的航线，向100公里外的城市飞奔而去。

孰湖的后座能延展为电动担架，陆吾遥控自走式担架进门，对等在门口的女孩说：“英招，能不能给他包扎一下？”

英招双臂抱在胸前，却不忙着答应：“你又帮穴居人奴工了？这次从谁手里救下来的？”

陆吾跨坐在座椅上，迟疑一下：“是穷奇。”

“惹谁不好，非要去惹那家伙啊？”英招秀眉微蹙，“上次从桃杌那里救下一个女奴，被他敲诈五万信用点，足足你半年的薪水。这次惹恼穷奇，恐怕不是靠信用点能解决的。”

“这些穴居人瘦骨伶仃，脖子比食火鸡还细，穷奇一拧就断，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陆吾从鞍桥上下来，轻轻揽住她的纤腰，哄道：“不用担心，穷奇下个月会被派往战场，他极不情愿，这当口正找上层活动，没有闲工夫找我们的麻烦。”

“穷奇毕竟是‘四凶队’的头目，手下全是恶棍，他对那群兵痞十分纵容护短，奖励他们在战场上劫掠。就算穷奇顾不上，少不得其他恶棍报复你。更何况穷奇和桃杌好到能坐一个‘鞍桥’，你不怕他俩联手……”

“嘿嘿，我有能同坐一个鞍桥的你呀。”陆吾粗壮的手臂举起英招。英招想挣开，没能得逞，想起以前两人在鞍桥上的癫狂，英招顿时感到双颊发烫，羞赧地说：“也不怕被这奴工听了去。据说之前从穷奇那里逃走的奴工，都被他活活打死，穷奇和桃杌借此警告其他奴工任凭虐待、不准逃走，你说怎么办？”

躺在担架上的奴工一听浑身颤抖，担架和两人依偎的鞍桥一样咯吱作响起来。

“看把他吓得。”陆吾说，“你们实验室能用奴工做实验体，你向上面打申请把他作为储备实验体不就行了？就像上次那个女奴一样。”

英招拢拢弄乱的长发：“好吧，我试试，你先把他推到地下室——我可不想让邻居看到又窝藏一个穴居人奴工，那里有医药箱，家务机器人可以检查他是否伤到骨头，也能缝针。”

当遍体鳞伤的奴工推到英招的实验室时，擦洗地板的女奴抛下水桶飞奔过来：“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是那两个人吗？”

“不，是他们救了我！”

女奴向陆吾和英招恭敬地鞠躬：“真对不起，谢谢你们救了伏息，他是我丈夫。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陆吾微微一笑：“不用客气，你先照顾好他就行。”

女奴沉浸在喜悦中：“是啊，我们能遇上心怀慈悲的大人，是天大的幸运。”

英招深深地看了女奴一眼：“吕娲，原来你们之前认识啊？你在我这里这么久，从没听你说起过你有丈夫。”

女奴满面羞赧地低头搓着衣角：“伏息一直在穷奇大人那里当苦工，不想麻烦你们去招惹‘四凶’……”

陆吾打圆场说：“你好好服侍英招，我不在的时候，给她做喜欢吃的烤猛犸肉排就好。”

未来一个月的发展正如陆吾所料，军部与克罗马农人的大战全面展开，穷奇率领的“四凶队”被派往前线，陆吾本以为自己是管理设备的技术军官、不会轻易上前线，没想到没过半个月，自己也被调往前线。

英招焦急地等待一个月，终于等到陆吾的电子邮件，这封信是用只有她知道的方式加密的：

英招，让你担心了一个月，战事稳定下来才有机会给你写信。

跟随两栖战斗群出发时，我忐忑不安，在六射珊瑚海上还能看到倾覆的军舰，有一段海域我们全靠“鸣蛇”潜水艇的护航才能通过。没想到战争进入胶着态势，敌方军团迅速在“昆仑”山脉前方建立坚固的营地，将我方几座要塞纳入炮火范围。昆仑山内部像蚁穴般四通八达，敌人放出侦查机器人，等到我军大队经过时才从洞穴发动攻势。

难怪敌人叫“克罗马农人（穴居人）”，他们依托山洞繁衍一代又一代，不知道我救下的两个穴居人奴工怎么样了？他们的父辈三十年前被作为战俘掳来，伏息和吕娲在我们的城市长大，不知道他们祖辈的文明什么样。

现在士兵们对穴居人十分恐惧，原先我期待能在“五朔节”之前回家，而今已成泡影。

晚上，我常常被蛊雕式自走炮和朱厌式战车的马达声吵醒，阵线在后撤，医疗车也在源源不断地运回伤兵。一个少年成长到能参军的年龄，父母不知道付出多少心血，然而他们残缺不全地运回来，父母不知道得有多伤心。

英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凌晨几次起床读陆吾来信，斟酌删改半天，回信只有几句话：

陆吾，我在后方很好，勿念。

我总是梦见高中时的校长，那个慈祥的老太太，她没有子女，为学生们耗尽心血，不应该看到一届届学生被装在裹尸袋里运回来。现在很多人期盼结束这场战争，然而军部不这么想。

穷奇和桃杌死在前线了吗？当心“四凶队”背后打冷枪。

这次间隔不长，三天后英招收到陆吾的回信：

英招，对于穷奇和桃杌来说，混乱是晋升的阶梯。万幸我距离他们很远，但经常听说“四凶队”在克罗马农人的城市奸淫掳掠、杀人取乐，不断刷新下限，我军的一部分人都看不下去了。然而军部竟然对他们颇为赞赏，鼓励他们猎杀藏进群山的穴居人。

更糟糕的是，军部决定启用“相柳”，也就是九头蛇系统，相柳扫射之处顿时成为焦土，在两军之间硬生生切割出一片无人区，大地在号哭，昆仑山在积攒愤怒。

我们一定要在这劫难中活下去，我想起祖辈的箴言——“活下去，唯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讲述历史与神话。”

陆吾少校写完给爱人的信，点击“发送”，然而直到一个星期后他才收到英招的回信，那时他被前线退下来的溃兵裹挟着后退五十公里。他坐在自走炮的后备箱上，注意到英招已经启用避难所：

陆吾你还好吧？据说在前线，“相柳”的滥用引起地质灾难，两极冰川如九头蛇吞噬沿海城市，而陆地上则是沙尘暴和旱灾蝗灾等极端天气，我们最好提前赶往“园圃”。吕娲怀孕了，我先把伏息和吕娲安置到“园圃”，他们在那边试验“园圃”的维生能力，有“烛龙”反应堆提供能量，如果生物循环系统没问题，足够一百个人和他们的后代生存三个世纪。

邮件附件里还有英招拍摄的一段视频——才下午四点，太阳在灰霾中飞快下沉，恍若灼热的马蹄铁坠入冷却水，天色在悬浊的灰霾中骤然灰暗，若没有强力路灯，街道上伸手不见五指。

大陆南部在海啸和地震中挣扎，而北部地区在冰河期中苟延残喘，蓝白冰川如巨龙的爪子一寸一寸地抓取城区。陆吾在视频中看到冰川是如何蹂躏城市的，30平方公里的商务中心在膨胀的冰川面前如一轮五彩斑斓的蛋糕被挤压碎裂，广告牌和霓虹灯挂在倾覆的楼板边缘，巨人僵尸般的大楼撞在一起，大地遍布犬牙交错的废墟。

视频到此为止，陆吾将数据板收起，忿忿不平地踱来踱去，暗骂不止：“就算打赢穴居人又有什么用，最终获益者并不是牺牲的小伙子们也不是他们的父母，只有军部那帮混蛋。这时候只能自己做打算了，等着我，英招。”

灯光从格栅后面的碗状车灯射出，不时有劲风吹起砂砾，飘荡在八道灯光前，宛如雨丝。

虎斑涂装的战车和巨蛋般的运输车，一前一后行驶在沙漠中，沙丘反射着月光，如白色的浪涌，托举着两辆战车蜿蜒前行。

前车的引擎盖上镶嵌着大角羊头骨，犄角外翻，车头两侧涂鸦了獠牙交错的血盆大口，两枚车灯在车顶后侧扫射周围的区域，如同怪兽肩上的怪眼。

忽然，前车的进气格栅冒出一团白烟，戛然停止。司机跳下车，揉揉急刹车时被安全带扯疼的肩膀，掀开车尾侧面的罩板，将一把“S”形铁棍插进圆孔，用力摇动，期冀带起发动机。司机专注地摇铁，穷奇“嚯”地拉开车门，从副驾驶座跳下，借着灯光切下雪茄烟头，点燃小胡萝卜粗的雪茄。

后车停下，桃杌循着忽明忽暗的红光过来：“‘饕餮’连续开了24小时，发动机没问题吧？”

穷奇递给他一支雪茄：“还撑得住，你的‘混沌’怎么样？”

“目前没事。”桃杌深深地吸一口醇厚的雪茄，回头望望混沌立在六组轮胎上的巨大身躯：“没办法，在沙漠里，只能用原始的内燃机车辆，其他引擎扛不住风沙侵袭。”

穷奇按住喉唛说道：“就地休息，车里的人出来吃饭。”

两辆车跃出十来条弯腰弓背的大汉，从储备箱里翻出几袋食物，铺在穷奇面前的折叠桌上。穷奇递给桃杌一块肉脯，桃杌对着灯光看看暗红色肉脯，上面的纹理有些陌生，暗忖：大战末期，各处缺粮少食，他从哪里搜罗这些肉食？

“这是什么肉？”

“宰了七个穴居人，烘成肉干。”穷奇又递给他一块半月形肉脯，“这是腮肉，尝尝。”

桃杌看看四周大嚼肉脯的凶徒们，心想：如果吃完穴居人，穷奇不会招呼手下把我零割碎炙吧？

穷奇喝一口麦芽酒，嚼着腮肉瓮声瓮气地说：“要不是在英招的实验室扑个空，还能抓住更多穴居人。陆吾悄悄从前线潜逃，他和英招肯定有隐秘的藏匿之地。我们马上能追上他俩，还有半天车程。”

桃杌笑道：“他俩或许把残存的穴居人藏进避难所，那里能隔绝辐射，穴居人肉质好，一代代繁衍下去，我们每天能吃到新鲜肉脯。”

天亮了，一处绿洲如漫漫黄沙中的翡翠，泉眼波光荡漾，孰湖在泉边汲水，英招掬起一捧水洗脸，陆吾打开一处装甲防护最厚的地方，检修里面的装备，喃喃自语道：“但愿用不上这东西。”

蓦地一惊，车载电脑大叫：“警告，已被锁定！”

陆吾看到屏幕显示至少被两种导弹锁定——热追踪导弹和激光制导导弹，更不用说战车上的火炮与机关炮。

陆吾将装甲合上，狠狠地说：“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英招不知道他所指，还以为他准备用孰湖上不多的武器决战，她飞快地跨上驾驶室的鞍桥，问孰湖：“现在距离我们最近的‘九尾’在什么位置？”

“东偏南12度，距离50公里左右。”

“驶向那里。”

“那样会离‘园圃’更偏。”

“我知道，可现在能震慑两个恶棍也只有‘九尾’了。”

战前，大陆头顶的天穹有20台“九尾”游曳，高级研究员没有改变九尾航线的权限，但可以在九尾接近自己位置时施令自杀，让钨炭棒毁灭自己以及身边的所有资料及器械，这也算大战的变态规则之一。

饕餮和混沌车内显示有信号接入，穷奇暗喜：他俩要投降了，我要好好尝尝英招的滋味，顺便欣赏陆吾全程旁观的表情……

他正亢奋地幻想，英招的脸庞出现在“饕餮”的屏幕上。“混沌”同样收到英招的讯息，尽管夹杂着噪点，姣好的面容仍是让桃杌赞叹不已，他瞥一眼穷奇，暗想：干嘛让这粗鄙武夫染指这女孩？英招跟了我，生下的后代有她的容貌和我的智慧，岂不胜于所有族人？

“各位，你们追了那么久不累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英招嫣然一笑，“现在‘九尾’运行到我们头上，只要一按这红色按钮，钨炭棒就会从天而降，炸出直径200米以上的大坑。”

沙漠里偶尔刮过一阵灼热的风，吹去浮沙，露出下面的人畜遗骸。陆吾增益遥感装置，1公里外的两台战车停止前进，仿佛风化的枯骨，一动不动。陆吾说：“他们在动摇。”

方才桃杌如被浇了一头冰水，急忙开启“混沌”的高级遥感模块，遥感到的数据好像无形的手将他脑袋按在屏幕上——果然有一架“九尾”游曳到3600米上空。桃杌在隐蔽频道悄悄说：“大战之前还有可能，打到现在，半数以上‘九尾’被克罗马农人的反卫星武器击落了。就算剩下的‘九尾’，能有几根钨炭棒剩在武器舱里？”

“你敢保证这架‘九尾’的九个武器挂舱都打空了？只要还有一根钨炭棒留存，我们就完了。你知道的，上层那些老家伙，总会留几手。”穷奇不敢轻举妄动，他和“四凶队”在前线见过钨炭棒凿出的巨坑，坑中遍布残骸，周围的生物被气流镰刀收割。

陆吾说道：“停下战车，等我们离开你们再行动！”

桃杌冷笑道：“你们飞离此地，给‘九尾’发信号，把我们留下送死，这怎么办？”

穷奇和手下脸上纷纷变色，等陆吾怎么说，如果他说得不对，冒险也要留下他和英招。

陆吾肃然道：“放心，跑得再快，脱不了导弹的射击区域，我可没法和导弹赛跑。”

“这次先放过你们。”穷奇脸上肌肉抽搐，络腮胡子不住颤抖。桃杌揉搓唇上的一字胡须，懊恼地暗叫：“可惜，可惜！”不过转念一想：英招是不是算准了有“九尾”行进到绿洲上空，才在这时间窗口补充水源的？

陆吾本想开启孰湖的近地飞行模式，可耗能太快，马达轰鸣，孰湖拖着沙尘长龙扬长而去。不久一场沙尘暴袭来，遮天蔽日的黄沙席卷大地，任意揉捏沙丘的形状，“四凶队”只能压抑暴戾的战意，等待沙尘暴结束。 

狂风沙终于止歇了，陆吾赶紧发动孰湖的鼓风机吹走砂砾，原先考究的哑光涂装此刻像从泥里拔出的莲藕，他一边清理跗骨之蛆般的砂砾一边观测20公里外的情况。远处，一大一小两个鼓包像爆炸般裂开，最大的鼓包用铲状前肢清理前面的战车，“饕餮”引擎盖上的大角羊头骨重新露出狰狞的神色。

“混沌”的椭圆形顶盖打开，露出一架无人机。无人机打开折叠的双涵道螺旋桨，穷奇指挥手下摘除分列于双涵道上的防沙篷布，螺旋桨产生的升力将无人机托起，马头状机首下，圆形光学镜闪烁着苏醒的绿光。

穷奇命令道：“桃杌操纵‘飞廉’牵制孰湖，饕餮和混沌从两个方向包抄。这次没有‘九尾’的威慑，一定要活捉他们！”

桃杌点点头，穷奇的手下纷纷弯下腰，两条胳膊拄地，像求偶的牛蛙亢声嘶吼，仿佛回到祖先出发围猎猛犸象的时代。

三辆战车的实心轮胎在沙丘上画出迥异的轨迹，仿佛巨大的抽象画，猎物与猎人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追逐着。飞廉一马当先，在涵道气流的辅助下瞬间冲出去10公里，而后，身侧的两组涵道螺旋桨变换方向，绕个圈向孰湖后方迂回飞去。

飞廉的激光瞄准器圈住孰湖的裙甲，它打算用机关炮瘫痪他的动力装置，突然，成像仪前面腾起浓密的烟雾，对焦出现误差，孰湖发射的烟雾弹有效扰乱了激光。桃杌依仗飞廉两翼灵活转向的涡轮风扇，瞬间拉升到孰湖上空，瞄准他顶端的炮塔。

眼看就能得手，桃杌高兴地发抖。谁知两团绿色胶状物从炮塔上腾空而起，粘到飞廉的螺旋桨片上，渐渐凝固。桃杌暗叫不妙，立刻操纵飞S形规避，充足的临敌经验救下飞廉。

陆吾开启烟雾弹后，策动炮塔的六管机枪扫射，虽未扫中飞廉机身，金属风暴还是扫中左侧涵道，弹片和冲击波顿时损毁左侧发动机和短翼。

飞廉几近失速，左摇右晃地稳住机身，它还没来得及射出机腹的反坦克火箭，密集的金属喷泉攒射而至，恰似数百台开罐器在它身上打孔。飞廉再也撑不住，拖着黑烟从半空中坠落。

孰湖的机枪虽已停射，电机的惯性仍在驱动六支枪管转动，陆吾撇下地上升腾的火柱，转而观测包抄过来的两个光点。

飞廉与饕餮联通的视野逐渐消逝，桃杌建议停止前进，可穷奇命令继续打击：“用狙击枪，瞄准孰湖的水箱。”

桃杌迟疑道：“这……沙漠中的水源很宝贵。”

“没了水源他俩才会屈服，想喝水，先告诉我避难所在哪里。”

“可是从这个位置狙击水箱，也可能杀死驾驶室里的某人，不知道现在是谁在驾驶孰湖。”

“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行，瞄准！”

“慢着！”桃杌急忙制止道，“看看周围，没觉察有什么异样？”

“别卖关子，快说！”穷奇眼看孰湖即将使出狙击范围。

“队伍里的人都是男性，就算你我幸存下来，怎么繁衍后代？目前已知存活下来的年轻女性，只有英招。”

穷奇截住这位想法太多的副手：“少废话，快准备狙击！”

混沌圆鼓鼓的腹甲向两边分开，细长的狙击枪管向前探出，胸前的两条铲状节肢作为装填器将弹匣压入枪膛：“套入准星了。”

“或许‘四凶队’被无人机的坠毁震撼到了，不敢近前。”陆吾正安慰脸色惨白的英招，孰湖剧震，第一反应是看看英招是否平安，好在她没有受伤，只是水箱被一枚钨合金弹头的狙击弹射穿，清水汩汩地从弹孔冒出。

桃杌一翘拇指：“中了，老大，要A过去吗？”

穷奇自信地道：“不，咱们在后面慢慢跟着，他俩支撑不住时，我们就能坐地起价了。”

桃杌却在反复咀嚼他方才的话——“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行！”

烈日灼烧着沙漠，波纹状的沙丘反射着热浪，无穷无尽的沙海仿佛融化在50度的高温里。陆吾感到空调冷凝剂在热浪面前简直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给闷罐般的驾驶舱降温，英招由于缺水而发低烧。

饕餮和混沌如狼群般不疾不徐地跟着，穷奇深知，往沙漠里走远一分，谈判的筹码就昂贵一分。

孰湖的遥感装置检测到，敌人那里有充足的水源——“混沌”背负巨大的水柜，水柜似乎很沉，混沌的轮胎组翻起沙浪，慢吞吞地驶来。陆吾知道那是穷奇故意让他看到的，如果想接近混沌，必须承受两辆战车的激烈炮击。他痛苦地思索一阵，最终停止逃逸，全神戒备地望着“狼群”接近。

陆吾决心从“四凶”手里夺取水柜。

落日的剪影里，混沌高大身形挡住其饕餮，两根炮管在它双肩指向黯淡下来的天空。

穷奇手指一摆，混沌的笨重躯体停下了，穷奇跳下车，用杯子在水柜里一舀，而后将清澈的淡水缓缓倒出，炽热的沙地上激出一阵白雾。

陆吾死死盯着清水流进沙地，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夺取水柜。

穷奇缓缓说出他的条件：“我知道孰湖里有微型‘相柳’系统，卸下这台‘九头蛇’，就把水柜交给你。”

陆吾清楚，只要卸下系统，孰湖就成了没爪牙的老虎，任由敌人处置。

刀头舔血的四凶队不会放过他和英招，慢慢用酷刑逼问出庇护所的坐标。而后，他们会把孰湖大卸八块作为替换零件，到时混沌背着的水柜，会用来盛孰湖的燃料泵和发动机，继续向庇护所前进。他和英招最好的结局，是被遗弃在沙漠里慢慢渴死，其他的下场，尤其是英招作为唯一的女性会被如何对待，他不敢想象。

现在，英招不能在缺水状态下支持太长时间，他只有一次机会。

陆吾悄悄放出“狸力”，模拟针鼹的辅助机器人不但有狸力的宽大手爪，还有类似针鼹鼻端的六瓣探测器。狸力从孰湖底盘钻入地下，谁也没发觉。

假装思索了一会儿，孰湖高声喊道：“我答应你们的条件，过来拿吧！”

穷奇“嘎哈”地怪笑，就想让手下上前，桃杌制止他，转头对陆吾喊道：“不行，你把‘相柳’系统卸下来，然后后退500米，我们拿到之后，会将水柜给你留下。”

陆吾之前在绿洲检修的正是他秘密加装的袖珍版“相柳”系统，犹豫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

桃杌冷冷地说：“你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快开始吧！”

孰湖背后的两瓣护甲分开，外面连接数十条银白色输能管的“相柳”系统像被海葵包裹着，从车后升起。穷奇和桃杌操作光学镜聚焦在那上面，在他们眼中，那是媲美宙斯雷电的武器。

陆吾突然操纵机械臂探向车后，拔出“相柳”系统向远方抛去，那东西落在300米开外的沙丘凹处，似乎在流沙中缓缓下沉。饕餮和混沌疾速向沙丘跑去，穷奇一马当先，操纵饕餮的两条机械臂想抢先抓到。

桃杌感觉“混沌”背后水柜太碍事，抛弃笨重的水柜转动轮胎组追去。穷奇奔出500多米，操纵饕餮从沙地上拣起那装置，顿时呆住了。

陆吾来不及收起后背的护甲，飞速奔到混沌原来的位置，搬起水柜塞进车后。穷奇气急败坏地赶回来，探出机关炮正要瞄准，突然眼前暴起一片沙尘，“狸力”破沙而出，对准它的前胸发射散弹枪，饶是饕餮躲得快，右侧还是中弹了，机关炮顿时无法瞄准。

混沌回程的路线早被“狸力”挖得松松垮垮，沉重的车身踏上流沙，顿时向下陷去，它的轮胎组转动越猛、陷得越快。穷奇赶紧射出缆索，帮它从流沙脱困。饶是桃杌一贯冷静、此刻也恼羞成怒，混沌腹部探出狙击枪、向水柜射击，幸亏混沌在流沙中不断震颤，狙击枪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趁着穷奇他们忙着协助混沌脱困，陆吾赶紧操纵孰湖护甲合拢，恢复机动模式，六只轮胎绝尘而去。

英招惊奇地问他：“刚才那是什么？”

“给武器系统制冷用的压缩机，他们上当了，我们快跑！”

残阳如血，沙漠里的晚霞格外妖冶，恍若抽象画家用橘金色、落日黄、玫红色和浅灰色挥洒出来的梦境。晚霞与残阳之下，起伏的沙丘如同女孩美好的胴体，在这让人心驰神往的美景中，一场搏杀拉开了序幕。

穷奇重整队伍，他发誓一定要杀死陆吾和英招，桃杌也声称报陷入流沙之仇，将武器种类丰富的“混沌”让给穷奇操作，自己去驾驶“饕餮”。复仇的情绪感染“四凶队”里每一个人，他们嚎叫着钻进战车，进入战位。

孰湖正在沙丘的脊线上飞驰，忽然一发炮弹落在身侧，巨大的冲击波差点将它掀翻在地。

陆吾艰难地起身，扫描结果显示孰湖的外装甲插了数百枚弹片，幸好实心轮胎在外裙甲的遮护下并未损伤太多。

冒着白烟的炮弹壳自退弹孔铿然落地，装填器自动上膛，电脑根据弹着点对射击诸元进行调整，“混沌”底盘下的支撑结构对沙地改进适应性……在穷奇的操纵下，混沌现出暴戾嗜杀的真面目。

孰湖自沙丘快速驶下，饶是如此，第二发炮弹还是在沙丘上开花，这次孰湖在斜坡上倾覆倒地。陆吾听到英招哭得撕心裂肺，她从未上过战场，虽说被捆在安全带上，接连的爆炸和翻车一定把她吓坏了！

陆吾没急着翻身，抓住混沌装填炮弹的间隙，一枚反坦克火箭自孰湖弹仓激射而出。混沌急忙喷射出几十枚高热曳光弹引导火箭提前引爆，饶是如此，爆炸的冲击波还是将混沌和饕餮逼到沙丘之后。趁着它们规避的空当，陆吾操纵孰湖探出四条机械臂，将车体正过来。

陆吾知道一枚小火箭阻挡不了敌人，下一波攻击还会到来，他将“狸力”收回孰湖的背包，全力向远方逃去。这次穷奇说什么也不会让他逃掉，混沌的六组轮胎卷起沙尘飞速袭来。

一发炮弹落在陆吾的前路，激飞的弹片阻住六轮驱动系统。这次只能硬碰硬了，孰湖的四架机械臂从身侧探出，稳住车身，瞄准混沌的来路连发两枚反坦克火箭。混沌依前例放出曳光弹扰乱火箭的准头，但躲在混沌身后的桃杌知道不好规避的，急忙让饕餮转向。

“轰！”笨重的混沌没那么幸运，曳光弹只引得一枚火箭提前爆炸，另一枚直直射中它的右肩，搭载的速射炮顿时炸成扭曲的废铁，然而穷奇依然用混沌左肩的速射炮射出最后一发炮弹。

千钧一发之际，陆吾从背包里抛出“狸力”挡住炮弹，虽没直接打在身上，爆炸的冲击波还是波及到他。陆吾赶紧用四条机械臂稳住孰湖，他瞥见驾驶舱里的英招由于接连爆炸震得口鼻出血，滴答滴答落在座椅上的血渍令他揪心搬疼。

“若是被穷奇拷问出避难所的地点，不单单我和英招，伏息和吕娲也会被他鞭打到死。拼着我性命不要，一定要保护英招逃出生天！”陆吾抑制住开启“相柳”系统的冲动，射出最后两枚反坦克火箭。

混沌再无曳光弹可用，方才受伤使得它转圜不灵活，只听“轰、轰”两声，小型火箭在它身上开两个大洞，金属骨骼在烈焰中燃烧，“四凶队”的恶棍们一齐烧成焦炭。偶然从焦炭般的机体中传来一两声爆炸，那是它能量泵里的燃油在殉爆。

陆吾成功击杀混沌和穷奇，也损失了分担火力的“狸力”，而最大的威胁已然逼近——桃杌凭借饕餮的喷力迅速拉近距离，前端的钛合金装甲挡住要害，炮塔的氖射线枪两次点射、击穿孰湖的裙甲。侧面的两个实心轮胎受到严重损毁，孰湖靠四条机械臂转身，炮塔的六管机枪向饕餮的轨迹喷吐怒火。

饕餮依靠底盘的特殊结构，左右纵跃躲避，实在躲不过了用前端装甲抵挡一下。

炮塔换上两联装重机枪，那是他从混沌腹甲里私藏下来装上的，它和陆吾一样尽量节约激光器的能耗，想用常规枪械压制孰湖。

机枪连射将陆吾打得头昏脑涨，他索性用六管机炮与桃杌对射，这正中桃杌下怀，他操纵饕餮转动、飘忽地走位，拉近距离后迅速绕到侧翼，氖射线枪如手术刀般削断孰湖的两条机械臂和一侧实心轮胎。

陆吾顿时难以保持平衡，焦躁地还击，但半瘫痪的动力系统难以跟上饕餮的动作，饕餮像攻击野牛的巨狼，每一次从腿上咬下一块“肉”，直到孰湖的六个实心轮胎被彻底摧毁。

桃杌兴奋地浑身颤抖：而后可以从容地用氖射线枪切割外装甲，而饕餮只要抗住极其有限的机炮射击，最多损失几片外装甲。

不多时，孰湖如被凌迟的死刑犯，车身满是氖射线切割的豁口，陆吾兀自死死护住英招所在的驾驶舱，但千疮百孔的底盘已支撑不住孰湖，最后一击袭来，孰湖轰然倒地。

桃杌正因击垮孰湖而狂喜，眼前蓦地红光大作，饕餮前端的钛合金装甲出现融化的裂缝。

桃杌怪叫一声，想起一件事——“相柳”释放的粒子束宛若红宝石，散发出妖冶的光芒，一道红光悄无声息地划过，“饕餮”金属结构像被巨剑拦腰劈过，斜斜倒塌。

红光闪过，桃杌随即感觉上半身在往下滑，而双手还握在操纵杆上。他低头一看，看到自己的腹腔剖面，剖面滑开的一瞬间还保持着肠胃俨然的样子，不过旋即在脊柱的断裂过程中乱作一团。

桃杌忽然想起昆仑山前线“相柳”用粒子束肢解大楼的景象——倾斜的半扇大楼被重力扯脱时，带着上千万根管路和残肢断臂砸向地面，电离层笼罩在城区上空，如同濡湿宣纸的朱砂色。

饕餮裂成四截，爆炸激起的烟尘如喷溅的血雾久久未曾散去。陆吾偷偷安装在孰湖上的极小型“相柳”一击成功。

穷奇和桃杌以及手下终于死了，英招感到心头去了一块大石，她转头望向陆吾，陆吾神色凝重，没有一丝欢喜。

“怎么了？”

“这台‘相柳’虽然是袖珍型号，还是耗尽孰湖的全部能量，后面的路需要我们自己走。”

陆吾看看行李，眉头紧皱，单单饮用水一项，他们就带不了多少，然而前往“园圃”至少还得在沙漠中步行50公里。

“没关系，只要到了园圃，我们能好好休息一下。热水澡、麦芽酒和熏肉卷，想想就流口水，白天最热时我们搭帐篷睡觉，傍晚开始走，走到凌晨再休息好了，我们走吧！”

英招感到五脏六腑越来越痛，战斗中的震伤在恶化，但她总是乐观，陆吾背起最重的行李，和她一起向避难所的方向走去。

嘴唇干裂出血，眼睛被沙丘反光刺得红肿，刮起的沙砾缓慢地凌迟着两人，陆吾抱起英招走在沙丘上，精疲力竭的他不断重复：“到了，快到了。我已经向园圃发信号，但愿伏息和吕娲能出来找到我们。”

他将水壶底朝天，想倒出几滴给英招，然而只有灼热的空气进嘴，陆吾忽然看到前面的灰影，他飞快地跑几步，是避难所。他顿时来了气力，抱着英招奔向避难所大门。

陆吾只看到大门轧轧关闭，操作室的狭长舷窗内，十几个褐衣的奴工在玻璃后面盯着他们。

“不是只送来伏息与吕娲两人吗？什么时候聚集这么多奴工，他们怎敢私自来此！”陆吾惊诧地瞪大双眼，凸起的眉棱骨拱起“M形”拱门，他看到奴工中央位置赫然是伏息与吕娲。

“快放我们进去！”愤怒扭曲了陆吾的五官，“你们怎么招揽这么多奴工，该死的！”

吕娲低声说：“让他俩进来吧，陆吾和英招，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呀。”

“就算我想放他俩进来，同胞们也不会答应。你能保证陆吾不放其他尼安德特人进来？你不怕我们的孩子被尼人报复？”

伏息顿了顿，继续说道：“虽说陆吾救下我，但他送我去英招那里之后，满脑子想着与英招亲热，将我撂在一旁不管不问，尼安德特人便是这般的粗鄙好色。你敢保证陆吾进来之后不乱来？”

吕娲轻轻抚摩隆起的小腹，低下头，神色黯然。

本就在战斗中被震伤的英招虚弱地站不起来，感到蚀骨的寒冷在吞没她，“陆吾，抱紧我……”

陆吾宽厚的身躯遮住海风，抱她坐在怀里，与英招十指相扣，泪珠从深陷的眼窝汩汩流出。

英招的琥珀色眼珠黯淡下去，陆吾忽然发现避难所舷窗外层的防护板缓缓落下，他回头一看，一株蘑菇云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是尼人发射的还是克罗马农人发射的，已经不重要了，他紧紧搂住英招，灼目的强光将两人映成黑色剪影。

核爆的辐射尘散去，太阳重新露出笑容，好在“园圃”底部用直通岩层的水井，饮用水没被污染。伏息仔细检视庇护所里的存水和压缩食品，足以支撑到下一次作物收获之前，他把庇护所内的两百位同胞聚集起来，站在高处训话，背后屏风般的屏幕滚动播放大陆上的山脉与河流。

“尼安德特人与大洋对面的克罗马农人在大战中灭绝了，上天赐予避难所，让我们繁衍昌盛。等我们的孩子长大，我会率领他们狩猎残存的尼安德特人，就像尼人曾经狩猎我们一样。从此之后，我们不再是克罗马农人（穴居人），我们是唯一的智慧生物——智人。”

伏息脑中闪过一句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话，不由得大声喊道：“活下去，唯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讲述历史与神话。”

同胞们虽然不太懂伏息说的一切，但不妨碍为灭绝尼人而欣喜若狂，他们争相揭批尼人旧主的丑陋残暴，唯恐落后地感谢伏息救他们逃离劫难。

伏息看到情绪已经煽动起来，向大屏幕展开双臂，上面的种种地标仿佛已在掌中：“尼人留下关于山岳湖海的详尽记载，那是任凭我们驰骋的世界，征服它们，就像征服心仪的女人！”

同胞们粗鲁地哄笑起来，伏息从掌声与欢呼中穿过，吕娲悄悄问他：“如果孩子们问起来，陆吾和英招是什么人，我们该怎么回答？”

伏息压低声音说：“我不会忘记他们，我们是天帝的选民，英招是‘天帝园圃’的园丁，陆吾是看守者，他们佑护天下生灵，从穷奇、桃杌、饕餮和混沌手中救出我们，‘四凶’是我们永恒的敌人——放心，会给他们在吾族的记忆里留下一席之地。”

伏息转身去享受同胞的夸赞，吕娲放出机器人“犰狳”四处寻找，先前在防护板落下的最后一秒，她看到陆吾与英招紧紧相拥，幻想能找到两人的遗骸，但翻遍方圆20公里的地面，依然没有寻到，不知他们在核爆中化为灰烬，还是被埋入更深的地层。

肆虐三天的沙尘暴终于散去，久未谋面的太阳重现于天穹，撒播着庄严的光芒。吕娲站在窗前，轻轻抚摸隆起的肚子，望向外面的莽莽沙漠，心想：在这片悠久大陆上，曾经有数万种生灵活在遍地绿洲的黄金时代，周而复始，而今留存不到万一。但愿我们能恢复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愿我们的后代能在未来的几万年里，完成对一切罪孽的救赎。

1、陆吾：昆仑山神明，人面虎身，负责管理天帝园圃，又名“开明兽”。

2、英招：负责守卫天帝的园圃，是世代和平的守护神。“其音如榴”，似是声音悦耳的女性。

3、孰湖：马身鸟翼，喜欢载人而行。

4、四凶：穷奇惩善扬恶，嗜血；桃杌即“梼杌”，阴险狡猾，后世作为镇墓兽；饕餮代表贪婪，混沌代表残暴。

5、相柳：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五谷不生、尽成死地，在希腊则为许德拉，在日本则为八岐大蛇。

编辑    星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