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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时代,也许需要邱比再红一点

文刀米 文刀米 2022-07-19


“当内在有想说的话,有很多创作能量的时候,唱歌也能成为一个自我认识的方法”。一个“也”字,多少暗含了他有其他创作出口。

该如何认识邱比?

首先,不仅仅是歌手。




人物专访



1.


如果你见过邱比的MV,很难不被其中如同海报的画面吸引住,而且,这不是流行音乐世界热闹而刺激的海报,更像是疏离于潮流以外的平面设计佳作。

《大放》这张专辑里有一首名为《妈妈》的歌,MV从一滴水脱离“母体”,开始它的巡游来展开整个故事,几乎每一帧画面,都经得起暂停键。




《妈妈》MV画面

摄影师是章郡,这个名字经常出现在邱比的MV中,而导演,则是他自己。



《妈妈》MV画面


他俩搭档制作了不少MV,邱比本人在其中甚至可以不出镜,但是,输出了一个个精彩的让人遐想的视听剧本。

在《裸模》MV中,一个塑料模特通过摄影、后期设计,让画面看起来更像是时尚品牌的广告。




《裸模》MV画面

 

《反射》中则采用了大量万花筒般的影像,科幻而前卫。




《反射》MV画面


相比当下娱乐行业,艺人的图像输出大多靠“贩卖”自身,他更像是将“邱比”这个名字打造成一个时尚品牌,他本人是作为大脑的创意总监,将音乐、图像、歌唱、文字等集结成作品。


《妈妈》MV



2.


2016年,明星真人秀呈现井喷状态,在各种以娱乐为主旨的节目中,已经第三季的《中国好歌曲》依旧是当年最热门的专业向选拔类综艺。

24岁的邱比,穿着无袖黑色长袍出现在舞台上演唱自己创作的《整夜大雨后》,刚唱第一句,作为导师的胡海泉略微惊讶的挑眉。


可以被描述为“漂亮”的少年面庞带着些冷清的气息,幽幽唱出:


“没想到会在雨中看见了,

没想到会在雨里听到了,

雨也都下到这样了,

山也应该要崩塌了。

那一整夜的蓝色,

完美地熄灭了所有路灯。

...”


散文诗一般的词配合他空灵又略微柔美的嗓音。随着音乐,他身体不停律动,一些细碎的动作让肢体语言看起来很特别。

胡海泉、刘欢、陶喆、范晓萱四位导师都为他推杆,邱比这个名字,第一次面向更加广阔的观众群。


2016年邱比在《中国好歌曲》演唱《整夜大雨后》


此前,在一个小众范围内,他的名字已经在缓慢流转。


bibi是他最早用的小名,所属第一间经纪公司拥有一家位于台中的实验艺廊,每周都需要播放环境音乐,一段时间内,他不停创作天马行空的音乐在艺廊播放。某日,写出过《后来》、《恋人未满》等词的知名词作人施人诚买下他全部实验作品。

邱比很好奇:“怎么有一个账户愿意买这么小众的纯音乐,我于是发了一封E-mail去感谢他。”

两位创作者就这么相遇了。

施人诚的好友、诗人夏宇写了一首词《整夜大雨》,施人诚建议邱比谱曲试试,一试之下都很喜欢,于是他们将这首歌发布于网络。



互联网时代诟病不少,但也确实有好东西,一些有才华的人可以获得一条通往成名的路径。

即便在自己的认知中,他的音乐属于小众,但他在网络搜索自己名字时,还是发现了被认可的踪迹,有网友将这个还不知名的歌手的原创音乐发到虾米音乐。


“只因我不能容忍自己的页面杂乱无章。我就自己注册了一个账号把‘邱比虾米个人首页’整理好,而后我的图文、音乐美学风格就被网站的老板注意到了,接着寻光计划、吴莫愁计划、好歌曲、滚石电音等等的故事大家都比较听过了”。


这个颇有时代特色的入行经历,让他也常常反思自己“入行”的决心到底有没有?“我是想当歌手吗、想要成为一名艺人吗?所以我才会觉得我是被音乐选择了。”




3.


小学时,他常在写作业的时候播放流行歌手的唱片,握住自动铅笔,就当成麦克风像音乐录像带里那样表演唱歌。夜晚的台灯让他映在窗户上的影像就像化了妆一般。十多年里,这样的小游戏也许练就了他在摄影师镜头前的游刃,常常被夸奖“好拍”。


当然,仅仅是在家里自HIGH,应该练不成后来他奇特而又灵动的肢体语言。

“我从小就表现出比较强的文化艺术细胞倾向,例如:我对声音很敏感,我对美的东西有很多好感。这些都让我的家庭决定用更专业的方式去栽培这个小孩。”

除了学绘画、钢琴,父母为了不让他变成一个“虚弱的艺术家”,还安排了许多体能活动。高中阶段,则将他送去优人神鼓学习。



优人神鼓是一支很独特的表演团体。成员驻扎在原始森林中,在林间打拳、打坐、打鼓,自然界的一切陪伴他们寻找内心的宁静,由此激发细腻和敏锐。

“高中有一堂静心课,我在静心课堂上学会了神圣舞蹈而且倍感兴趣。神圣舞蹈对静心的帮助以及特定舞蹈配合特定音乐的那种高度和谐之美,也刷新了我对好坏音乐的标准,有了全新自我的价值判断,我认为:可以充分的吻合自己人生故事的音乐,就是一个很棒的音乐创作”。



这样的训练清苦、单纯。邱比最初进入学习班时有三十人,他以第一的成绩考入,最终成为合格毕业的八人之一,还顺利考上了台北艺术大学。


高中时期不同寻常的学习,让他发现一个高度竞争的环境中,会有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以及这些状态该怎么回到自我追寻之旅。


了解这些过去,更容易理解邱比在今天对音乐坚持又松弛的状态。




4.


“我尝试过绘画、戏剧、时尚等等,而最后选择了音乐作为我的职业,又以电音作为我的载体。在诸多领域中切换使我拥有不同的思维模型,我更擅长以各种主体观念来检视一件事物是否足够客观”。


就像他的文字并不那么朗朗上口,不那么通俗易懂,他的电音与潮流格格不入。


邱比《至繁》部分


不热闹的东西在当下并不容易造成热度。

而他的忠实听众们显然是沉迷于此的,在他个人公号一篇文章下,被赞最高的留言是:

“跟着邱老师成佛”。



偶像越来越多,音乐人越来越少。

做音乐很花钱,邱比对产出的所有内容要求很高,尽管没有远离市场,但也确实没有去讨好市场。精致的小众在当下具备“造血”功能吗?


对待这样大可以抱怨一番的问题,邱比的公司ROKON滚石电音显得很平和:

“音乐市场的好时代和坏时代实在不好定义,每个时代都是福祸相倚的。但是面对市场需求是每个音乐行销人无法回避的课题,主流另类、红海蓝海各自有其生存法则,音乐产业意外太多,相对的机会也多,有创造力的音乐一定会为时代留下注记”。



《中国有嘻哈》很火的时候,邱比认为自己应该做出一种“邱比式的口气”的饶舌。他与潮流的若即若离并不强硬,更没有愤世嫉俗。

比如谈到上综艺节目:“我过去去参加节目的经验是很好的,虽然我的处世方针都比较独善其身,独来独往,偶尔外出看看大家正在做什么对我帮助还是挺大的。现在回过头来想,上节目就是让我跟整个音乐市场保持不脱节吧。让我知道导演组的品味是什么?大众传播的主题是什么?观众怎么理解我?



愤懑应该也是有的,仅仅出现在他公众号2019年初的一篇文章里。

他写下:“在我心理有困难的时候,我的粉丝在哪里呢?”


近两年,邱比都会做全国巡演,场馆并没有太大,一般不到千人。他极度苛求每一个细节,从光线到影像,都尽量给出成本能承受的最好。当他与团队开会讨论接下来的巡演,触发了上面的疑问,在描述对巡演成本核算时,他用了“锱铢必较”这个词。

“今年不断有人催促我再举办演唱会,但确定举办之前,我的团队竟然还在担心售票的进度,以及七百人场馆会不会满场”。



常常有粉丝给他留言:“这样的音乐太好了,一点也不想告诉别人。”

他很能理解这样的心态,因为自己也不会做扩大宣传、拉人听听他新专辑这种事情。可在实际生活中,他很热衷于分享。

MV的制作团队名字都会出现在他的公众号,怎么想、怎么执行都会详细解释,在他的世界里,你能获得这个圈子许多人的名字,比如常常合作的摄影师章郡,比如被他拉来担任《迷惘DAZED》MV导演的刘立(曾是“草东没有派对”的鼓手)等等,还有他看过的好的各种艺术作品,他还写过一篇关于服装设计师班晓雪的文章,来诉说彼此“努力维持自己的风格并抱持创新”的心心相映。


穿班晓雪的邱比


“在没人逼迫、鼓励我的情况下,我协助同事整理好我们所有的MV、图像,几乎是三百六十五天向外界宣传我们好在哪?优秀在哪?“

真的是很温柔又克制的人,即便面对这样的情绪,他也只是抱怨:

"我只能说,那真爱我的人,你也太老实了



好在去年的巡演顺利进行,也继续保持着高品质,甚至尝试了将YSL的黑鸦片香水挥洒到演唱会的现场,增加观众的感官体验。舞台灯光、视觉方案、甚至与粉丝的谈话环节,也都来自他本人的设计。

有媒体评价,看他的巡演就像是看多媒体艺术展。




5.


在知乎上能搜到一个关于邱比的小故事。

故事来自一位做文具品牌的网友张小蕾的描述,她曾接到过一个订单,需要将产品发去台湾,因为笔有磁铁,颇费周折,但也让买家与她有了更多沟通。聊天中她得知笔是粉丝送给一位叫做邱比的歌手。

一个月后,网友收到了来自台湾的邮件,署名是邱比。


截图自知乎



谦虚和认真流淌在字里行间,让读的人备感舒适。或许他永远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件小事会被记录在互联网,成为他性格的佐证。

一个确实不像明星的邱比。



6.


多数作者都更希望能与受访者直接交流,无论是面对面或者电话,因为你来我往其实更容易挖掘出表层下的内容。

但邱比选择文字。

看到他的采访回复,就能明白他为何要这样选择。

曾在2016年发表过小说《最后安慰》的邱比,对文字的驾驭是他的另一个出口。


14个题目,他仔仔细细的回复了6000多字,语句带有典型的邱比风格,正如他个人公众号每一篇都一定要自己撰写的文章,详尽表达自己的想法。

尽管部分回答融入以上内容中,但有些问题还是原文刊出,呈现一个最为妥帖的邱比。



Q&A


文刀米:

能否聊聊您与班晓雪的合作?

 

邱比:

最初是我第一次巡演时,我的经理人有一位朋友在晓雪老师那边上班,刚好知名摄影师登曼波随行我在大陆游览一个月,晓雪老师就寄了好多衣服让我巡演穿,也让曼波替他拍一些服装照片。之后晓雪老师告诉我,整间公司几乎都是我的乐迷,而且他们拿我的单曲来当午安钟好几年了。

一想到晓雪老师,就觉得他可能不知道他带给我好多鼓励,一旦我只要心灵疲惫,却一想到他正创作出那么多有趣的衣服,我就会振作一点。每一次的合作都很不同,我永远喜欢最新的。下一次永远是最好的一次。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音乐与服装,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友谊还包含着对“努力维持自己的风格并保持创新”的心心相映。

在我每一次重要的上节目、颁奖场合、音乐影片,都可以见到班晓雪衣服的身影。晓雪的赞助绝对是收获,我们各自对时尚保持的热情,也是这段关系不断升温的能量。但一段良好的关系,并不是一定有什么各取所需,这才显得关系的升华,还有什么比这种关系更接近无私之德?


穿着班晓雪的邱比


文刀米:

您在微信公号里写:“在我心中《中离》是2018年台湾最棒的一张中文唱片,而2019年那张也会是。但健康失衡能使人意识到什么才是最有价值的,当今唱片世道真的很二元,不是攻营销就是金钱驱动,似乎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一样,但我在寻找一个优雅的姿态进退场,因为它不止需要见识,还需要节制、清晰、以及自我平凡之路”。

现下国内的音乐产业,几乎与娱乐行业融为一体,一位歌手常常需要去参加综艺,常常去参与一些与音乐无关的工作,似乎才能保持自己的话题性,您如何看待?愤慨吗?抑或无所谓?

 

邱比:

如果我想支持一首音乐,我等于肯定了一种思想境界,这是我的态度,和我爱音乐的方式。

利益最大化,一切向钱看,功利性奉为唯一标准,如果看不到商业前景,再大的社会责任感都是零!很多例子显示出,如果一个社会只能容忍有一种价值观,那么迟早也会灯枯油尽

有些人觉得这个世界变化日新月异,很吵杂,把很多事情都弄得不单纯。我倒不是这样看待我所处的这个环境的。我喜欢研读历史,一旦深入历史,不难发现人们追求的、所需的、感到爱的或恐惧的,往往差不多,但因为时代背景不同,所以那个追求的、所需的⋯⋯表现出来的形式不一样。

过去的人和当代人在心灵本质上的渴求其实差不多。

唱歌的作用是什么?在过去是一首歌曲,吸引了广大注意力,把所有人的生命经验暂时同步了。一位歌者要同时对很多人表达一段讯息,又希望这个讯息自身可以夹带更多复杂的情绪思考,这种一对多的交流活动现场必须得要用唱的,就因为唱可以比唸更大声。所以“你想对这个世界说什么讯息?”是一个音乐人底层的创作逻辑吧。

如果他写出一种特定的歌词,用一种特定的方式歌唱只是为了物质享受。那么听他唱歌的人,无形中、久而久之也受到了这种波动的影响。虽然这很现实,但有些人有别的追求也是真实的。

综艺节目往往都有大量广告商品植入,那是因为当你听音乐时,照刚刚我的意思来认知,你的感官是全面打开的,你对讯息是保持接受状态的。广告商趁机植入商品的链路,藉由音乐这个媒介驱动消费者行为。

过去的广告就是心智占领,如今则充满行为诱导,而音乐对综艺节目来说只是效果,观众从第一个广告触点开始,到他最终形成购买叫做“完成”。音乐人在其中比较像是叫卖,只是他可能连自己究竟替哪些种商品服务上完节目都还搞不清楚。我的意思是,参加综艺录制就等于:“我喜欢这个平台,这个平台要说的话,跟我要说的话很一致,我们之间彼此取得了认同感!”在这样的前提下,去参加节目本应是很好的,犯不着与世界较量或昂自愤概。一位话题音乐人,什么是与音乐无关?


 


文刀米

您在意听众能不能听懂,但又认为他们多半听不懂。 “听不懂就代表围墙很高,围墙很高就代表你有很珍贵的东西,它就是要抵挡掉一些进不来的人”。您认为您很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邱比

什么是世界上最珍贵、奢华、最高级的唱片?

就是你花一堆时间,一整间公司的心力,一整年的创作资产,整张唱片只为了对你喜欢的人说一句:“我好爱你”。甚至也没说出口,对方也没听到,但讯息就出现在大海中,就好像古老的漂流瓶;它漂泊在汪洋中,等了一个世纪,偶然被一个真正有缘的人捡到⋯⋯而改变了下一个世纪!

我觉得这是很动人的,这张唱片的讯息将永远只有你我两个人懂,它将穿越时空,但是获得了我们俩个人的温度,或是一行泪。

我做了一件只有你懂的事情,你做了一件只有我知道的事情。你不懂也好,我不知道也行。但珍贵、真实的讯息就在那里——“我好爱你”。这种精神上的满足很珍贵,难道一点都不需要了吗?



文刀米:

日常一天是怎么度过的,能否描述一下?

 

邱比:

我通常是以年度目标为大主题,所有的月目标都服务于年目标,日目标则服务于月目标。

最近一周我大概会在上午十一点醒来,吃午餐,下午用互联网读最近的新闻,然后和家人一起爬山同时讨论心事,吃完晚餐后我会处理《至繁》正在拍摄的MV剧本,及滚石电音指派的一些工作。

全部事情都做完大概已经半夜一点二十,然后我会去盥洗,回到床上听最近发行的所有专辑。

约莫05:00累了就会睡,如果精神还很好,可能进行调研工作一路到上午07:00,凡事都有可能?



文刀米:

平时喜欢看什么类别的书,能否推荐一些书单?

 

邱比:

我阅读的类别很讲求当下的需求。

看书实在是很私密的行为,2019年度,我最感启发的书是《基督信仰内在隐修之旅》。

每天我也会翻阅来自朋友圈的公众号文章、网络上的各种发迹没落史总整理;

总之,我最近在读的一本书是《STRANGE LIFE OF IVAN OSOKIN》,过年期间我希望能读完它。


 


文刀米

您说过这个时代需要多一些讨论的声音和空间,您现在拥有多一些的讨论声音和空间了吗?或者说拥有让自己满意的讨论声音和空间了吗?

 

邱比:

当年轻人觉得敢于真实、敢于发声,这就是一种时代趋势,大声表达自我无疑是一种很潮的事情。因此,我觉得讨论的空间绝对是增加的,只要你不怕被酸民文化攻击的话!这是因为相对的,话题也会逐年越来越分众,因为更不是所有人都想、或对彼此正要表达或讨论的有所耐心。

我满意的讨论声音和讨论空间?可能得等我彻底放下这一切,撒手隐修,我就满意也无所谓了吧?

 



给邱比的最后一个问题字数最少,是一道填空题。

邱比 ( ) 红。括号里可以填一个词,比如不需要、无所谓、希望等等,您会怎么填。


他给的答案是:

邱比(健康)红。


这个问题同样问了他滚石的同事,答案是:

邱比(得)红 。


作为听众,我也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邱比(值得更)红 。



明天我会在公号和微博刊出邱比所有采访回答原文,尽管非常长,但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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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本人,不接受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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