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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营利为目标的创作你能坚持几年?

文刀米 文刀米 2022-07-19

“没人指望这个赚钱,它是创造需求,不是盈利需求,”赵梦莎说。



专访



2007年,学画画的周玥、袁媛两位高三女生,在漫长暑假一时心血来潮,制作了DREAMER电子杂志。
当周玥进入中国美术学院之后,她与胡沁迪、魏臻组成了艺术书出版的小团体,从电子刊到艺术书,对纸质艺术书的探索和创作越发系统和频繁。


2014年用石板印刷的《ROSE》

这几个姑娘似乎一直拥有快速将想法付诸行动的能力。2015年9月,读研究生的她们在杭州筹划了DREAMER艺术书展。当时抱着“中国也应该有自己的 art book fair ”的想法,以及“既然还没人做,那就我们来做”的心态,向版画系提出展览方案。这些往常活跃于网络,缺少广泛发行渠道,被传统主流书店拒绝的不正规出版物,终于拥有了自己的节日。
这是中国第一个艺术书展,尽管彼时它的规模还非常小,与国际上的艺术书展相差甚远,但它为中国内地的这个行业开了个头。

2016年艺术书展现场



1.
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2月3日线上开始了一个名为“每日一苹果”的艺术接力项目,艺术家、插画师、音乐人、记者等等各行业的人,以24小时为限,用插画、涂鸦等任意方式,记录当下最直接的想法或感受,并以点名和推荐的方式将创作接力下去。

龙荻创作的“苹果”(部分)


一文创作的“苹果”


发起者向每一个“苹果”的创作者留了一些问题,比如向湖北的朋友们写一句祝福、疫情后最想做什么事情。

这个项目来自abC艺术书展,前身正是DREAMER艺术书展。abC在官方社交媒体日更连载了其中49颗“苹果”。几个月之后,“每日一苹果”成为本届abC艺术书展的重头戏——特别呈现展览。

在最糟糕的日子里,这或许就是艺术能反馈给观众的轻轻的希望,以及表达的出口。

海豹王XX创作的“苹果”(部分)




2.

再过几天,早已红到圈外的abC艺术书展马上要开始第五届北京站。abC的含义是art book in China ,简练又庞大。
单从今年的参展情况来看,内容依旧丰富,参与的出版社来自国内外多个国家,杂志包括《BrandD》、《单读》、《艺术界LEAP》、独立杂志《月相》等,还有假杂志、汉仪字库等机构,工作室与个人创作团队更是数量众多,甚至还有兵马司唱片、琪琪音像等厂牌,越发丰富的小众艺术文化在这里汇集。

独立杂志《地毯》创刊号,兵马司唱片


海外参展商的艺术书


不过,事实上我们现在看到的名单已经比原计划减少了40%,预售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既怕票房少,但是又担心人太多,因为现阶段这类聚集性的活动还是要控制人数。为了符合要求,abC采用分时段售票的方式。这其实违反了消费者的习惯,毕竟观众还不习惯像看电影一样分配更精确的时间段来看展,多少也影响票房。
其实,票房是abC的主要收入来源。大部分展会收益来自广告赞助和展位费,而这目前仍是abC的短板。abC的参展方多是独立创作者,所以展位费用相较于其他行业博览会低,仅仅依赖展位收入甚至不足以覆盖场地的开支。

2019abC艺术书展·上海现场


今年的展能收回成本吗?
“希望可以吧,我们只能把可以做好的事情做好,其他没法控制”,书展负责人之一赵梦莎说。


3.


2018年以前,abC不收门票,完全靠人数不多的团队消化成本。为了自行“造血”,卖票是她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当然,这也能更精准地筛选观众。赵梦莎说,虽然展览制作的成本高昂,但独立创作者本身就不宽裕,他们不完全是艺术从业者,许多人靠兴趣在做艺术书,这是一个小众、单纯、市场化程度偏低的行业。
abC希望未来能做到不收展位费,一旦影响力做到更大,应该可以在场地上获得更大的支撑,由此反馈给创作者们。

2019abC艺术书展现场


abC的办公室位于北京798艺术园区一栋楼的第三层,一百多平米的面积对于这个现在固定全职人员仅有4人的小团队足够用了。实际上,这个办公场地来自服装品牌ZUCZUG的支持,不然798昂贵的租金会成为相当大的负担。
她们从去年开始使用这个办公楼,今年服装行业一片哀嚎,ZUCZUG并没有砍掉这部分预算,让abC避免了搬家的奔波以及租办公场地的高昂成本。在采访过程中,赵梦莎多次表达感谢。

常常举办活动的abC办公室


不像欧美一些国家,中国企业如果赞助艺术文化项目没有减税一说,所以,愿意赞助这类小体量、没有资金回报项目的企业其实不多,无条件帮扶更是稀少。ZUCZUG的创始人王一扬觉得abC做的事情很有意义,便帮衬了下来。
“坦白说,我觉得能回馈ZUCZUG的东西太少了”,赵梦莎说,“所以每次媒体采访,我们都尽可能安利ZUCZUG。”

abC办公室楼顶平台


赵梦莎并不是初创团队的成员,2017年,还在VICE中国工作的赵梦莎邀请abC做一场以漫画为主题的小型书展,双方合作非常愉快。年底一块吃饭,恰好赵梦莎有辞职打算,周玥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做abC。于是,两人成了abC的负责人。
“2018年初梦莎正式加入了abC,我们对今后的运营重新讨论,包括分工,形成一个团队。当时只有我和梦莎是全职做这件事。其他兼职成员主要也是曾经一起工作过的abC志愿者,并且直到现在也成为了abC Team 的固定成员,比起一般公司,我们更像大家庭”,周玥说。

其实,abC开始卖票之前,周玥依旧在做一些兼职。售票给她们带来稳定收入,直到2019年,才赢来了第一次收支平衡。

2019abC艺术书展现场



4.

2020,一切都太难了。光是定日期,就改过好几次。
起初,今年的abC定在五一小长假。年初的疫情打乱一切规划,随着全国疫情逐步得到控制,她们将时间定于6月26日的端午节,很快,大家意识到这个时间无法完成,于是与场地协调延至7月10-12。之后,北京再一次爆发了新发地疫情, 北京市应急响应级别由三级上调至二级,原本确认的148家参展商顿时减少了40%,已经官宣的时间再一次延迟到7月24-26日。
周玥说,这是筹办书展以来最焦虑的一次。每天晚上九、十点下班是常事,在办公室大家手里活不断,伴随着有人叹气或者突如其来的呐喊。


在不断焦虑与各种不确定中,abC完成了7月2日-5日举办的首次线上书展,将线下展品平移到网络。4月开始前期准备,实际操作花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参考案例,也没有给自己制定kpi,这是一个新尝试。
最终,参展商给了大量正面反馈,大家都觉得有收获,即便没有卖出东西的商家也觉得有收获,这个时候,创作者比以往更需要曝光机会。

线上展


“这次总结了很多经验,图文呈现需要优化,检索不够方便,也无法收藏,有遗憾,”赵梦莎说。

线上展的录屏



Q&A
文刀米:你们觉得做艺术书(艺术书展)会走到很赚钱的那一天吗?或者说,在你们的意识中,这个事情就应该能赚钱,还是就应该独立、小众?

赵梦莎:从个体创造的角度来说,没人指望这个赚钱,它是创造需求,不是盈利需求。走到这条路,大家都意识到它不能发家致富,首先考虑的是创作,其次是它能带给我什么。这不是一门生意。
我们希望制造一个市场生态,可以形成消费,让消费者认可这个艺术书的价值,让个体创作者被大家认可,所以我们还做了艺术书奖。去年收支平衡后就专门扩充了一个同事做这个项目。艺术书奖设立了一个五万元现金奖,希望一笔小生活费让大家感觉有个奔头,在奖金的使用上我们不做任何要求。
除了奖金,还有三个单项奖:正式出版物的机会;一个在美术馆或者专业画廊展出的机会;一个IP化的机会,输出给品牌完成产品化得以变现。我们现在也拉赞助,如果没有赞助这些钱就自己出。
今年的艺术书奖会在9月的上海书展期间颁布。


文刀米:什么时候意识到abC已经成了国内最知名的艺术书展?

周玥: 应该还是2018年在木木美术馆举办的abC艺术书展北京站吧。当时来的观众人流量已经到了我们团队一时间负荷不了的状况,排的队伍可能绕了美术馆3圈。后来这两年,在很多不是书展相关的场合中,也会听到有人提到abC,或者去过书展现场。渐渐的,这已经不只是一个小圈子里的事情。

2019abC艺术书展现场


文刀米:除了上海和北京,abC有去其他城市办展览吗?或者说有没有这个计划?

赵梦莎:我们有去其他城市给一些机构做过策划,但是abC没有搬过去。其实有很多这样的机会,包括他们会给一些预算支持,但我们团队没有这个负荷能力,尤其是今年。
另外,现实环境是如果你做得好,像快餐店一样遍地开花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其实国际上做这一行的并不这样。我们做展要跟所在城市有关联,对这个城市的这个行业有帮助,而不是抱着去这个城市开拓业务的目的办展。否则,无非是增加一部分工作量、增加一部分收入,但我们的成就感并不会那么强烈。

2019abC艺术书展现场


文刀米:近两年,几乎各行各业都在强调短视频、直播这类媒介,包括像时尚行业,也在向这样的受众妥协,改变传播的姿态,或者说尽量创造出适合这一趋势的传播作品,这一现状对你们有影响吗?

赵梦莎:我们跟主流传播环境没有多少关系,abC关注的是很细分的领域,在艺术行业中又比较另类。
不过,我们还是有破圈。如果以媒体角度,我们希望向大家普及这种创作形态,让大家喜欢和认可这种创作,所以今年从2月开始做了播客。
疫情阶段,整个行业都在考虑怎么把内容放到线上。当时很多人做直播,我们没有做直播,其实直播对技术场面要求高,而播客这种聊天方式比较轻松,后期工作量不太大,比较适合我们。
每期播客会选择特定话题,比如怎么做学术研究,怎么酿酒,怎么开独立书店,怎么做书等等,包括与艺术书相关的主题,也包含以外的选题。到现在一共做了14期节目,喜马拉雅是主要平台,累计收听量有四五十万,帮我们拓展了更大的受众群。
我们在2018年做过短视频,在制作过程发现短视频需要高效的制作团队,精致的短视频成本很高,我们试了一两条后就停了。


文刀米:除了做书展,你们日常还做什么?感觉你们的很多项目都不以盈利为目的,是否可以理解,大多都基于行业需要?

赵梦莎:除了做书展还做媒体、做播客、做杂志,还有线下空间卖书,做活动等等。我们做了一本双语杂志,今年是创刊号,想要向国内介绍全球艺术书的情况,同时向国际介绍中国的创作群体,计划每年出一本。

另外,我们还有艺术书奖和文献库两个项目。文献库是个阵线很长的工作,我们应该把资料留存下来。希望未来与包括亚洲艺术文献库合作,未来计划将相关资料做到线上。


abC出的双语杂志《P_PAL》


我们做了书展之后,会去思考怎么让这个市场更健康,包括我们怎么可持续,希望逐步形成这个生态,做各种项目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我们不强调要做非盈利,因为没有相关的基金去扶持,我们更像带有公益性质的企业,尽量惠及方方面面的人。


今年线上展限时拍卖的艺术书


文刀米:关注abC艺术书展的人越来越多了,在你看来,做艺术书的人更多了吗?

赵梦莎:从数据角度,做严肃出版物的人没有变多,核心人群没有增加,看起来热闹是因为创意类产品产出的成本不那么高了,电商、供应链越来越完整,年轻人想做东西更方便,但是这个群体本身没有变大。
我们做的事情得到很大关注,不排除接下来进入泡沫期,还是需要沉淀一段时间才能见到下一段进步。不能仅仅看到热闹,要思考站在全球的角度,你的作品有没有进步?

本届的海外参展商


文刀米:站在国际的角度,中国的艺术书与国外的艺术书差距大吗?

赵梦莎:我们会去国外参加艺术书展,包括去做讲座,相比国外艺术书展的情况,分地区水准不一,如果跟纽约艺术书展相比差距明显,但这个差距不一定是创作者水准问题,它是群体问题,是链条问题。比如,欧美艺术书的生产链非常健全,不用花太多钱就能得到小排量印刷的支持,纸张选择也多,欧洲艺术纸张、装帧有相关的工种,虽然规模不大,但有小规模市场长期存在,成本并没有那么奢侈,个体创作者能够生存。另外,他们拥有更多的艺术基金,这样的状态发展了十几年,差距主要在于由发展时间拉开的差距。

邀请插画师李雅雯为今年的abC创作插画



在采访之前,完全没想到abC艺术书展团队成员如此少,售票展览多少也曾让我误会这是一个商业开发程度较高的展会,实际的发展历程更依赖于兴趣与对这个小众行业的喜爱。年纪并不大的几位主创对这个领域的影响切实而又深远。再过两天,今年的abC将开门迎客,也许最焦虑、工作量最大的这一届收效远远不如往常,但持续发声,给相关受众一个对话机会显得如此重要。

对于各行各业来说,2020年都像一部无人预知的灾难电影。换档三次的abC最终将日期定在7月24-26日,很巧的是,20号正好是国内电影院恢复营业的日子,上海电影节则从7月25日开始,长江流域的暴雨也消停了些,好像一切都将恢复往昔的热闹。



阅读延伸:

近期写不出比《谁在吞噬你的创造力?》更深刻的文章了,但其他文章还是可以看看的。比如《Givenchy聘用Galliano、McQueen的往事》、《给年售30亿的网红供货是不是门好生意?》、《你以哪种性别欣赏性感》、《国潮速成大法》、《学服装设计的聋哑人》,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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