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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枣译希尼诗6首

张枣译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在我的食指与拇指间,

蹲着的笔在休息,安逸如一杆枪。


在我的窗下,一阵酸心利骨的声音

那是铁锹深入砾石地;

我的父亲,在挖。我朝下一看


看到那在花圃间奋力挺进的屁股

弯下,又从二十年之外站起

弓弯着踏着节奏走过马铃薯垄沟

他在那边挖。


粗糙的鞋子靠挂在马具上,


他拔起出地的高苗,深埋起闪光的边角

播散新的马铃薯;我们采摘

并喜欢它们清凉坚实的手感。


天哪,这老头真能摆弄铁锹,

就像他的大爷。


我的祖父每天打那么多草皮

冬勒沼的人谁都赶不上他。

有一次我装了一瓶牛奶给他送去

瓶盖用的是脏兮兮的纸卷。他直起身

一口饮尽,回头便

又刻又砍.举起头块

扛到肩上,一路走过去

找好的草皮。挖。


马铃薯样品冰凉的气味,被拍打得

吱咯直响的泥煤,刀锋急促的飞舞

通过活着的草根在我脑中醒过来。

但我没有铁锹来追随他们那类人。


在我的食指和拇指间

蹲着的笔在休息。

我用它来挖。



新婚日


我害怕。

声音已经从白昼消歇。

于是幻象们旋来

旋去。为什么流这些泪


为何在出租车外,他的脸上

布满疯狂的忧伤?哀悼的

树液升起在

我们那招手的贺客之中。


你在巨大的喜饼后歌唱

像一个被遗弃的新娘

疯癫癫的,却一定要

捱过这场婚礼。


我曾来到绅士们之间

那儿有叉烧肉

和爱情的谣传。让我

卧在你的胸口去机场。




铁道孩子


当我们爬到土堆的斜坡上

我们便与那些电报杆的

白顶和叽叽作响的电线齐眉


它们像可爱的自由之手向东向西

婉延千里万里,松垂着

因为背负了燕子的重量。


我们年幼并且以为不懂得什么

值得一提的事情。我们以为词儿旅行在

这些闪光的雨滴的口袋里


每滴雨都布满了天光的

种子,线条的徽光,然而我们

缩成无穷小的规格


我们可以流过针之眼。




来自写作的边境


笼罩在那片空间的是紧张和警觉

当小车停在路当中,军人们检查

车型和车号;有人弯下脸


朝向你的窗口;你看见更多人

在小山丘那边,支撑着枪

目不转睛地注视,暗中使你不敢动弹


而一切不过是纯粹的盘问

直到一杆长枪移开,你才

启动,小心而无动于无衷地加速


添了几分空虚,几分疲惫

似乎总是因为那来自体内的颤栗

被迫屈服,是呀,被迫俯首听命


于是你驱车驶向写作的边境

那儿再发生一次。枪枝在三脚架上

那位中士用一开一关的步话机复述


有关你的材料,等着那鸦聒般的

核对和证实;那射击手瞄准你

从太阳的角度像一只老鹰


突然你可以通行了,被提审又被释放

似乎你是穿过了一道瀑布

回到沥青路的黑色波浪之上


经过装甲车,经过两边

哨位上流动的士兵,他们

倒退着涌向挡风屏像树木的影子



冬青


要下雪的时候天却下了雨

而我们去采冬青


排水沟在游泳,我们湿透了

直到膝盖,我们的手满是刺伤


而且水滴从我们的袖中流下

应该有浆果呀


可我们带回来的这些小枝儿

像粉碎的玻璃闪烁看微光


瞧,我在这儿,在一间房子里

它被那些红浆果、腊叶般地东西覆盖

于是我忘记了浑身湿透的

感觉,以及对雪的渴望


我满腹狐疑,取来一本书

想叫它在我手边燃烧起来

一个黑字母的灌木丛,一堵闪亮的护墙

像冬青和冰一样锋厉。




山楂灯笼


冬天的山楂正燃烧着退出季节。

荆棘丛中的酸苹果,小人物的小小灯盏

再不对他们期望什么,只要他们保持

那自尊心的灯芯不致熄灭,

便用不着以灿烂的光彩来乱其目力。


可有时当你的呼吸在霜中载蠕载袅

便幻化出了那漫游的戴欧几尼斯的体态;

他提着灯笼,寻找某个正直的人。

于是你的结局就被细细查看

从那他齐眉举上枝头的山楂背后。

面对它粘连的骨髓和果核你提心吊胆,

它点戳你出血,你希望这能验证并说明你,

它那被啄食过的成熟,审视你,又移步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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