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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极度厌恶激发人性之恶的社会

熹华君 曹教授 2021-07-19


一位德国技术专家因为业务需要,在中国呆了一段时间,整个期间,他感受到中国人对他的热情和尊重。
 
但他还是有点不理解,临走前对接待他的中国人说,我发现你们有一个与世界不同的特点:对外人友好,但对自己人憎恨;成全自己人的事不干,败坏自己人的事却做。
 
这位国人听到后无比惊讶,感叹这位老外敏锐的观察力。嫉妒、攀比、生杀予夺的心理,常常不自觉地在国人心中潜滋暗长,锦上添花的多如牛毛,雪中送炭的寥如晨星,落井下石的比比皆是,对待他人不小心就暴露出内在的刻薄、刁难,甚至置人于死地的丑恶。

 
读冯骥才的口述史《无路可逃》时,会深刻感受到一种被扭曲的绝望。正如冯骥才说的,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自己无论站在什么位置,都被扭曲着。
 
冯骥才回忆,有次他的一个关系很一般的同事来串门,他去沏茶倒水时,这名同事突然将收音机拧开开关,调大音量,却不调台。冯骥才马上意识到,这位同事是想知道冯骥才是否偷听了“敌台”。冯骥才回忆史中承认他的确是听了的,但恰好那天可能家人后来调了台,但他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冯骥才的第二个故事,更是让人胆颤心惊。

冯骥才和妻子在同一家单位,某书画社。某一天,妻子和另一个女同事印完了一块画版,要一起送到车间去。
 
这块画版是领袖像,包装纸有些油腻,还带着些红颜料,用绳系着,妻子拎着画版交给女同事时,随口开玩笑说“像是块火腿”。
 
冯骥才也在现场,一听大惊,正想着岔开话,女同事已经开口说:“冯骥才你可听见了,你老婆可说领袖像是火腿!”冯骥才竟然马上回口说:“我没听她说,倒是听你说了,这屋里可就咱们三个人。”
 
冯骥才这样写道:“拔剑相向,好像瞬间来到你死我活的时刻。运动中有时就这样,忽然反目、生死立见。”这个女同事楞了一下,马上笑着说:“那就谁也没说呗。”


日常工作中,突然同事反目生死立见,平淡交谈时,倏然刀光剑影你死我活。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才能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因为那个时代,极大地激发了人性之恶,内心紧缚的魔鬼谁放得越快就会越安全,就越会占据社会优势地位,变态的人还可以借此掌控别人的命运,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非常庆幸的是,等到我成年懂事后,社会越来越正常,没有身处那种激发人性之恶的环境,否则对于那种激发人性之恶的社会,只能极度恐惧。
 
在一个动辄就举报同事朋友的社会,背后一定有一种力量在怂恿人们去告密。这种激发人性之恶的力量,扭曲了社会正常情绪的释放,把人们的注意力从关注苦难正义、监督公权私用转移到对私人生活的检举揭发上来。
 
人性之恶一旦被激发,人类社会就会比丛林社会还格格不入,往人间地狱不断深坠。
 
在这个过程中,社会就像一艘船已经触礁进水即将沉没,但船上的人们还在相互攻讦,他们不知道,除了少数弃船者已经悄悄离开,剩下的没有任何赢家。
 
因为人性之恶一旦被激发,社会底线就会被践踏,既然同事朋友可以揭发,父母子女又为何不能?如果一个人连跟父母子女在一起,做事都要谨小慎微,说话都要提心吊胆,这样的社会是什么人类社会?

据新京报报道,51年前的安徽蚌埠五河县,时年16岁的张红兵写了封检举信,他检举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方忠谋,揭发她在家中发表了反对个人崇拜的言论。

 
张红兵举报后,他的父亲也不得不跟着举报。
 
反对个人崇拜,今天已经写入党章。但那时只因为面对家人讲了这番话,方忠谋两个月后被认定为“现行反革命”并执行枪决。十年后的1980年当地中院作出“实属冤杀,应予昭雪”的再审判决,但一条生命再也无法挽回。
 
在一个人性之恶被激发的社会,达到一定程度后,必然是伦理沦丧,人人自危,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存在,今天你斗我,明天我斗你,人人沦为棋子而不自知,个人的尊严消失殆尽,任何正常善良的人都会极度厌恶这样的社会。
在鼓励告密的年代,正常的母子不像是母子,正常的师生也不是师生,正常的同事也不是同事,轻言细语的背后是你死我活,酒酣耳热的背后是刀光剑影。
 
正因为经历过那个特殊的时代,高层相继提出不争论和不折腾。而不折腾的重要内涵之一就是不要轻易发动群众运动。
 
但在社会上,总有些个别人似乎在等待运动的到来,他们缺少的就是一个伺机而动落井下石的机会。
 
这两天有一个帖子在网上流传:
 
酒过三巡,他同学醉了。开玩笑似的说道:你天天乱说话,要是运动来了,第一个举报你。他立刻感到深深的齿冷,看似那么熟悉的人,竟然时刻准备着置他于死地,于是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放心,我会在那之前杀了你,杀了你全家,你女儿。同学的酒出乎意料地立刻醒了。同学说,你干嘛呢,你跟你开玩笑。他说,我也跟你开玩笑。皮笑肉不笑地吃完饭,散场。生活中有小侥幸也有小惊悚,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群体。

 
如今,中国最应该有创新活力的民营企业也患了这种病,网上的一个段子总结得太经典。
 
中国很多公司的管理可以用几句话总结:董事长皇帝化,人力资源部门东厂化,行政管理部门太监化,董事长发言圣旨化,中层工作邮件奏折化,绩效考核官僚化。一句话总结:公司管理封建化。
 
连企业都是如此,社会可想而知。国人上班除了全世界流行的职业倦怠外,越来越多的出现单位厌恶症:只要一到单位就不快乐,一离开单位就感觉轻松。
 
一个单位,人性之恶那怕只是稍微被激发,就会压制正常的人性,做人时时要提防,做事处处被掣肘,正常的人际关系被扭曲,基本的公正不存在,上班如坐牢,干活如受刑,事事不顺心。

我极度厌恶激发人性之恶的社会,因为那样的社会,轻则人性薄凉人情冷漠,人们常常相互猜疑,感觉人间没有爱和温暖,重则人人自危,神经高度紧张,人们时时感觉在被找碴被恐吓。

置身于那样的社会,人性的恶窒息了社会活力扼杀了社会良知,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让人提心吊胆,如果还有还不完的贷款背不动的债,想到生老病死、生儿育女的种种压力,活着就是痛苦,呼吸都是绝望。

一个美好的社会是激发人与人为善的社会,在与人为善的社会,权力保持足够的低调和谦卑,爱和宽容充满人间,公平正义彰显法制和道德的力量,劳动和知识得到应有的尊重,一切社会活力充分迸发,创造社会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

本文撰写得到当代最优秀杂文家魏剑美教授的智力支持,曹教授鸣谢同时特别推荐其原创公众号:非常魏道,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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