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玉诗录
明杭州人。妓女。七岁能作诗,八岁临摹王献之帖。长,涉猎群书,学博能文,尝作两都赋,半载而成。有《嫏嬛集》。
挥洒霞笺寄陇头,双钤题处紫云浮。儿家曾掌司花印,总领层城十二楼。
宛转谁通九曲珠,最怜探海夜光枯。须知颗颗鲛人泪,能向龙颔取得无。
仙苓千载赤脂殷,雕琢移来湘簟间。从此不须沾小草,长陪青梦白云间。
轻霞薄雾小香罗,傍着蝉鬟香更多。最爱春山缥缈上,横妆一带浅青螺。
万玉亭前把酒卮,半春生活几篇诗。珊珊傲骨偏宜懒,隐隐愁肠只有痴。
萝月松风俱韵事,渔类鸥雨惬心知。小帘欲卷还停手,怕看娇红别绮枝。
江有鸱夷霸气空,还从馀址想雄风。浪传西子能倾国,谁识东吴自造穷。
歌舞化成蛙两部,绮锣番作薜千丛。受恩深处芳魂在,清血年年杜宇红。
又见莲花点俊庞,前身应是小龙阳。何郎拭粉三分白,荀令留裙五日香。
珍果盈盘堪把掷,明珠作佩好携将。麻骨剩有烟霞骨,一惹凡缘也断肠。
佳人笑立宋家东,一夕惊离五杵宫。红粉飘零缘薄命,不须惆怅妒花风。
的的殷红拭未干,儿郎偷偷烛花看。年来无数梨花梦,一夜春风破悄寒。
忆郎瞥见在春郊,欢极轻将翠袖招。近觑庞儿原不是,羞生双颊晕难销。
萧郎一顾自情深,宛转关生无限心。午夜不来应中酒,斜捻玉笋立花阴。
雷瑨评点:佳人新婚诗词近淫媟有伤雅道,然刻画入微,阅之令人莞尔。又说:观其笔墨,可以见其放诞风流矣。
陈芸评点:春芜孱弱珏楼间,段绿华胜杨远山。大小琅玕如是草,闺中闲唱莫轻删。
闲读梁小玉及其诗作
作诗明志,读诗养性,古今亦同。闲暇中寻找诗趣,宅居时修养文化,退无失志,隐不伤气,时读古人,偶见才媛,其妙不必言矣。
今日读史,见有明代才女梁小玉的故事,有感而录,不是处请方家批评。
有记载称:“梁小玉﹐明人﹐女﹐汉族﹐字玉姬﹐号琅环女史﹐钱塘人(今浙江杭州)。著有《琅环集二卷》、《千家记事珠三百卷》、《咏史录十卷》、《诸史百卷》、《山海群国志》、《草木鸟兽经》、《古今女史》、《古诗集句》、《乐府骊龙珠》、《合元记传奇》。《然脂集》,《宫闺氏籍艺文考略》﹐《古今咏史录》﹐《古今女史》﹐《国朝闺秀正始续集》﹐《青楼诗话》﹐《小黛轩论诗诗》﹐《女世说》﹐《名媛诗归》,《名媛诗纬初编》有著录。有梁小玉自序。”
经查阅《清代闺秀诗人征略》[P40]和《历代妇女著作考.增订本》[P160-163],又见相关记载:
小玉字玉姬,号琅环女史,钱塘人。
《西泠闺咏》:七岁赋落花诗,八岁摹大令帖,长而游猎羣书,作两都赋半载而就。着琅环集二卷。其和冷香韵诗云:“落月已随兰篆冷,飞花犹逗酒杯香。溪梳石发云鬟冷,雨洗苔痕翠袖香。桃花泛水咽肢冷,杨柳随风翡翠香。鬬草春风书带冷,采菱秋水镜花香。雨掩梨花春梦冷,风吹荷叶晚妆香。芦荻舟中风韵冷,豆花棚下雨痕香。气无烟火神皆冷,骨有烟霞髓亦香。”皆丽句。尝商略古今名媛,奉薛涛为盟主以苏小小关盼盼配,享曰花坛三秀之祠。
《宫闺氏籍艺文考略》:小玉字玉姬,号琅环女史,吴兴妓。七岁依韵赋落花诗,长而涉猎羣书,作两都赋,半载而就,所著有琅环集二卷。其他杂纂又有千家记事珠三百卷,咏史录十卷,诸史百卷,山海羣国志、草木鸟兽经、古今女史、古诗集句,乐府骊龙珠各若干卷。又作合元记传奇,演黄崇嘏事。《列朝诗集》云:小玉诗近于粗豪,不免俚俗,至其语风,怀陈秘戏,流丹吐齐,备极淫靡。高仲武所云,既雌亦荡,不如是之甚也。玉镜阳秋云:小玉著书,从来铅黛中无埒富者,仅从集中诸序,见其目耳。两都赋经营半载,当为极意之作,亦不见集中,故不能无子虚亡是之疑矣。记诸文纚纚有气,而绝少女郎苕秀之色。游燕子矶一记差胜。诗数百篇,竟无从索一俊语,则又何也。至其目九家之文,袁以酸,陈以甘,李以辛,屠以咸,虞以苦,华亭以瘦,云杜以肥,临川以长,宣城以短,虽复昭容操衡,殆无以过,亦奇女子矣。中郎以跳荡自命,而目之以酸,此语尤索解人不得。
《古今咏史录自序》曰:余最爱阅史。以为罗万象于胸中,玩千古于掌上,无如是书。有可喜可愕、可怖可怜之事,辄长歌以咏之。借纸上之雌黄,写心窝之玄白;寒奸谀之朽骨,招忠正之贞魂。间有兖钺失真,久模糊于史笔;熏莸倒置,徒影响于观场。一一摘其神情,定其品格。但欲以心问心,不敢以耳语耳。非止掀翻公案,盖以鉴定前车,吟哦许久,积成十卷,命侍儿诠次之。或亦博古之津梁,诗思之鼓吹也。(古今女史)
《古今女史自序》曰:批风抹月,鼎吕属于骚坛;衮正钺邪,刀球归于椽笔。余女子也,僭定石渠,无逃越俎,纂修彤管,或免旷官。二十一史有全书,而女史阙焉。挂一漏百,拾大遗纤。飘零纸土之芳魂,冷落闺中之玉牒。是以旁摭羣书,厘为八史。显幽悉阐,鸿细佥收,亦香奁之水镜,淑嫒之志林也。一外史:夫仙风道骨,女流正不乏人;霞佩琼裾,根器多能度世。故练形蜕去,标麈外之烟姿;持钵皈依,印法中之正果。直毛女麻姑已哉?二国史:夫娲皇炼石补空,重新世界;金轮河魁运手,燀赫寰区。代有圣神,制多媺政,千秋生色,万姓式灵。亦笄黛之羲轩,佩环之姚姒也。三隐史:夫烟霞结性,耻嗅群膻;萝薜为衣,生憎俗腻。如接舆妇,于陵妻,累累可数,洵贪子针砭,廉夫鼓吹。云中白鹤,天半朱霞,不令巢由傲色,园绮占馨矣。四烈史:夫刚肠所激;何难捐脰明心;正气常轰,亦可全生矢节。尝横襟而览,击节而叹,何烈女之多奇也!从容慷慨,各呈夷峭之标;玉莹霜严,俱现孤贞之致。独睢阳齿,常山舌,子卿旄节已乎?五才史:夫无才便是德,似矫枉之言;有德不妨才,真平等之论。乃如巧心浚发,藻思飙飞,著作勒丹青,结撰润金石。独照之匠,大雅之宗千秋,大家、惠姬辈,未易弹指也。六韵史:夫名姬高翥,多戛玉之鸿篇;仳女幽栖,剩敲金之秀句。冷堪捧腹,凄欲断肠。汰其繁芜,茹其精液;倾昆取琰,倒海探珠,诗穷宁独男子耶?七艳史:夫苎萝村中,惊琪花之绝代;芙蓉城上,咤异采之如神。是灵气所蜿蜒,江山所勃(穴卒)宰,望而魄落,见而魂褫,就令叔宝璧人,平叔粉郎,并立西子玉真间,恐销减无色也。八诫史:夫桑间濮士,并厕关雎;冶女淫风,可砥芳洁。妇人之骀轶失检者岂少哉?人生于情,而节情乃导情;谁能无欲,而损欲胜多欲。摘为女戒,是欲火坑中清凉散也。嘻!世有知我者,其目余为女董狐!(宫闺文选)
综上可见,梁小玉,明代钱塘(今杭州)人,幼年聪慧,娴于诗赋,书摹王献之,七岁即依韵赋落花诗。长成后,涉猎群书,多有著述。其作文“纚纚有气,而绝少女郎苕秀之色”。评点名家,常语出惊人,“尤索解人不得”之独立见解。梁小玉虽失身风尘,却夙怀兰蕙之心,读史写史,“借纸上之雌黄,写心窝之玄白;寒奸谀之朽骨,招忠正之贞魂。”更为突出的是,她对历代史书“飘零纸上之芳魂,冷落闺中之玉牒”极为不满,以董狐“秉笔直书”的勇气,破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束缚,显幽悉阐,鸿细佥收,作香奁之水镜,淑嫒之志林,勇敢地为女性作史,为淑媛解缚。故称其为明代鼓吹女性解放之代表,实不为过!
同时,梁小玉还是有名的剧作家,她历经风尘磨难,对男女平等、女性人格自由发展有强烈的渴望,对女性饱受压迫、抑郁苦闷,有感同身受般的同情。她在剧作《合元记传奇》中,着力塑造了一个“不受乾坤之拘缚”的理想化才女-黄崇嘏的形象,亲自扮演,并借黄崇嘏之口,喊出了“愿天速变作男儿”的心声。
梁小玉落入烟花之巷,实不得已,但洁身自好之志常存,对历代名妓多有同情并加以褒扬。曾商略古今名媛,奉薛涛为盟主,并以苏小小关盼盼为配,建花坛三秀祠作纪念。据有关文献记载,梁小玉曾在普陀(今浙江舟山)建三秀祠,并到到宜兴特制茗壶为祭器。所制砂壶不落俗套,并能自撰铭文。蔡寒琼《谋轩边琐》记载梁小玉白泥茗壶"质坚如玉"、"工丽无匹"。因此,后人还尊其为明代紫砂壶艺人、陶瓷艺人。
录梁小玉诗如下,以志今日读书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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